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課后的不安
第六章 下課后的不安 甄楚心虛地向洗手間跑,走廊里每一雙眼睛似乎都看著他,看穿了他剛剛做過的事情。 那兩張紙幣像著了火,觸目就有一種燒灼感,迫使甄楚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逃似地躲進隔間,插上門,被狹小的廁所四壁包圍,才勉強獲得了一些安全感。 因為老師的撫摸而稍微挺立的性器好像反應更大了,他閉上眼睛,剛剛濕熱的吐息似乎仍纏繞在耳邊。甄楚的手向下摸去。他平時自慰不多,回憶著聶雨河的撫摸,親吻和話語,不知不覺獲得了比以往更強烈的感覺,沒幾下就射了出來。之后疲憊地靠在墻壁上,感到了一種沉重的倦怠。 他一邊洗手洗臉,一邊拼命把koujiao的記憶從腦海中驅散,但收效甚微。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究竟為什么變成了那個樣子,以及后面又會如何演變。 他在鏡子面前出神,以為自己現在必然顯得滑稽可笑。然而仔細看了才發(fā)現并非如此。不知道為什么,此刻他的嘴唇顯得格外紅些,甄楚用手指輕輕觸摸,又開始回憶老師舌尖的觸感了。 不好,快停下來。 他把擋住眼睛的劉海向后撥了撥,出門走向教室。 這個時間教室里還沒人,甄楚坐在座位上預習下午的課,孟曉歆的身影忽然從教室前門閃出來。 春夏之交,中午天氣很熱,孟曉歆馬尾吊得高高的,只穿了校服短袖。手臂,脖頸和臉蛋的肌膚被藍白的校服一襯顯得更加白皙,輕薄的棉質短袖隱約現出后背文胸的輪廓,甄楚不小心看到了,臉一下子漲紅。 “咦?你來得好早啊,中午沒回家嗎?”孟曉歆不明就里。 教室里現在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孟曉歆不可能在和別人說話。 “?。课?,我回了,吃完飯就來了。”他結結巴巴地回答,一句話撒了兩個謊。 孟曉歆笑了,露出一排亮閃閃的小白牙,“我以為我能當第一個進教室的呢?!?/br> 然后干脆走過來,歪著頭看甄楚在干什么。 “唉,你怎么總是在學學學,你怎么學得進去啊,就說政治,亂七八糟的背了有什么意思。何況我們是理科班?!?/br> 孟曉歆成績遠沒有她臉蛋漂亮。 甄楚不禁莞爾:“逼著自己啊,聯(lián)考都要考的?!?/br> 孟曉歆抬起頭,馬尾辮掃到了甄楚的臉,有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甄楚心跳又一陣加快。 大概是覺得甄楚這個回答很沒勁,孟曉歆不說話了,從書桌里翻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就喝,然后在教室里走來走去的,忽然又問:“我沒吵你看書吧?” “沒有,你隨便?!闭绯s緊說。 怎么會吵到呢,甄楚無比希望他和孟曉歆獨處的時間能延長再延長,只是和她短短說了幾句話,中午發(fā)生的事好像就變得很遙遠很遙遠。 第三個進教室的是盧驥,籃球比人先進來,看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故意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甄楚低下頭裝沒聽見,孟曉歆滿不在乎,反而還問:“怪叫什么,你被球砸了?” 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進來,上課鈴打響,暫時可以把中午的事拋在腦后了。 下午第一堂是化學,上得大家昏昏欲睡。接下來是政治,老師是個只會照本宣科的中年男人,這課通常是用來補覺的。 然而就在大家百無聊賴等著政治老師出現在講臺的時候,門口走進來的是聶雨河。 “我和你們劉老師換了課,”他稍微笑一下,眼神掃過全班,“這節(jié)上英語。” 全班同學的精神頭都被重新點燃,只有甄楚在自己的座位上凝固成一座雕像。等其他人都把課本拿出來了,他才手忙腳亂去翻書包。 ……故意的嗎? 他沒法好好聽課了,無法自已地盯著聶雨河而形狀美好的淡色嘴唇看,那張嘴一兩個小時前才吻過他的耳垂。 “甄楚?!?/br> “甄楚?” 忽然全班同學都朝他看過來,聶老師也是,甄楚猛地回神。 “甄楚好像還沒睡醒,我還是再找一位同學?!甭櫽旰勇曇粲悬c無奈,周圍有幾個同學笑了。 甄楚“騰”地站起來。 “睡醒了嗎?那你來讀下一段?!?/br> 英語書攤著,甄楚完全不知道現在講到哪了,他在心里打賭,挑了一段課文讀,才讀了兩句,班上同學都笑了。 老師也笑了。 “看來確實沒睡醒,這段剛剛才講過?!?/br> 甄楚從沒出過這種岔,臉和耳朵又著火了,從無數的笑聲中聽到了孟曉歆的,火勢更旺。 “坐下吧?!甭櫽旰诱f,“要打起精神來啊?!?/br> 他怎么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好像真的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呢?甄楚全然無法理解。他怎么可以才教他怎么用嘴巴和舌頭伺候yinjing,轉過來又提問他怎么讀課文呢? 全都是假的吧。 聶雨河在座位過道之間穿梭,經過甄楚時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練習冊,于是替他撿起來。 甄楚伸手去接,眼睛卻不敢看,手指好像似有似無被摩挲了一下,像隱匿地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下課后,照例有不少人拿著習題去問聶雨河,甄楚在座位上偷偷看著,而直到他離開教室,都沒有單獨給甄楚一個眼神。 為什么這樣。甄楚莫名其妙生氣了,把兜里那兩張紙幣掏出來,用力撕成碎片,丟進垃圾桶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以什么樣的立場期待,又在期待什么。koujiao過他們的關系就不是師生了嗎,可單純的師生又不會做那種事。何況他后來說了喜歡……真的是喜歡嗎?是哪種喜歡?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把甄楚大腦攪成一鍋粥。放學后他飛跑著沖出校門向家走,他家離學校不算遠,但說起來也不近。公交車兩三站路。甄楚喜歡走回去,于平時是因為可以吹吹風,看看路樹。于此刻則是可以思考。 他在路邊的餃子館打包當晚餐,點開瀏覽器輸入“高中老師和學生接吻”,搜索鍵一敲,無數新聞出現,女高中生和男老師的風流韻事各地都有,評論大多在指責女生不檢點,沒有廉恥心。 他覺得這樣描述不到位,換了種說法,搜索結果里又多出來無數色情網站鏈接。評論里開始意味深長地說這老師很有兩下子了。 看起來還是很惡心,他重新編輯,“被老師親了怎么辦”。 這次搜出來的結果比較正常,遇到過這種事情的人不少,甚至也有男生問。問題描述里,那個人反復說著自己感覺有多惡心,回答的人則一致建議他把這件事情告訴家長,不要和老師獨處,做好錄音。 果然應該這樣,這是很差勁很過分的行為??墒?,甄楚摸著胸口問自己,他并沒有像那個人一樣感覺惡心,何況……聶老師真的是會做出差勁事情的人嗎。 如果當時自己躲開了,跑掉了,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如果沒偷那根鋼筆,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 而且……最后是自己主動抱過去,吻過去,求他保密的。如果這只是在等價交換,到底誰才是那個做出差勁事情的? 界面切換到學校的匿名論壇,有人拍了孟曉歆的側臉發(fā)在了上面,帖被頂得很高。想起她和自己開朗地閑談,輕盈快活的像個蝴蝶,甄楚突然毫無理由地哭了起來。 香醋滴進瓷白色的蘸料碟,酸味鉆進鼻子里。面對桌上熱氣騰騰的餃子,甄楚好歹有了些胃口。 餃子皮滑滑的,剛一咬開,香菇和雞rou的鮮味就充斥了整個口腔。稍稍蘸一點醋,那股鮮香被放大,牙齒咬碎緩緩咽下,食物順著喉嚨滑進胃里,胃也變得暖暖的。 或許應該像網上說的那樣,把這件事情和家人說出來。 他思前想后,終于下定決心,于是點開通訊錄,里面只保存了爸爸和mama的聯(lián)系方式。 