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周日的上午,吃過了早餐而被秦思學(xué)送回學(xué)校的蘇憶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走在回寢室的林蔭路上,輕柔的風(fēng)拂過耳畔,視野里是喧鬧的球場,和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有的步履匆匆,有的三五成群地說笑著,樹的影子投射在她腳下,也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晃著。 一切都與平常并無不同。 不同的是她口袋里多了一個項圈。 在離開之前,秦思學(xué)親手摘下了它,交到她的手上,“這個是你的了,以后進門之前自己戴好?!?/br> 她感到很快樂,步履輕快地像要脫離了地心引力,她已經(jīng)在期待著下個周末的到來了。 寢室里一片寂靜,她正想著室友們可能一起逛街去了,就聽頭頂上傳來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你回來啦……” “你還沒起?”蘇憶秋剛剛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上鋪的一團被子里還藏了個人,“昨天又熬夜了?” 夏末雪把一顆滾得一頭亂發(fā)的腦袋從被子里伸出來,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再開口時帶了哽咽,“秋秋,我失戀了?!?/br> 蘇憶秋抬頭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一時無言以對,各種安慰的話語在嘴邊挨個滾了一圈,又覺得說出來蒼白又無力,最后出口的只是,“因為什么呀?” 夏末雪從上面爬下來,把腦袋埋到蘇憶秋的肩膀上。 蘇憶秋攬著她的肩一齊坐在自己的床上,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和哭泣中知道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后果。 起因在于那個她早已拋之腦后的、贊助了街舞社團的4S店老板,他在后續(xù)的合作中加上了夏末雪的微信,并且時不時的以要給女兒找家教為由頭讓她給介紹愿意兼職的同學(xué),夏末雪實心實意地幫他找過幾個人,都不了了之,終于有一天他提出要單獨請她吃飯,這個傻姑娘總算反應(yīng)過來男人的居心不良。 她把那個人的微信拉黑,又把這件事當(dāng)笑話講給了異地的男朋友。 于是…… “他罵我……他一直都反對我學(xué)跳舞,說我在外面搔首弄姿……”夏末雪抽抽噎噎,聲音里滿是委屈,“還說什么我不肯把第一次給他,就是想留著資本傍大款……” “我要是想傍,我干嘛告訴他呀……嗚嗚……原來他就是這么看我的……氣死我了……” 蘇憶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別傷心了,是他的錯?!?/br> “我是生氣呀!”夏末雪咬牙切齒地說,“氣我瞎了眼,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伤咧袝r明明不是這樣的……” 蘇憶秋心里有了結(jié)論,這件事歸根結(jié)底在于她前男友的自卑,他就讀的學(xué)校一般,家境普普通通,單看外貌也與越來越光彩照人的夏末雪不相配,僅憑著高中時青澀的愛情,他打從心底不相信兩人能走到最后,他的不安和嫉妒讓他不惜以最惡毒的角度揣測自己的愛人,仿佛這樣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勝她一籌,打壓她的自尊,來掩蓋自身的懦弱。 “好了,好了,”蘇憶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幫她理順亂糟糟的長發(fā),“人都是會變的。談戀愛不是為了在一起快樂嗎?不合適就分開,不是挺好的嗎?!?/br> “道理是這樣?!毕哪┭┨痤^,抹了一把眼淚,“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不能在一起了,分手也是我提的,可我還是不能不難過……可能是不甘心吧?!?