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歌醒來時，床鋪被褥已經(jīng)換了新的，身上衣物也干凈完整，因此他愈發(fā)肯定昨晚所見驚鴻艷影，只是一場夢境。他咂了砸嘴，還覺得有些遺憾。

    要是師尊真的肯在他面前做那種事就好了。

    他看到臥榻就知道自己是被師尊帶到他的房間休息，不敢怠慢太久，整理儀容后前往上房，葉忘奕果然在那里伏案辦公。白衣墨發(fā)的謫上仙人，他光是端坐其中，風(fēng)景成畫。

    葉忘奕作為上一任掌門葉鴻之子，現(xiàn)在的公儀掌門其實是將他當(dāng)做新掌門在培養(yǎng)的。在公儀弘懿心中，自己不過是替好友暫代掌門一職，玄元宗最終還是要交給葉鴻的骨親。于是在長老事務(wù)之余，葉忘奕也比旁人多了更多門派管理相關(guān)的案卷要與處理。

    “師尊。”沈晏歌行禮。

    葉忘奕放下手中墨筆，問道：“身體可還有恙？”

    “只覺步伐略沉，再過一日便能恢復(fù)。”

    葉忘奕點點頭：“與我談?wù)劥诵虚L虹池的收獲?！?/br>
    沈晏歌說：“我見到了申屠高懿一縷分魂?！?/br>
    “我見你透支到那地步，便猜你是遇到了他。”葉忘奕露出點笑意。

    沈晏歌好奇道：“師尊得到無妄那回，也和申屠高懿交手了嗎？”

    “對。但當(dāng)時一戰(zhàn)點到為止，遠沒有你這般驚險?！狈堑绱耍晖栏哕矊θ~忘奕氣節(jié)頗為贊賞，在無妄認主前，還想拉著葉忘奕共飲一杯。但圣人心思難以揣測，葉忘奕也不去費心解讀，而是道，“如此，定是有神武認你為主?！?/br>
    沈晏歌召出夙昔鏡：“便是這面鏡子。”

    葉忘奕自案后走上前端詳神武，表情有些奇特：“申屠神匠以鑄劍為長，他手下的靈器神武大多為劍，鏡形態(tài)的神武，我也是頭一回見到?！?/br>
    沈晏歌心中一動，忽然開口：“師尊，失禮了。”

    電光石火間，一道不容掙脫的力道將葉忘奕束縛在原地！夙昔鏡漲至一人大小，平滑鏡面中映射出葉忘奕身長玉立的身影，時間于鏡中獨立，兀自回轉(zhuǎn)。

    葉忘奕察覺到沈晏歌出招，卻因信任弟子，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未曾防備，任由古鏡光華將自身籠罩。

    待他看到鏡中景象，面色突變！

    沈晏歌明眸凝滯，怔怔看著鏡中畫面，一時看得癡了。

    他的師尊昨晚，竟伏趴在熟睡的他身上，不知廉恥地做了那等事。

    勁風(fēng)向他襲來，沈晏歌忘了閃躲，生生受下承諫長老氣急一擊，喉頭涌出腥甜。他一眨不?？粗砦翮R，唯恐錯過任何片段。

    身側(cè)狂風(fēng)驟起，裹來傾盆大雨前空氣中的潮濕土腥，提醒著前兆之后會有多么可怖的攻勢來臨。沈晏歌身上汗毛根根直立，他錯愕轉(zhuǎn)頭，師尊只在直面邪魔時散發(fā)過如此強烈的氣場，但那皆是對敵，他是頭一次親身經(jīng)歷到來自葉忘奕的威壓。

    即便是上輩子，他都沒有這種感受。

    那是淬過無數(shù)血雨的利刃，是玄元宗的戰(zhàn)神！

    夙昔鏡讓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定身之法，由他施展、作用在葉忘奕身上之時，竟堅持不了十息！

