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懷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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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懷娠 花滿汀渚,春波杳然,頭頂桃木上垂?jié)M藤蘿,紅粉謝后便是蘿花綻放,白紫雪青落錯,仿若一瀑流淌的花河。謝闌倚坐在太液池畔一只嶙峋的笠澤石上,一手支頤,靜靜望著清澈的淺灘處一只斑斕的錦鯉啄食著飄落的花苞。 身后響起一聲履革靴底踏碎早春落葉的脆響,憑空而起,卻是顯得有些刻意。 謝闌微微闔上眸子,那人如若不見到他驚嚇瑟縮的模樣是不會罷休的——每當(dāng)自己在他面前露出最為卑微軟弱的神色,都能取悅他,讓他滿足得像一條游入兔窩的蛇。心下苦澀,動作卻并未有一瞬的遲疑,驀然驚惶地回首,便見蕭溟靠在身后那棵垂枝碧桃樹上。 僅是月余未見,少年皇子又抽高了不少,好看的一雙鳳眸危險地瞇起,嘴角似笑非笑。雖骨rou未豐,然一身修習(xí)六藝御射所著的石青雨絲綺箭袖勁裝,同及膝絡(luò)鞮長靴,襯得身形挺直如一柄出鞘的刃。 忙不迭起身,官靴靴底在那生滿了絨絨幼青的岸石上一滑,謝闌驚呼一聲,險些跌進(jìn)湖中去,蕭溟卻已是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他官袍束封的仙云綬帶,摟住這人的腰將他扯上了岸。 然而還不待站穩(wěn)了腳步,懷中之人手肘猛不然往自己小腹上狠狠一撞,饒是蕭溟有功夫在身,猝不及防下也被擊得絞痛。平日里騎射課后,尚膳司都會奉上供皇子與其伴讀們的加餐半食,今個他得到貼身內(nèi)侍確切的消息后,便匆忙趕到了這處偏僻地,腹中空空,一擊之下酸水上冒,差點(diǎn)沒有吐出來。 自己居然會被這不男不女的東西偷襲得手,蕭溟憤怒下強(qiáng)忍著胃部不適,扳過他肩膀,狠狠一巴掌甩上了謝闌的臉頰。 謝闌頭被打得一偏,鬢邊梳攏的發(fā)絲也被刮得散下幾縷,飄蕩在頰側(cè)。 半晌,謝闌慢慢地轉(zhuǎn)過了頭來。 蕭溟只見他嘴角破開一抹血,白玉柔脂也似的面頰上,清晰的五指掌印微微粉漲,如瓊苞上凝固的一塊殘色。 過不了多久,這痕跡便會腫凸起來,亙在臉上幾日才會消去。 蕭溟看著,心下卻是突地有些后悔,他從前凌辱這人時,挑的都是那被衣裳裹得嚴(yán)實(shí)的地方,如今謝闌業(yè)已入仕,方才自己一時性起,用扇臉這種最折辱的方式打了他,此后幾日,謝闌頂著臉上的傷不免會引得同儕側(cè)目議論。 手下力道下意識地松了些,口中依然冷嘲道:“你以為能在太乾宮里躲著我一輩子?早死了這條心罷!你不過就是條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br> 纖長直密的睫羽抖動得如被擒在指尖的蝶翅,卻是垂落遮住了其下如數(shù)寒九天冰封湖泊般的決絕神色。 蕭溟捏住謝闌尖削的下頷,強(qiáng)迫他將臉仰起。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如此細(xì)致地在天光下打量這張臉龐,以前只知這人生得好看,卻也突地有些恍惚,略略失神地看著謝闌右眸瞳上一顆針尖大小的血痣。這粒朱砂痣平時隱在層疊的眼瞼之間,只有墮睫時方現(xiàn)出。 