想了想上次mama生氣的樣子,甄楚撥下了爸爸的號碼。 “嘟——嘟——”的聲音響過,卻沒有人接,甄楚不想放棄,又打了一次,被掛斷了。他盯著屏幕看,突然微信電話打了過來。 是視頻。 甄楚接了,對面吵吵嚷嚷,亮堂堂的,他爸的臉出現在屏幕里。 “你那邊怎么這么黑?。俊闭缙揭簧蟻砭蛦?。 “啊,噢,我沒開燈,”甄楚趕緊說,“我這就打開?!?/br> 他把床頭燈點亮,屏幕上有了點光亮。 甄平笑呵呵的:“爸爸在外面吃飯呢,和以前同學,還有李阿姨和你meimei,等我一下啊,我出去接?!?/br> 李阿姨是他爸的女朋友,關系很穩(wěn)定,或許是因為他爸有錢,這么多年了沒離婚也跟著,曾經上家里和他mama鬧得很難看。至于“meimei”和甄楚完全沒有血緣關系,是李阿姨之前丈夫的孩子,才八九歲,長得很可愛,小小年紀比甄楚會說話會撒嬌,甄平特別疼她。 “有事要說嗎?缺錢了?”甄平這么問。 “沒有,沒缺錢,錢夠,”甄楚努力對屏幕擠出一個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聽了這個回答,他爸好像放松了一點。 “爸爸我想你了”或者是“想和爸爸說說話”這種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甄楚頓了一下,最后說:“我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br> “不是剛說了嗎,在外面吃飯。” 兩邊都沉默了,好尷尬。 打破尷尬的是李阿姨?!罢缙剑空l的電話呀還出去接,哎?” 甄楚懷疑李阿姨怕有更年輕漂亮的女人用同樣的方法搶走他爸,總是很緊張這事。 看見屏幕上是甄楚,李阿姨放松了,因為懷孕顯得富態(tài)的臉上擠出一個笑?!斑@不是楚楚嘛,和你爸爸說話呢?” 沒人用疊字稱呼過他,甄楚對這種親密很不適應,硬著頭皮打招呼:“李阿姨好。” “最近學習忙不忙,上高三了累吧?我總和我們露露說這個哥哥學習可好了,以后有空讓她不會的題問你呢,什么時候來家里玩???” 才高二,沒上高三。但甄楚懶得解釋了,更可笑的是,和這個女人說話居然比和他爸說話還正常些,多古怪,聊天的字字句句都顯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亂七八糟說了一會,李阿姨說:“那我們繼續(xù)吃飯了,下次再聊吧?!?/br> 甄平也開口:“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嗯,爸爸再見?!?/br> 從撥通電話時候看見他爸的一刻起,甄楚就知道他想說的事情不可能說出口了。 像是故意較勁一樣,他又給他媽撥過去。 沒響幾聲就接通了,這是上次回家數落他一頓之后母子倆第一次通電話。 “喂?怎么了?”她的聲音有些疲憊,背景好像很吵。 “mama?!彼贿@么說了。 “有事就說吧。” 短短五個字,甄楚一肚子措辭都被打得煙消云散了,他幾乎有點生氣。 “我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 又是尷尬的沉默。良久,電話那邊傳來聲音。 “上次進門就發(fā)一通脾氣,你別太放心上?!?/br> 說實話,對于他mama的亂發(fā)脾氣,甄楚早就習慣也早就忘了,只會心情差一會,根本沒放在心上。 “嗯?!?/br> “是有事嗎,說吧,mama聽著。” “沒,沒什么事?!?/br> 然后不記得說了幾句什么,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甄楚關掉床頭燈,看著天花板發(fā)呆。有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就算中午的事情真的是老師不對,似乎也并不要緊了。 一個差勁的,沒那么美好,卻能夠抱他吻他的人真的比原本印象里那個謙和迷人,散發(fā)著光芒卻觸不可及的模糊影子更壞嗎? 大概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