    像是土堤再也擋不住滔天洪水，巨浪掙脫束縛，將身前日月遮蔽。沈晏歌屏住呼吸，壓抑住直面強敵而沸騰的魔道熱血，等待師尊對自己不敬行為的懲罰。

    那道高高掀起的巨浪拍在自己身上，卻化為霽雨微風(fēng)，拂起鬢邊青絲。

    葉忘奕邁出不容置喙的千鈞一步，手指扶住古鏡邊緣。施訣后固若磐巖的神武，卻被他以無法反抗的力道緩緩覆面往桌上蓋倒。萬般風(fēng)壓在古鏡傾倒時盡數(shù)收斂，室內(nèi)靜寂無言，他脧一眼沈晏歌，低聲道：“不可胡鬧?！?/br>
    鏡中最后的畫面，是他將弟子安置在床上后，顫抖的手取出屜奩中瓷瓶，掰開濕紅xuerou欲塞入其中。

    沈晏歌的眸很亮，既為身前人方才展現(xiàn)的驚鴻實力，又為鏡中人所行yin蕩之事。

    二者為同一人。

    原來……原來，昨晚并非夢境。師尊真的在他面前自瀆，又主動騎坐在他身上，甚至在他昏睡過去后依舊沒有停下，用豐潤雙臀反復(fù)起伏拍打他的小腹，yinxue極盡吞吐roubang，直到榨出他的陽精。

    他將謫仙拉下凡塵，從此萬千欲念，皆由他起。

    他太高興了，即便嘴上說著“弟子知錯”，那雙明眸依舊將他心底激動盡數(shù)泄露。葉忘奕全憑多年的修養(yǎng)與矜傲，才能讓他在弟子面前端住那一口氣，只耳根全紅了。

    沈晏歌見師尊并沒有生氣，便輕聲問：“那白瓷瓶中，所儲何物？”

    葉忘奕眉角一跳。

    “是弟子的精水？師尊何時儲了這許多……莫不是還找了別的男人？”

    一句話說到后頭語氣幽幽，葉忘奕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我找別人，何至于這般偷偷摸摸，直接與他肌膚相纏豈不更輕松？”

    “不行……不行！”沈晏歌急急打斷葉忘奕的話，他光是想象都覺妒火中燒，聽葉忘奕將其說出口，更是心頭直跳，“師尊，你答應(yīng)我的，蠱毒發(fā)作的時候，只許我一人解?！?/br>
    他這弟子……葉忘奕笑著無奈搖頭，有時看著成熟得似另一個人，有時卻又出現(xiàn)這稚氣一面。他道：“我自然不會違諾。”

    “那這精水……”沈晏歌說著，忽然記起師尊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不再讓自己清潔射入他體內(nèi)的jingye。他眸光微顫，垂了眼瞼掩去笑意，向葉忘奕認錯，“是弟子考慮不周。以后，我給師尊準(zhǔn)備這些吧，也備不時之需?！?/br>
    他說“準(zhǔn)備這些”時語氣平靜自然，就好像是準(zhǔn)備些藥材法劑一樣平常，倒讓葉忘奕面上發(fā)燒。

    因著為人師表的尊嚴做的這些隱秘之事，到底還是全讓弟子知曉了。

    葉忘奕輕咳一聲，打斷了夜晚的話題，說：“方才我第一招并未收手，你也沒躲閃，可有事？”

    聽師尊提起，沈晏歌才忽覺胸口悶痛，嘴角的血跡都還沒擦呢。

    他身體虛弱還未完全恢復(fù)，又受了承諫長老一擊，這才后知后覺眼前有些發(fā)黑。他摸了摸疼痛部位，老實承認：“是有些站不住?！?/br>
    葉忘奕聞言瞪他：“那還站著作甚！”

    他依言在坐塌上坐下，看師尊替他把了脈，又令他盤腿端坐，在身后替他渡氣療養(yǎng)。

    沈晏歌受過的傷也不計其數(shù)了，他知道這點傷根本用不著耗費真氣，只靜養(yǎng)幾天就能好。

    但他的師尊卻會為了能讓弟子早日康復(fù)，不惜勞神自身，也要做這番在別的弟子眼中近乎奢侈的渡氣之事。

    師尊的真氣在殺伐時凜冽無邊，渡入體內(nèi)時卻似三月微風(fēng)，讓每一根經(jīng)絡(luò)都為之舒坦放松。

    沈晏歌想，再不會有比師尊對他更好的人了。

    因此，在身心都陷入這片溫柔幻象前，他須得有決斷。

    是時候逼師尊露出真面目，也逼一逼自己了。

    在師尊凝神替他渡氣之際，絲絲縷縷的魔氣自他體內(nèi)逸散而出，空氣中充斥著不詳?shù)慕{色。

    渡入體內(nèi)的醇厚真氣驟然停滯。

    沈晏歌背對著葉忘奕，咬牙等待另一方的判決。

    他其實一直在下意識回避這件事。

    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被師尊疏遠撕心裂肺的痛，若今世魔修依舊不為師尊所容，相當(dāng)于被判了第二次死刑。