謝闌突地一偏頭,掙開他的手,抬袖輕輕拭去唇角的血漬。 “四殿下,吏部文選司調(diào)任文書已下達(dá),微臣從下旬起,便是東宮正六品詹士府丞。” 蕭溟瞳孔微微縮了縮:“那又如何,不過一個小小六品官罷了?”心念電轉(zhuǎn)間,突地明白了過來,不由厲聲道,“你想用東宮的名頭來壓我?” 謝闌微微低垂著頭顱,散發(fā)垂拂在掌印漸漸浮腫起來的雪白臉側(cè),抬頭時,望向蕭溟的眸子里噙著滲出的淚,好似一對寒冷秋水中浸潤的晶瑩琉璃珠子,清明澄澈。 他已經(jīng)躲了蕭溟一月有余了。 去年年初,永安侯謝忱向延初帝蕭然奏疏懇立次子謝黎為世子,不日延初帝的御批便下,冊封永安侯謝忱與皇后姊妹云青嫡子謝黎繼嗣,入禁軍驍騎營歷練,于今年文舉武舉后同今科新人一同任職。 永安侯爺盛寵十年如故,自然有閑言碎語,道是侯府的大公子真是可悲,弟弟封了世子爺,入得禁軍十二營之首的驍騎營帳中,謝忱卻連個蔭官都不為他向皇上討一個,不知大公子那早死的娘親地下有靈,可會后悔當(dāng)初許了個如此鐵心冰腸的負(fù)心人。 這些人自是不曾有過真心為謝闌不忿,不過眼紅耳熱下,踅摸著深門大戶中家宅腌臜陰私冷嘲熱諷罷了。 只不過此番倒真是冤枉了永安侯,蔭官之一事,他本是打算為謝闌謝黎一道奏請,文書已是裝裱函封,長年獨(dú)居在外的長子卻是忽地回到府上,請求父親準(zhǔn)允自己同今春舉子入考科場。 大梁士族勛貴子弟大多不耐科舉嚴(yán)苦艱難,嗤笑謝闌放任朝中清貴顯耀的蔭職不做,偏要與庶民學(xué)子,如那雪地餓雀奪秕谷般去爭搶金榜之位;寒微門第的赴考生員更是不屑與之為伍,哂笑娼奴之子,金玉敗絮。 然而謝闌初次下場,便由禮部侍郎弘向榮擇為順天府會試會元;殿試之中,天子讀罷其答卷,令紫微殿中諸人傳閱,但見其策論文章承圣賢遺風(fēng),錦繡聞望;六藝之書習(xí)得邕繇之奧,落紙煙云。筆酣墨飽震驚滿堂英才,無人不為之嘆服。 蕭然復(fù)又提出“萬物一府,天地同狀”之問,令人為謝闌取來崇山絕仞兔毫筆、浮津耀墨煎涸硯、廬山松煙鹿膠墨并同東陽魚卵生宣紙。謝闌廷對之時筆走游龍,竟是在答復(fù)天子垂詢下書就一篇截然不同另辟蹊徑的華彩文章。 出口已成章,下筆猶千言。那策論竟是分為行、草、篆、隸、楷五等字體書寫,灑落風(fēng)骨,鴻驚鳳翥,不負(fù)圣賜蠻箋象管,堪為傳世佳作。 驚才絕艷不世之才若斯,帝王龍顏大悅,如非其人年紀(jì)尚未及冠,且為避嫌勛貴士族,當(dāng)即欽點(diǎn)謝闌為延初十七年一甲探花,盛贊其輔君安民之瑯玕,燮理陰陽之圭璋,破例授與翰林修撰職位。 謝闌授官后,自是停止了太簇宮二皇子伴讀這一任務(wù),太學(xué)與翰林院雖是相隔不甚遠(yuǎn),然而終歸不是一處,蕭溟同謝闌見面時間減少了許多。是以每日午后,下了御射課,蕭溟便會去翰林院尋他。 文華閣中每每由翰林學(xué)士輪流值夜,謝闌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同僚們請他代班之時總是欣然應(yīng)允,常獨(dú)自在夜里靜靜守著整棟閣樓中典籍湘秩慢慢翻閱。蕭溟得知后,竟是夜間從自己的長汀宮里偷溜出來,潛入文華閣中,捂著謝闌的嘴,在值夜的榻上強(qiáng)行同他媾和。 如是種種,少年四皇子對這些惡劣之事得意不已,然而不知從何時起,這一個月來,卻再也沒能見到謝闌。 翰林院的龍禹衛(wèi)自是不敢隱瞞,稟報道謝闌調(diào)任在即,因著這些日子來,他已是將自己責(zé)下的前雍朝纂修完畢,歐陽荀掌院體諒他職務(wù)交接繁忙,只為他安排了些誥敕起草的輕松活計。