就在沈無人以為自己的謊言被看穿的時候，一只微涼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自己頭上，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圓腦袋。

    沈無人瞬間便抬起了頭，眼神望向邊白梣，邊白梣嘴角微微向下，一雙上翹的眼帶著憐憫，“沒事的，只是一個夢而已?！?/br>
    沈無人頓時放下心來，撇了撇嘴，順著那個話題說道，“可是我覺得他或許有一天真的會打死我?！?/br>
    “那就主動出擊?！边叞讞q頓了一下，“把位置對調一下不就可以了嗎？”

    沈無人微微張大了嘴巴，他很是緊張，咽下一口唾液，他道，“不會這么容易的?！鄙驘o人低著頭搖了搖腦袋，過了一小會兒，又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邊白梣，再次搖了搖頭，“不會這么容易的?！?/br>
    “嗯?！边叞讞q的聲音很平靜，“那就只能默默承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他老去的一天?！?/br>
    “我會長大！”沈無人的眼睛堅定地看著邊白梣，“我會強大起來的！用不到等他老去，等我長大就可以了。”

    邊白梣卻沒有再回答他，只是搖了搖頭，重新躺回床上，“嗯，那就等你長大吧！睡吧，困了。”

    沈無人有些氣惱，他看出了邊白梣言語里的敷衍和不信任。他站起身來，“真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把這些年打我的傷都原原本本地還回來。”

    “那是什么時候呢？”邊白梣閉上了眼睛，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似乎并不想同沈無人多說。

    “快了！等我再強壯一點！”沈無人的聲音很有干勁。

    “什么意思？”邊白梣重新睜開了眼睛，認真地盯著沈無人。

    “不打無準備之仗啊！”沈無人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要把傷害降到最低?！?/br>
    “那你打算等多久？”邊白梣或許是不喜歡一直仰視著一個小孩，又或許是躺著說話不方便，于是便又重新坐了起來，靠在墻邊，看著沈無人。

    沈無人略微沉思了一會兒，“應該就是近幾年吧？”

    “近幾年呢？”邊白梣問得很快，幾乎是沈無人剛一說完，他就立刻問了出來。

    沈無人被問住了，他確實沒有細想過。

    “你根本就沒有想法吧？”邊白梣一語中的，他的眼神看上去十分陌生，甚至叫沈無人有些心驚。

    “不是！”沈無人出言反駁。

    “可是你什么計劃都沒有?！边叞讞q雙手環(huán)胸，“別在這跟我說你做噩夢了，你連站起來反抗的想法都沒有?！?/br>
    “我有！”沈無人有些生氣地小聲吼道，他覺得委屈極了，早知道就不亂編那個做噩夢的爛借口了。

    “就知道反駁我？那你倒是拿出實際行動來??？”邊白梣的表情看上去涼薄極了，“你現(xiàn)在躲在我家，我可以護你一陣子，等我回去了你怎么辦？繼續(xù)在外面流浪，吃垃圾桶里的東西。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上次救了你，你很可能就沒了！”邊白梣說到這里似乎是氣極了，就連臉色都微微發(fā)紅。

    沈無人的眼里蹦出了淚花，他被他爹打得那么凄慘的時候，他都忍著沒有掉出一滴眼淚，但是當他聽見邊白梣質問他時，他卻忍不住流淚了。

    他抹了抹眼淚，聲音有些抽噎，“對不起，哥哥。我，嗚，我實在是太弱了?！?/br>
    邊白梣愣住了，似是沒想到沈無人為什么會哭，他咬了咬下唇，看著用力憋著眼淚和泣聲的小孩，朝他伸出了雙手。

    沈無人有些發(fā)蒙，但還是聽話地朝著邊白梣走了去。

    邊白梣將沈無人環(huán)在懷里，摟得很緊，沈無人也用力地回抱住邊白梣。他們兩人都很瘦，骨頭硌著彼此的骨頭，讓這個懷抱更加緊湊。

    邊白梣將腦袋放在沈無人的頭上，手掌一下一下地撫著沈無人的的手臂，“阿無，我不想看見你受傷了，我看見你受傷我難受。”

    沈無人的心頓時跳得飛快，“哥哥會為我難受嗎？”

    “嗯。我會特別特別難受?！边叞讞q看著沈無人亮亮的雙眼，薄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你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憑什么要遭這種罪？太不應該了，那些惡人就應該下地獄，被活煎被油炸剔骨！他們不配為人，不配濫活在這個世界，甚至還支配著我們這些可憐的人?！?/br>
    邊白梣的眼睛紅紅的，沈無人看了心就像被一雙腳死命踐踏，他抱住邊白梣的臉，抽噎道，“哥哥，別哭。哥哥不要哭，都怪我，太沒用了。”

    邊白梣的一滴淚卻瞬間盈出眼眶，順著臉頰滑下。

    沈無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識就湊上前去，用嘴，輕輕接住了那滴淚珠。

    兩人皆是一愣。

    半晌，沈無人紅著臉和眼睛，細聲道，“哥哥，你那么厲害，一定有很多嗯，想法吧？可以，可以告訴我嗎？”

    邊白梣聞言抬眉，“可是這是不對的。我剛剛有些言語過激了?！?/br>
    沈無人搖了搖頭，“哥哥你告訴我吧！我知道該怎么做，我不會把哥哥說出去的?！?/br>
    “呵呵，其實和我關系也不大??！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受傷，也不想再聽見你說那些話了?！?/br>
    沈無人點了點頭，“對的，我說錯了。哥哥你告訴我吧！我只是想知道，我不一定會做的。”

    那晚，沈無人終于如愿地和邊白梣同床共枕了。兩人躲在被窩里，說著大逆不道的話，邊白梣問了沈無人很多關于沈毅的事情。

    沈無人聽得很認真，他記性很好，邊白梣說的話，他都一一記下來了。酒精中毒。沈無人幾乎是帶著這個名詞入了眠。

    恍惚間，他聽見邊白梣認真地問他，“阿無，什么對你最重要呢？”

    “哥哥。”沈無人說完向著邊白梣身邊靠了靠，兩手緊緊地環(huán)住邊白梣的脖頸，親昵地蹭了蹭，“我一定會變強大的，強大到誰也無法傷害哥哥?！?/br>
    “好。”邊白梣微笑著拍了拍沈無人的頭。

    沈無人枕在邊白梣的懷里，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