/br> 蘇憶秋給她遞紙巾,夏末雪接過來擦了擦臉,再度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抱抱?!?/br> 蘇憶秋用力回抱著這個心碎的大美人,她理解她為什么難過,雖然自己難以共情,在她的心里,為這樣的男人傷心根本不值得,她想不出更多安慰她的詞句,更不想此刻說出自己冷冰冰的客觀判斷,尤其她認(rèn)為自己的朋友其實心里什么都清楚。 夏末雪性格大咧咧的很坦蕩,總是喜歡把人先往好處想,但她的善良不等于愚蠢,在這整件事里,她只是相信了兩個不值得她信任的人。 “我想喝酒……”夏末雪鼻音悶悶地說。 “現(xiàn)在?”蘇憶秋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大亮,“還不到中午啊?!?/br> “晚上去。” “好啊?!?/br> 離D大不到一公里就有一條酒吧街,兩個女孩子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面對著夜晚燈紅酒綠連成一片的店面,夏末雪有些猶豫不決該往哪走,“去哪家?”她問蘇憶秋。 “我以為你來過呢,”蘇憶秋說著,打開了手機的城市點評app,點了幾下遞給她,“這上面有酒水的大概價格,還有里面是吵的還是靜的評價,你挑一挑?” “對哦,”夏末雪接過她的手機,上下滑動著挑選了一會兒,抬起頭指向了不遠(yuǎn)處的一家門店,“就它吧。” 距離午夜還早得很,酒吧里的人并不多,一個抱著吉他的年輕歌手正對著麥克風(fēng)唱著民謠,兩個人挑了一張位于角落的桌子坐了,夏末雪豪氣十足地點了一整瓶洋酒。 “不醉不歸!”她重重地把杯子磕到桌子上,“喝!” 蘇憶秋把五指張開擋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我陪你,但我不喝酒?!?/br> “你開什么玩笑,我自己喝有什么意思啊?!?/br> “沒開玩笑,”蘇憶秋說,“看你這架勢是要把自己灌躺下,我的酒量很差,喝起來恐怕比你醉得還快,總要有個人保持清醒把另一個人帶回去吧?你選要我喝,還是自己醉?” 夏末雪撅起了嘴,她不得不承認(rèn)蘇憶秋說得很有道理,她是想來買醉發(fā)泄,但兩個年輕女孩子都在這個地方喝得人事不省就不好玩了。 “好吧,”她悻悻地收回手,“但愿你扛得動我。” 蘇憶秋對酒實在是沒什么了解,也不知道洋酒的后勁有多么可怕,她喝著蘇打水,陪著夏末雪聽著她的碎碎念。 她講她高中時懵懂瑣碎的甜蜜,講異地戀情一天天擴大的隔閡,講那個男人性格的好與壞,開始她的話語還有順序和邏輯在,之后隨著幾杯酒下肚,她的敘述開始莫名其妙的混亂和重復(fù)起來,然后開始不停的哭泣…… “不能再喝了?!碧K憶秋按住她繼續(xù)給自己倒酒的手,“你已經(jīng)醉了。” “不……我今天就是要醉,”她用力地掙脫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委屈與譴責(zé),“連你也不肯慣著我了嗎?” 蘇憶秋無奈,看著她又一口氣喝掉半杯,杯子放下時砸翻了一個小食的盤子。 此時臺上的歌手唱著: 世上唯一不變 是人都善變 路過人間 愛都有期限 天可憐見 心碎在所難免 …… 人只要有機會 就又淪陷 “智者不入愛河?!毕哪┭┐笾囝^說,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桌子上,把盤子里翻掉的食物一根一根撿回去,“男人都是臭狗屎,我要向你學(xué)習(xí),對男人不屑一顧無欲無求才好呢……” 到目前為止,蘇憶秋連夏末雪的一二三壘都在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發(fā)生都已經(jīng)知之甚詳,而好朋友對自己的這方面卻誤會很大,蘇憶秋覺得自己也要適當(dāng)?shù)幕貓笠恍┨拐\。 “我沒有對男人無欲無求,我還是很喜歡和男人上床的。”蘇憶秋小聲說。 夏末雪呆滯了,淚珠還掛在臉上,抽了一下鼻子,“你以前說沒談過戀愛是在騙我哦?!?/br> “沒騙你哦,真的沒談過,只是單純做過而已。” “啊……“夏末雪眨了眨眼,表情呆滯地似在消化這件事,然后她拍了下桌子,“酷!” 轉(zhuǎn)而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對她豎起一個大拇指,“怎么說呢,不愧是你!” 蘇憶秋忍不住笑了,她更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