故而謝闌每日只是來翰林應(yīng)個卯,待進(jìn)奏院將今日奉上御前的文書奏折整理完畢時,便將其送至含元殿。 而戍守宮門的驍宸衛(wèi)則稟告蕭溟,謝闌幾乎每日宮禁落鎖時分才出崇化門。 這人白日在翰林待的時間約莫就一個時辰,所以其實(shí)直到酉時前都待在宮中,只不過躲著不愿見他四皇子殿下罷了。蕭溟有些氣急敗壞,卻不能堂而皇之地讓手下龍禹衛(wèi)去翰林院抓人,便吩咐身邊的內(nèi)侍們監(jiān)視謝闌究竟藏去了宮中何處。 謝闌每日照常將奏折送至含元殿,卻總是能在離開天子合璧堂后,將尾隨的內(nèi)侍全都甩開。 直至前些時日,內(nèi)侍小全子終是發(fā)現(xiàn),謝闌入含元殿移交奏折后,并非自合璧堂正門而出,而是從側(cè)門走了御苑。適逢春時,正是花華盛況,繁花儂艷,枝葉簌簌,謝闌入了其中很快便消失不見。小全子跟丟了多次,直至今日才摸清了謝闌的行蹤——他竟是尋得了一處御苑中的幽窄小道,甩開跟蹤的人后直接去了太液池畔一處僻靜地。 太乾宮占地千傾,此處乃是御園與太液池交接之處,隱僻無人,連巡視的兵士也無。 蕭溟聽了小全子的稟報,甚是滿意,下了御射課后便在此處來尋謝闌。 見他默然不語,蕭溟突地探手掐住謝闌脖頸,冷笑道:“父皇此番部署東宮大小官吏,連蕭弈的小舅子都挑了進(jìn)去,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當(dāng)個府丞,就如此篤定蕭聿才是最終入主東宮的那個?” 謝闌喉間作呃,嘶啞勉強(qiáng)道:“四殿下,這話從何而來?微臣入東宮乃是圣上所指,您若有不滿,自可親去含元殿向陛下諫言,何必向區(qū)區(qū)發(fā)難?” 東宮之爭歷時多年,無他,當(dāng)年延初帝籌謀皇位,取了舒太后侄女,左相舒文懿之女書幼悟?yàn)橥蹂?/br> 貴妃嫁與蕭然為正妃早在其登基之前,且誕育長子蕭弈。延初帝稱帝,舒家的繡娘工匠已是用彩寶華緞縫制打造了皇后規(guī)格的霞帔鳳冠,蕭然卻石破天驚地迎了青梅竹馬云容兒為后。 定國公府拉鋸再三,終是權(quán)衡妥協(xié),直至云容兒生下二皇子蕭聿血崩而亡,舒貴妃上疏請由自己撫養(yǎng)二皇子的信紙墨跡還未干透,延初帝點(diǎn)選云容兒族妹云緋入宮照顧年幼蕭聿的圣旨便已是傳出。 不過三月,云緋被立為繼后。 如此這番,為的便是不讓中宮鳳印落入舒氏之手,使得前朝后宮一家連枝蔭日。 蕭聿出生失恃,蕭然卻從不曾將云容兒的離去怪責(zé)于他。二皇子對外說是云緋撫養(yǎng),其實(shí)六歲前都睡在飛霜宮,由天子衣不解帶地拉扯長大。蕭聿性子與眉眼同云容兒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蕭然對他的偏愛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他亦是不負(fù)父皇的期許——金尊玉貴卻無一絲驕縱紈绔,從小修習(xí)帝王之術(shù)卻不曾折損他的溫良謙恭。世間天下若有十全十美之完人,那便是蕭聿了罷,蕭溟常這樣想。 舒氏所出的大皇子蕭弈性格一如其母般陰冷乖戾,不為蕭然所喜;然則舒家勢大,延初帝為了保護(hù)愛子,亦有制衡舒家的謀劃,在立太子之上遲遲舉棋不定。然而蕭溟作為中宮嫡子,卻似是神隱一般,在立儲之事上從未被提起過。 云緋容貌頗有族姊云容兒的神韻,性子也似,無怪當(dāng)年被延初帝在數(shù)十位云家女兒中一眼相中。 