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是你自己找來的
狹小的玄關(guān),熟悉的場景。 空氣都仿佛隨著那道聲音凝滯了。 段天邊表情有一刻的茫然,垂臉怔怔望著自己握著門把的手,想努力集中精神,思緒卻控制不住地四處飄散,一時恍惚困惑這里到底是哪兒,她來的明明是欒家,一時又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心道要快快清醒,不然傅子琛察覺又要傷心。 她抬手用力摁了摁眉間,眼底卻不知為何慢慢泛起一層淺薄的光。 大概是見她不說話,對方也沒再開口。 身后那只手卻并未退開,反而把玩般地繞著段天邊禮服后的漂亮絲帶,松松散散地纏了幾圈,手指無意間碰到她光裸溫?zé)岬谋场?/br> 冰涼的觸感讓段天邊倏地回神,避難似的擰眉往前躲了躲,眼底的淚光一晃,悄無聲息地砸在地毯上,滲入一滴微不可見的透明水漬。 氣氛重新變得寂靜僵硬。 十七站在那,盯著面前柔軟白皙的后頸看了好一會兒,結(jié)果遲遲沒等到人回頭,臉上那副對著鏡子練了許久的淺笑終于有些維持不住了,神色也慢慢越來越冷,逐漸開始陰晴不定。 在確定段天邊是真的沒有跟他對話的打算,寧愿對著個破門站一天也不愿看他后,十七垂眼陰郁地低笑了兩聲,等再抬眼,他忽然露出一個輕蔑的表情,頭一次主動放棄一貫擅長的溫和偽裝,親密無間般湊到段天邊耳后,帶著極大的惡意輕聲道:“從沒見過的叁叔六姨隨便發(fā)張請柬就來了,段天邊,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么好請的?!?/br> 他隨意撥弄了下段天邊的流蘇耳墜,笑了笑,“上次我求你的時候怎么不這樣?” 段天邊喉口發(fā)澀,閉了閉眼,只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樹林里那些還未化完的積雪,蒼白無力涼如水。 明明半小時前她還跟傅子琛坐在一起,輕快得仿佛任何事都能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才半小時。 沒看到自己預(yù)料中的反應(yīng),十七心底越發(fā)躁郁不耐,忽地抬手用虎口捏握住她的下巴,幾乎是強迫性地讓人轉(zhuǎn)過臉,看到她眼角的淚痕才松了松勁,隨即又冷著臉用拇指粗魯?shù)啬ㄩ_,“哭什么?!?/br> 段天邊已經(jīng)懶得問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又是從哪里調(diào)查了關(guān)于她mama的事情,閉著眼,有些疲憊倦怠道:“你又騙我?!?/br> 他手一頓,憋著一股狠勁似的杵在那陰沉沉地盯著人,喉結(jié)梗動,不肯承認(rèn),也不肯低頭,“是你自己找來的,我沒騙你?!?/br> 段天邊唇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覺得他這話說得真是義正言辭。 說到底,那張請柬是經(jīng)誰授意送來的?傅子琛是誰讓人引開的?路是誰讓人帶的?門是誰讓人關(guān)的?費這么大功夫,算計得彎彎繞繞,就為了那句“知道錯了”和“不會再騙你”。 仿佛謊言不是他親口說的,便絕不能算到他的頭上。 段天邊一時竟不知道應(yīng)該罵他死不悔改,還是夸他懂得另辟蹊徑,只覺得這樁樁件件都荒唐透了,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甚至開始荒謬地猜疑,欒家這場所謂的壽宴,到底是為了誰大肆宴請的,遲遲沒有出場的那位主角,究竟是欒老爺子,還是眼前這個人? 她緩了好一陣,才郁郁開口,“你這樣有意思嗎?” “我到底是哪里對不住你讓你這么不甘心,非要把所有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才痛快,才滿意?蘇源……”她說到這個名字停了下,終于睜開眼,時隔數(shù)月重新看向眼前這張被自己刻意忘記,刻意模糊的清俊面孔,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鎮(zhèn)定,“十七,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們早就結(jié)束了,別再發(fā)瘋了?!?/br> “結(jié)束?” 十七慢吞吞地念著這兩個字,臉上明明沒什么表情,說話的語氣卻像是正在將這兩個字惡狠狠地嚼碎,竟也忍著脾氣沒否認(rèn),直起身,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噢,想起來了,是分過一回。” 他承認(rèn)得這么爽快,倒是讓段天邊一怔,含著淚疑惑又警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樣。 隨后便聽見這人仿佛真的不懂原因似的,居然若無其事地跟她討價還價,“可我看別人談戀愛,分了不都還有復(fù)合的機(jī)會?你跟那個程澤都能分分合合這么多年,憑什么到我這里就不行?就沒有?” “段天邊,你不公平?!?/br> 段天邊簡直要被他這種自顧自的強盜邏輯氣笑,無聲地“哈”了下,自嘲道:“這么說還是我的錯了?” 十七看著她這幅提不起勁也不愿跟他吵架的樣子,臉色越來越冷,半晌下巴微抬,“是?!?/br> “好,好?!?/br> 段天邊笑笑,點點頭,用力擦了把臉上的淚,心道誰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有些累地靠在門上沉默幾秒,才抬眼和他對視道:“那你想怎么樣?說清楚吧,現(xiàn)在就說清楚,你想做什么,我們一次性解決了,省得繼續(xù)浪費時間?!?/br> 她這么平靜,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處理什么不想看見,但又不得不解決的麻煩。 十七緊緊攥著手指,剛想說話,敲門聲卻在此時小心翼翼地響了起來。 外面是張豹故意放低了的聲音,“頭兒,頭兒……” 十七沒抬頭,盯著段天邊被淚打濕還未擦干的眼睫,“什么事。” 大概是沒料到聲音會離得這么近這么清晰,張豹那邊卡了兩秒,隨后不知想到什么奇怪場面,嚇得連忙加快了語速道:“也沒什么大事,是方才電話打不通,那個老不、咳咳欒老爺現(xiàn)在正讓人到處找您呢,說開場時間到了,您看是先過去一趟還是繼、繼續(xù)……” 聽到外面人的話,段天邊怔了怔,原本平靜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她想起傅子琛先前也是被管家找了個借口帶走的,現(xiàn)在宴會都已經(jīng)開場,他但凡回去了沒看到自己,絕對會第一時間打電話或者發(fā)消息找她。 可她包里的手機(jī)完全沒有動靜。 十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就沒挪開,見她突然急急忙忙地低頭在手包里找什么,以為她丟了東西,到底還是軟了語氣,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低聲詢問:“怎么了?” 段天邊下意識甩開他的手,頭也沒抬地拿出手機(jī)點開屏幕——沒有任何消息和未接來電。 她來不及多想直接打開通訊錄,找到傅子琛的號碼撥了過去,結(jié)果卻連“嘟”聲都沒響一下,屏幕上面顯示著信號不通,電話根本撥不出去,段天邊看到這幾個熟悉的字臉色微微發(fā)白,這才反應(yīng)過來整條走廊里的通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人切斷了。 而十七從最開始的茫然,轉(zhuǎn)變?yōu)槌聊?,最后冷眼看著她不死心地拿著手機(jī)調(diào)試著,看到段天邊生疏地點開某個戀愛軟件,嘗試尋找另一個人的最后定位時表情愈發(fā)陰冷,甚至帶著一點暴怒的前奏。 他捻了捻被甩開撞疼的手指,忽然扯出個涼涼的笑,“你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