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教授先走的，他這一天一夜的神出鬼沒葛長風(fēng)看在眼里，但也沒多想什么。

    等他走了，葛長風(fēng)才打開儲物間。

    秦月伏在地上睡熟了，眉眼溫馴，額頭和膝蓋壓紅了一片，柔軟打卷兒的短發(fā)輕輕蹭著地面，眼角還有干涸的淚痕，可地面上卻干干凈凈的。

    看起來是一種服從性很高的小狗……

    葛長風(fēng)揉了揉眼睛。

    等等——她在干嘛了……她是不是把自己好歹名義上的上司當狗關(guān)在家里的儲物室關(guān)了一晚……？

    雖說一開始是給秦月個教訓(xùn)，但早晨頭腦清晰的葛長風(fēng)還是覺得不對，很不對，非常不對。

    但一個巴掌拍不響，助紂為虐可以形容秦月昨晚的表現(xiàn)。

    秦月垂著眼脫掉潮濕衣服的畫面已經(jīng)不能說是浮現(xiàn)在葛長風(fēng)的腦海中，那簡直可以說是記憶在她腦子里大跳老年迪斯科。

    葛長風(fēng)這才想起忘記給秦月烘衣服，扔進烘衣桶里，一碰到他還有點潮濕的襯衫，就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對他的堪稱粗暴的行徑。

    良心未泯風(fēng)葛主策回到臥室，拉門想給秦月找件衣服，自己的太小，老姜的衣服或許——

    碰到他的衣服，葛長風(fēng)手指一陣酥麻。

    “老婆只能有我一只狗狗哦……遺棄狗勾罪大惡極……”

    姜老師的聲音溫柔地在耳畔響起。葛長風(fēng)觸電般把手縮了回去，最終還是取了自己的一條毯子披在秦月身上。

    反正一會兒就烘干了……

    葛長風(fēng)搬了餐桌前的高腳椅對著儲物室的門，盯著秦月讓自己深刻反思。

    秦月太累了，葛長風(fēng)看出來，第一次都是這樣的。

    老姜那會兒完事動輒就要睡半個白天，他不小心誤食一杯底伏特加不勝酒力時也就能是睡個兩三小時。

    衣服烘干還要幫秦月熨平，葛長風(fēng)一邊熨一邊看著在毯子里蜷著睡的大家伙想，姜教授都沒享受過她如此的照料。

    姜教授這么多年來，是把葛小姐捧在手心怕化了，擱在手背上怕掉了的，給她培養(yǎng)出上學(xué)時許多沒有的壞毛病。

    熨好襯衫又隨手把秦制作人的西裝外套掛燙了一下。葛長風(fēng)感嘆自己居然還沒慣成家務(wù)廢物，出于某種隱隱作祟的愧疚感，也安排了自己下次姜老師出差前也一定幫他打理一下討他開心。

    葛長風(fēng)看時間差不多，這才把在地上睡覺的人叫醒。

    “起了，秦月，到上班的點了?！?/br>
    “……長風(fēng)？”不知道在夢里夢到了什么，秦月攥著她拍自己肩膀的手臂蹭，自顧自說著，“不是說12點再叫我……”

    ？……真是狗東西，全制作組都九點半上班不然就計遲到，秦月居然想12點才去公司。

    于是扯開毯子接了一杯涼水潑在他身上。

    秦月邊躲邊清醒了，表情像在說，一早上起來就要這么兇嗎？

    “衣服在外面，道具自己弄出來放在盒子里，穿上衣服趕緊滾到公司去，管小辰把昨天晚上的會議記錄要了看”葛長風(fēng)連珠炮似的一句一句敲打在秦月身上，最后想起什么一般說，“……對了，今天給我個假?！?/br>
    “嗯……”秦月被涼水激得又紅了鼻頭，眼角是昨晚方消下去，今早又被欺負出來的嫣紅。

    “嗯什么？都要干嘛自己說一遍?！?/br>
    秦月簇起眉，他是幼兒園大班的小孩嗎？這都記不住的，但長風(fēng)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能不聽的，“把身上的玩具都弄下來……穿衣服……然后去公司看報告……準你的假。”

    “是弄出來?！备痖L風(fēng)惡意地提醒著。

    “弄出來……”秦月被她說的腰都軟了，感覺后xue里的東西千斤重一般往外墜著。

    葛長風(fēng)交代完自己就去廚房忙活，不一會兒，就感覺毛茸茸的東西蹭自己膝蓋。

    ？

    穿好上身衣服的秦月為什么還在地上？

    “小葛……幫我弄一下好嗎？自己打不開?！?/br>
    葛長風(fēng)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干嘛了，回臥室找貞cao鎖鑰匙的時候腦中一愣。