然而一切同云容兒如出一轍的言行舉止之現(xiàn),待人接物之態(tài),只是她在帝王面前的表象罷了。 蕭溟最早的記憶,便是坤極宮中,云緋抱著自己,父皇用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逗弄他,要自己復(fù)述一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年幼的自己被濃郁桂花香氣的甜香吸引,下意識將要學(xué)舌,云緋流霓大袖下蔻丹嫣紅的指甲,卻是深深掐入稚兒嬌嫩的腿部肌膚中,他哭泣個不住,父皇有些無措地哄著他。 從此后,父皇的任何考校,他都只能一副唯唯不語的無用模樣,若是稍有差池未能遂了云緋心意,鞭竹抽打手心腰腿,挨餓受凍早已是家常便飯。 七歲時,他苦練了三月,御射課上,蕭聿一箭白矢,他舉弓參連,羽箭追尾而去,若連珠相銜,將二皇兄的箭從正中劈成兩片,命中靶心,蕭聿拊掌喝彩,他亦是喜悅?cè)f分?;氐綄m中,卻是被云緋劈頭蓋臉的兩巴掌打得發(fā)懵。那夜暴雨,男孩跪伏在冰冷的階墀上,承接著云緋的仇恨與不甘,濕透衣裳的寒冷不比他五內(nèi)空空的虛無感,茫然若死。 同是天潢貴胄,卻不得不在蕭聿之前討好賣乖,如今竟是還要被謝闌這下賤的娼妓之子,拿著父皇對蕭聿的寵愛壓一頭。 蕭溟沖口而出:“圣上?你真是太蠢,蕭聿得父皇寵愛不假,但是蕭聿除了那個早死的短命娘外,都是靠著云家的支持才與蕭弈抗衡到現(xiàn)在!蕭聿外祖當(dāng)年同云家本家鬧得那般難堪,如今云家當(dāng)家的是我的親外祖!親疏遠(yuǎn)近,你說父皇駕崩后,云家是推我還是推蕭聿上位?” 謝闌臉色劇變,抬手去捂蕭溟的嘴,然而余光早已瞥見假山怪石后那踏出的龍紋舄靴。 之后的畫面都是模糊的。謝闌漠然站在延初帝身旁,望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那雙好看的眸里是最深的絕望與悲傷,甚至深過了憤怒與怨恨,抬手時,雨慢慢地落下,仿佛是他與蕭溟的淚水,水珠在疏欞花窗的琉璃上蜿蜒,同儕們議論著四皇子被封王遠(yuǎn)調(diào)就藩雍州的圣旨,執(zhí)筆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一滴墨洇在紙上——仿若蕭聿大婚的長夜,他依舊坐在那嶙峋的笠澤石上,望著碎金湖面上散開的漫天煙火…… 謝闌睜開了雙眼。 眼前斑駁陸離的光芒忽明忽滅,鼻間充盈著一種馥郁的香熏氣息。耳畔傳來低低的熟悉聲音,有模糊的人聲道:“醒了,醒了?!?/br> 手上力道一緊,他方才遲鈍地察覺,原來左手一直被人握住。一團(tuán)朦朧不明的人影慢慢湊近,謝闌迷迷糊糊地望著,燭火明亮的輝光晃得他頭暈?zāi)垦?,于是再次閉上了眼睛,復(fù)又睜開。 是蕭溟。 蕭溟抬起手,謝闌神志依舊混沌,卻下意識地瑟然顫抖了一下。 本是想要撫摸他的鬢邊碎發(fā),見狀,蕭溟探出的手不由地頓了頓,復(fù)又縮回,卻被謝闌虛虛地抓住了。 這么一動,仿佛痛覺方才涌入了麻木的rou體,謝闌全身的骨頭筋rou都疼痛酸軟,霎時淚盈于睫,卻依然執(zhí)拗地艱難摟住蕭溟的手臂,頭顱無力地垂軟下去,哀聲祈求道:“陛下……一切都是罪臣指示,霍將軍他……與他無關(guān)……” 蕭溟身形僵硬,卻是不曾料到,謝闌醒后第一句話,便是為霍飛白求情脫罪。 謝闌像是只貓兒似的抱著他,十指虛軟地攀住小臂,淚水蹭在蕭溟渥赭色刺繡銀螭的龍袍上,浸濕了小小一塊。 