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若萍忙完回來時，老遠(yuǎn)看見小張烈坐得端正，小吳珺就沒那么老實了，凳子太高，腿夠不著地，雙腿就那樣晃著，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一看就不是個能輕易安分下來的孩子。

    晚上。

    錢若萍帶著兩個孩子上床睡覺。

    她解著小吳珺的棉襖，小吳珺頗為不好意思，遮遮掩掩，不讓錢若萍脫掉。

    錢若萍哄著她：“珺珺，睡覺不脫衣服可是會被大灰狼吃掉的?！?/br>
    小吳珺磨蹭一陣，終歸不阻攔她了。

    錢若萍脫掉棉襖才發(fā)現(xiàn)，小吳珺穿得是真多，里里外外加起來竟然有五件衣服，厚厚的一層。而且她穿的棉毛衫也不合身，衣袖長度在手腕往上幾寸，看上去也是幾年前的款式。

    錢若萍嘆了口氣，心疼地摸摸小吳珺的頭。

    老年人帶孩子終究比不上mama，把孩子裹得跟個球似的，衣服也破舊。

    小吳珺疑惑地盯著錢若萍，不懂她的意思。

    但頭頂傳來的溫?zé)嵊|感真好，她還從沒被人摸過頭頂呢。

    那些年農(nóng)村家里床都不大，勉強(qiáng)還能擠下錢若萍三人，擔(dān)心兩個小孩掉下床，她睡了床外側(cè)。

    小張烈悶悶地睡在最里邊，睡得筆直。

    自從這個所謂的jiejie來了，他都不能和mama挨著睡了，她不好，她是來搶mama的。

    錢若萍臨睡前又替他們倆蓋好了被子。

    錢若萍的呼吸聲逐漸平穩(wěn)，小吳珺知道，她睡著了。

    小吳珺小心翼翼地扭動著身子，她保持一個動作太久了，腿都僵了。

    “你不要碰著我了?！迸赃叺男『⒌吐曊f道。

    她搶走了他的mama，他討厭她。

    小吳珺一驚，她以為小張烈已經(jīng)睡著了。

    “我沒有?！彼矇旱土寺曇?，反駁道。

    “我們中間是有三八線的，超過了我就……就……”

    小張烈就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惹得小吳珺好奇問他：“就什么呀？”

    “反正不能超過?！毙埩彝鲁鲆痪?。

    “哦。”

    小吳珺聽話地又離他遠(yuǎn)了些，這樣一來，她更加貼近錢若萍懷里。

    是溫暖的。

    來到新環(huán)境的小吳珺遲遲沒有入睡，想到白天的趣事，又想到不喜歡她的小張烈，還有溫柔的大表姨。

    猛地，一只小小的手臂和一條腿搭在了她身上，下一瞬，整個身子都挨緊了她，小張烈嘴里說著模糊不清的夢話：“mama?！?/br>
    小吳珺一動也不敢動，她轉(zhuǎn)過頭，小張烈的臉近在咫尺，她還能聞到洗完臉后大表姨涂在他臉上的寶寶霜香味，他身上的熱量不斷傳遞給小吳珺，身體軟軟的，香香的。

    她保持著一個姿勢，漸漸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還在想，小張烈明天起床不會怪她超了三八線吧？她到時候要說，是他自己非要抱著她的……

    第二天早，小張烈完全忘了昨晚說過的話，甚至差點忘了小吳珺的存在，他愣了兩秒，伸著雙手要錢若萍穿衣服褲子。

    冬天的早晨霧氣籠罩，寒氣逼人。

    錢若萍幫著小張烈挑大蒜，小張烈也皺著眉，用筷子扒拉菜上面殘留的大蒜沫，小吳珺看得驚奇，“大表姨，你們在做什么呀？”

    “弟弟不吃大蒜，我給他把蒜沫挑一挑?！?/br>
    “炒菜的時候不放不就好了嗎？”小吳珺靈機(jī)一動。

    錢若萍搖頭，“弟弟的怪毛病，吃蒜味不吃蒜，而且呀，總不能為了弟弟以后大家炒菜都不放蒜了吧？”

    小吳珺思索半天，回味一會兒，發(fā)覺小張烈的習(xí)慣是挺獨特的。

    快到中午時，馮仁淑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接走小吳珺，小吳珺依依不舍，三步一回頭，馮仁淑開玩笑：“不然你就留在大表姨家好了，做他家的女兒?！?/br>
    小張烈的表情從開心轉(zhuǎn)為凝重，憂心忡忡地看看錢若萍，又看看小吳珺，心里盼著她趕緊走，再也別來了。

    小吳珺深知不可能，跟在馮仁淑屁股后邊走了。

    背后的小張烈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高高興興拉著錢若萍的手進(jìn)門去了。

    一覺醒來才七點半，吳珺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床，她很少夢到張烈，夢里的經(jīng)歷又是她最寶貴的一段回憶，試圖再睡過去，感受錢若萍溫暖的手，看看她溫柔的臉龐，以及幼時對她不待見的小張烈。

    吳珺刷著牙，想著小張烈可愛的表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時候她多羨慕張烈，有那么好的mama。而自己都快忘了自己mama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