    那是他跨不去的坎，是屬于他的長虹枷鎖。

    他若永遠不和葉忘奕坦白，兩人的關(guān)系便止步于此。

    不破，亦不得立。

    葉忘奕待他已經(jīng)不能再好，遲遲沒有邁出下一步的，原來是他自己。

    師尊，你要怎樣罰我？

    廢去修為也好，逐出山門也罷，只要是你罰的，我都愿意承受。

    只是這次能不能，不要一言不發(fā)便趕我走？

    沈晏歌聽到身后舉臂揮袖的動靜，閉眼等待承諫長老的懲戒手段落到自己身上。他甚至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想著，葉忘奕向來面冷心軟，若他表現(xiàn)得再凄慘虛弱些，說不定還能博一博師尊的憐惜。

    但遲遲沒有痛楚傳來。

    耳邊響起門窗迅速合上的砰砰聲，沈晏歌掀起眼簾，詫異看到面前空氣中劃過暗金壁障的流光。

    這是師尊設(shè)起的結(jié)界。

    承諫長老一手結(jié)界功力非凡，其中更以暗金為上品，能將結(jié)界當(dāng)中事物從外界徹底隱去，連氣息都無法泄露分毫。

    是要將他軟禁監(jiān)管起來？沈晏歌這般猜測，甚至還有點高興。

    軟禁的話，可以多看師尊幾面。

    只見葉忘奕完成了結(jié)界施放，深不見底的黑眸望向弟子，那一眼含著無盡的凌厲與審視，竟讓沈晏歌心底生出了久違的畏懼。

    “魔氣何時開始在你體內(nèi)運轉(zhuǎn)的？”葉忘奕劍眉微蹙，抓過沈晏歌的手臂重新替他把脈。

    沈晏歌愣住了。

    師尊怎么，還愿意和他有肌膚接觸？

    不嫌臟嗎？

    他不敢動，怕驚醒了師尊收回手去，如實答道：“弟子不知?！?/br>
    即便到現(xiàn)在，沈晏歌也不知道自己經(jīng)脈中的魔氣，到底來自何方。

    葉忘奕探到沈晏歌脈象與往常無異，又問：“平日是否能將魔氣收斂？”

    “可以?！鄙蜿谈柘肓讼?，補充一句，“若非重傷，魔氣不會外泄?！?/br>
    “可還有人知道此事？”

    “小師妹知道，她不會與人亂說?！?/br>
    聞言，像是松了口氣，葉忘奕的肩微微下沉。他收回搭在沈晏歌腕上的手，肅然道：“如此便好。晏歌，且記住，你身上有魔氣流轉(zhuǎn)的秘密，須得死守，不能讓更多人知曉。今日魔氣會在結(jié)界中散去，有為師擔(dān)著，無需擔(dān)心?！?/br>
    一席話說完，葉忘奕卻沒聽到沈晏歌的回復(fù)。玉樹蘭芝的大弟子直直看著他，眼中充斥著他看不懂的復(fù)雜與困惑。

    “師尊……”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不敢問，但他還是強撐著說出口，“你，你不會討厭我、疏遠我嗎？”

    葉忘奕不為沈晏歌與魔修有瓜葛而生氣，沈晏歌的這個問題，卻讓他星目含威：“我教養(yǎng)你十年，還不清楚你的秉性？沾染魔氣，你就不是你了？即便你性情大變，我也會想盡辦法將你拉回正道，豈會因這點事便疏遠你！”

    承諫長老責(zé)問聲錚錚如雷：“你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

    沈晏歌完全呆住了，他說不出話來。

    心頭有無盡的酸楚，又夾雜著難言的欣喜。

    他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沖破了桎梏，自眼眶滾落至手背，燙得他心頭一顫。

    這席話，他等了太久。

    他若早點聽到，何至于踏遍萬人枯骨，背負無盡業(yè)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