良久,蕭溟冷聲道:“朕現(xiàn)下削了他大內(nèi)侍衛(wèi)之職,暫時收押在天牢中,若是查明與行刺逆黨并無勾結(jié),自會釋他無罪?!?/br> 謝闌吁出一口氣,微微喘息,低聲道:“陛下圣明……罪臣驚擾圣上,亂了圣宴,萬死難辭其咎……” 蕭溟心下思緒萬千,喉結(jié)哽動,終是伸手扣住謝闌的手,探入衾被中,攏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柔聲道:“哥哥,先別說這些,池太醫(yī)給我說,你已是妊娠兩個月了……” 謝闌抬頭望向他,似是還沉浸于方才那驟然松懈后的脫力中,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并未反應(yīng)過來蕭溟在說什么。 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扣入謝闌的指縫,在柔軟的小腹上輕柔地摩挲。 “哥哥,你懷上了我們的孩子了,池太醫(yī)準(zhǔn)確了脈象,快有兩個月了。” 這句話輕輕飄飄的,從蕭溟口中吐出,像是飛絮和羽毛,像是情人間耳語廝磨的呢喃,落下時卻仿若一柄烏鐵重錘裹挾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謝闌太陽xue上,擊得他雙耳轟鳴。 他從未想過,這身體最終能同尋常女子一般生育。 既是不曾有過初潮葵水,如何會逆天感孕?現(xiàn)下蕭溟卻告訴他,他已是妊娠兩個月。 太過強(qiáng)烈的沖擊之下,謝闌眸中茫然一片,整個人如同魔怔了般。 近來一個月,他常困倦嗜睡,晨起時難受反胃,食量亦是大不如前,甚至?xí)r常身子酸乏下腹脹痛。然而謝闌只當(dāng)是被囚困于宮禁心氣郁結(jié)所致,或許也曾有過如暗影掠光般隱現(xiàn)的懷疑,然而心下掛慮著逃離牢籠之事,甚至不斷盤算著到江南后的安排,一切不詳?shù)哪铑^都被自欺欺人地在浮起前按下。 如今這般鮮血淋漓地撕開真相,不啻于晴天霹靂。 蕭溟見他甚為平靜的模樣,心下稍定,便蹬掉了靴子坐到床上,將癱軟的人摟起靠在自己的懷里,抬手接過內(nèi)侍奉上的粥碗。 粥是魚茸什錦粥,溫溫?zé)釤岬?,珍珠般晶瑩黏軟的粥米,煨著熬爛融化的雪白魚rou,無一絲腥氣摻雜,間或一顆顆嫩紅彈軟的蝦rou與蕈絲火腿絲,撒上了細(xì)碎翠綠的蔥花,盛在一只檀釉碗盞中,甚是誘人。 用瓷匙攪了攪,舀了一勺送至謝闌唇邊,見他不為所動,蕭溟倒也不著惱,探手?jǐn)埍蹖⑷藫砣霊牙?,柔聲勸哄道:“哥哥,你定是餓了,先吃點(diǎn)粥罷,我們有孩子了,你難道不高興嗎? 謝闌顫抖著張開唇,由著蕭溟細(xì)致地一勺勺喂入,服侍的內(nèi)侍奉上了一碗藥汁,謝闌漠然地捧過,仰頭全部喝下,竟然是出奇的乖順。 蕭溟抱住他,雙手疊住感受著謝闌小腹的溫?zé)幔掳驼碓谒菹鞯募缟?,懷中人有一點(diǎn)輕輕的顫抖,便將他摟地更緊了些,溫聲道:“這藥是保胎用的,哥哥,這番真是太危險了,差一點(diǎn)就傷了孩子?!碧謸崦x闌在太極殿中被掌摑的臉頰,現(xiàn)下已是消腫了,“本是情況危急,但池太醫(yī)道宮里還有宛郁的金燼纈,隨藥煎煮給你喂了下去便止住了血,現(xiàn)下熏籠里燒的也是,金燼纈本也是一味安神穩(wěn)胎的貴重藥草?!?