    “不是，你站起來說話啊?！?/br>
    “你沒說我可以站起來啊……”

    葛長風(fēng)麻了，揪他領(lǐng)子讓他站靠著吧臺站起來。

    秦月得有一米八六還是八七？這么看著比老姜還高一點。男人的身形快把也是高個子的葛小姐完全蓋住了。

    “轉(zhuǎn)過來啊，屁股對著我管什么用。”

    被她隨便說說耳尖就紅了，秦月悶悶地回答葛長風(fēng)自己膝蓋好疼，但還是努力給自己翻了個身。

    葛長風(fēng)俯身給他開鎖的時候秦月臉上又多了一絲紅暈。

    “行了?！?/br>
    “謝謝……”

    秦月回去穿戴整齊，又有了人模狗樣，臨出門的的時候葛長風(fēng)叼著半根西芹把一盤早餐推在他面前。

    “我還是不吃了?！?/br>
    “吃，吃完快滾，以后離我和我的家人遠點?！?/br>
    秦月苦笑一下，坐在吧臺邊動了叉子。

    “哈…姜聞樂已經(jīng)是你的家人了啊……”他夢囈般念叨著。

    葛長風(fēng)用帶著戒指左手拍在大理石臺面上以示警告。

    “說什么鬼話?！?/br>
    “那我還能來找你嗎？”

    “不行。”

    “那你昨天晚上說叫你主人還算不算數(shù)？”

    “不算?！?/br>
    “我知道了……”

    秦月要是有耳朵，那此刻一定是耷拉著的或者是慘兮兮的飛機耳。葛長風(fēng)耳畔莫名其妙又想起姜老師那句話，“遺棄小狗罪大惡極?！?/br>
    她往秦月的盤子里盛了個煎蛋，給秦月找了個臺階下。

    “秦制作人，我相信您的能力，您的上一個項目我?guī)Р邉潅円惭芯窟^，希望以后……在工作上，我們都能發(fā)揮出原有的水平……”

    秦月點頭，沖她笑了一下，說著，“好啊?！?/br>
    不知道為什么，葛長風(fēng)從他的笑里讀出一絲苦味。

    他有什么可苦的！葛長風(fēng)百思不得其解。

    送走秦月，葛女士在家放松了一上午，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問題懸置。

    懸置是一種指戰(zhàn)員的智慧和品格。

    在硝煙流言彌漫的戰(zhàn)場上，有的時候，主將必須把一些問題放在一邊，比如彈藥不足，比如友軍的潰敗。

    懸置，是讓人暫時從紛繁復(fù)雜的多線程任務(wù)中抽離出來，重新關(guān)注那些真正重要事務(wù)的基礎(chǔ)。

    對葛長風(fēng)來說，真正重要的，只有她的事業(yè)，和姜老師。

    她下午收拾收拾，熬了梨湯，炸了丸子，做了一鍋拿手的溜肝尖，隨便炒了糖醋白菜，一個人做了姜老師一個項目組的菜量。

    她一邊做一邊想到姜老師管炒叫燒，好像世界上沒有熾熱的烈焰，只有慢吞吞的砂鍋似的溫柔，就覺得可愛，不知不覺就完活了。

    葛長風(fēng)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終于回想起來，結(jié)婚前，她也是能在大興安嶺的野林子里架野炊炒糖色的狠角色。

    打包之前正好四點，五點多到學(xué)校，看姜老師和手底下的研究生們吃完，正好能聽姜老師上晚課。

    可等她去了辦公室，卻聽姜老師的博士生大徒弟說導(dǎo)師早早就換了課，已經(jīng)走了。嘴甜的大徒弟說罷，還看著師母抱著的食盒稱贊了一番導(dǎo)師的好福氣。

    老姜這兩天到底怎么回事。

    猜忌是愛情的大忌，雖然他的破綻在葛長風(fēng)眼里已經(jīng)快達到摩西劈海的程度，但她還是沒多想。

    不是沒多想，而是說，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正思索著，工作app上來了通話，“喂，小辰，對，我請假了?！?/br>
    “什么？秦月和我家老姜在停車場打起來了？？？”

    葛長風(fēng)五雷轟頂，這是什么離奇的走向？有沒一種可能，摩西不是劈的紅海，而是給她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