/br> 謝闌呆滯地捧著喝空的藥碗,沒有回應(yīng),蕭溟卻是有些發(fā)癡地摩挲著他小腹上柔軟的肌膚,喃喃道:“哥哥,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呢,待到出生后,若是個男孩,那他滿月的那天便封他為太子;若是個女孩兒,那就是公主……” 空碗跌落在地,碎瓷四散飛濺,謝闌突然語不成聲地打斷了他:“若是一個像我一樣不男不女的妖物呢?” 蕭溟一怔,謝闌這輩子從未有過以如此語氣對他說話,這人一向是最柔軟不過的,卻見淚水大顆大顆地從他瘦削下頜點(diǎn)點(diǎn)滴落,仿若檐下斷線般的雨珠:“你本就只是存著戲耍的心思,如今因jian成孕……孩子有什么罪過……要從這般不祥的身子里出來……” 喉頭一哽,卻也堵不住騰地從胸腔躥上的怒火,蕭溟氣得雙目赤紅,惱恨這人的不知好歹——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在他口中卻似乎只是強(qiáng)暴后的罪孽產(chǎn)物,手下意識便因這番忤逆而揚(yáng)起,謝闌亦是下意識地一個狠狠哆嗦,然后認(rèn)命般閉上了流淚的眼睛。 一時間竟是十分無措,蕭溟緩慢放下了手,轉(zhuǎn)而緊緊擁住了謝闌。 謝闌哭得幾乎哽住,淚水一串串地落下,崩潰地不住啜泣,眼周與鼻尖很快便泛開了一片暈紅,無法遏制住的那強(qiáng)大的悲傷與絕望,便是咬住下唇以手捂住,抽噎也會斷斷續(xù)續(xù)地漏出。 不料他突地如此激動,蕭溟慌忙傳進(jìn)池潛鱗,池太醫(yī)只得以銀針刺破謝闌頸項(xiàng)與腕上安眠神門二xue,方才讓人平靜下來。 池太醫(yī)對蕭溟再三叮囑,切忌悲憤等等傷神之緒,若是情緒復(fù)又如此劇烈起伏,很可能再現(xiàn)滑胎之險。且孕期憂郁多思、性格大變乃為正常之事,萬望陛下能體諒些個。 蕭溟依然緊緊抱住謝闌,待到池潛鱗退下后,良久,方才輕聲道:“哥哥,既然是我們的孩子,自然會有最好的一切,無論是什么樣的我都會喜歡……你若是擔(dān)心他不能當(dāng)太子,那便封他做個小王爺,一輩子逍遙無憂不好嗎?我們多生幾個……” 謝闌喘息著,虛弱地被禁錮在蕭溟的懷里,龍涎香的氣息絲絲縷縷,混雜著金燼纈旖旎濃烈的芳香,像是半逼迫半誘騙的溫柔墳?;ㄏ忝哉?,不容拒絕地讓人沉溺而入。 披灑的長發(fā)遮住了血色盡失的臉龐,劇烈的情緒強(qiáng)行安撫壓下,謝闌只覺得渾身是痙攣后的空虛,頭痛欲裂,閉上雙眼,不知是睡著抑或是直接暈了過去。 謝黎見蕭溟走出寢殿,抬手揮退了身邊的一眾內(nèi)侍,對自己道:“已將事情都告訴他了,他情緒很不好,但穩(wěn)定下來后又睡著了,你去陪陪他,我先去早朝了。” 望著蕭溟離去的背影,謝黎憂心忡忡地走進(jìn)了寢殿。 朦朧的帳簾后,謝闌臉頰上兩道濕潤的淚痕還未干涸。他不知自己有孕,幾番大起大伏,自己追擊時不知就里,使得謝闌從疾馳的馬車中摔出,雖是被霍飛白護(hù)住,然而最后蕭溟在殿上那一腳直踹上了下腹?;楹蟮诙胀3?,兩人在兩儀殿里守了整整一天一夜,謝闌方才轉(zhuǎn)醒。兇險如斯,這個孩子竟然還是保了下來,只能是神佛庇佑了。 如今既然醒了,得知消息后又睡著過去,想來也是沒有什么大礙了。 他的這個哥哥最是柔軟的性子,蒲葦一般,看起來是極易屈服認(rèn)命,但蕭溟怕是又忘了當(dāng)年的教訓(xùn),這人便是任人以刀宰割,卻依然能在千瘡百孔后給人狠狠一擊。 如今又是蟄伏隱忍,若非殘朔樓的刺殺使得他們的行跡敗露,只怕蕭溟洞房春宵一夜后,他早已逃得無隱無蹤了。 自然而然,蕭溟的新皇后,洞房之夜便被晾在坤極宮里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