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你(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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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瑕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里,回憶如走馬燈,閃過他的一生,可是卻在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畫面停住。 X市的冬天很冷,她一個人在家里的洗衣店看著門店,全家人都在慶祝她弟弟的生日,可她并沒有這個權(quán)利,只能獨自一人守著店面度過這天。 徐朝娣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已有8年,今天她也16歲了。她原本以為進入高中后,一切會有所改變。但真的進去后,她才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如此格格不入。不擅長玩樂的她,無法融入這個集體,她只能更加努力的學習,可這讓她離這個世界也越來越遠。在家沒有歸宿,在學校被人嘲笑書呆子、無趣的人。她逐漸成為所有人眼里的“透明人”,孤獨強烈地盤踞在她的內(nèi)心。 高中畢業(yè)后她暗自下定了決心,考上了H市的大學,離開了讓她感到孤獨的城市。 “母親,原來你也曾如此寂寞嗎?” 看著畫面中的人獨自走上離家的路途,原來母親也曾和自己一樣。 到了大學后,大城市的一切都是那么光鮮亮麗,徐朝娣更加無法融入。 她原本以為只要離開了家,去更廣闊的地方,就會有更多的選擇。 但這和透過洗衣店的窗口看到的街道相比并沒有多大區(qū)別,因為她還是看著的一方。 “朝娣,招弟,原來打從一出生我就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啊?!?/br> 徐朝娣在大學主攻中文系,她已經(jīng)決定此生就這樣孤獨終老了,她想把所有的時間都專注在“我來自哪里”的命題上。 “老師,我想改名字?!?/br> “那你想改什么?”徐朝娣的老師是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在他這門學科上,除了她,其他人都是來混學分的,只有她是認認真真地在學習,因此老師對她還算挺關(guān)照的。 “我想,單字悅?!?/br> “悅字好啊,你有時候看起來的確不快樂,希望取‘悅’之后你能變得快樂。來,這個給你?!?/br> “這是?” 說完,老師遞給徐悅一張門票,上面印著著一頭黑白相間的動物,她從未見過。 “水族館的門票,剛好你可以去散散心,偶爾從圖書館走出去吧。” 徐悅的家鄉(xiāng)沒有水族館,這個產(chǎn)業(yè)據(jù)說也和博物館一樣是用來科普海洋動物的。 周日她拿著票來到了水族館,水族館上的動物和她手中票上印的動物一模一樣,底下還寫著一排小字。 「歡迎來到這里,我們將為你送上最美好的一天?!?/br> 徐悅穿過大門是看了一眼,瞥到那頭黑白相間的動物,不知為何她卻感到很悲傷。 水族館里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新奇,小小的魚兒裝在巨大透明的水箱中供人觀賞,人永遠都站在“看著”的那邊。 據(jù)說今天剛好有表演,而正是頭頂那個動物的表演。 徐悅她走進去,找了透明的玻璃前的一個位置坐下。此時人還未全部入場,她呆呆地看著空曠的玻璃,里面是蔚藍的人造海水,沒有花沒有草,空蕩蕩的,就像她一樣空蕩蕩的看起來十分寂寞。 不知不覺間人越來越多,表演也要開始了。 那頭黑白相間的動物出現(xiàn)在這空蕩蕩的玻璃柜的瞬間,他們的眼神竟然交匯在一起。他們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兩個字“孤獨”。 “我們現(xiàn)在有請我們的海洋明星——虎鯨凱特夫為我們表演頂球?!?/br> 主持人一句一句播報著凱特夫的表演,徐悅看著表演悲傷的情感涌出,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而虎鯨凱特夫則游過來,用胸鰭拍打著水面,濺出水花。 表演完之后凱特夫被移到一個巨型水箱中供人觀賞,小孩子過來的時候它還會調(diào)皮地吐吐舌頭,又或者飛快地游過來嚇他們。所有的游客都被逗得哄堂大笑,唯獨徐悅是淚流滿面。 而當徐朝娣走到玻璃前,把手放在玻璃前。玻璃那頭的凱特夫卻沒有做任何逗她的動作,它把自己的胸鰭也貼在玻璃上。徐悅看到它這樣做,把臉貼上去,凱特夫也把頭貼了過去。 你也是獨自一人。 徐悅自從去過水族館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她每個周末都會去水族館看凱特夫,但是她再也沒去看過它的表演,只會站在空空的玻璃前等待著它的到來。 “我看你每周都來,有興趣來我們這里做馴養(yǎng)員嗎?” 徐悅怪異的舉動其實已經(jīng)被觀察了好久。他們發(fā)現(xiàn)凱特夫會在這名女性面前安靜下來,便想著讓她來當它的馴養(yǎng)員。 “不好意思,我不會游泳也不會表演?!毙鞇偛⒉幌氘斠粋€把它當?shù)谰叩娜祟悺?/br> “只是飼養(yǎng)員的話可以嗎?” 對面見徐悅拒絕后,又退了一步,他們看到徐悅有點猶豫,接著又說:“不用會游泳,只需要按時給它喂食就可以。” 徐悅看到對方說到如此地步后沒再拒絕,就這樣,她成了凱特夫的專屬飼養(yǎng)員。 凱特夫很安靜,經(jīng)常會獨自呆在水池的一角一動不動,只有徐悅來了,他才會稍微活躍一些。 “凱特夫,來吃飯了?!?/br> 徐悅帶著幾桶魚過來喂食,凱特夫聽到徐悅的腳步聲時就已經(jīng)早早地游到池邊等待她了。 “你今天也很乖嘛,來給你吃的?!?/br> 徐悅一條一條地丟給它,它跳得老高的接住食物,而徐悅喂完食后,一定會做的一件事,就是演奏笛子。 她知道他們無法交流,但是音樂可以代替語言成為他們交流的橋梁。 凱特夫也十分喜歡徐悅的笛聲,這聲音讓它仿佛看到了大海,回到了海洋和母親們一起游玩的時候。 那是只有在她吹奏完之后才有的夢。 晚安,凱特夫。 徐悅大四后時間越來越緊,去水族館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在她終于順利地從學校畢業(yè)后,她決定入職成為正式員工。 “凱特夫今天怎么不在?” 徐悅來到水池邊沒看到凱特夫,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新虎鯨。 這頭虎鯨是在別的水族館出生,然后才移到這邊的。凱特夫一直都是獨自表演,突然來了一頭新虎鯨,雙方處不好就會打架。 凱特夫的身上都是它咬的傷痕,因此只能把它們分開。 徐悅來到凱特夫被關(guān)的水池里,水池反射著微藍的光芒,它還和原來一樣呆在墻角一動不動,這次他沒聽到徐悅進來的腳步聲。 本身就塌陷的胸鰭更加彎曲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咬痕。 “凱特夫?!?/br> 徐悅叫了它的名字,它沒過來。 “凱特夫?”徐悅再叫了一聲它才反應(yīng)過來,游到池邊。 徐悅坐在池邊撫摸著它,眼角含淚。 “對不起,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自由?!?/br> 自由是什么,它還能擁有自由嗎? 但是她是第一個對自己說,它屬于海洋,它不應(yīng)該被囚禁在這狹小的水箱。第一個和自己擁有相同情感的人類,第一個對自己說要幫助它自由的人。 凱特夫只有在徐悅在的時候狀態(tài)才會好,徐悅只要離開它的興致就一下子沒了。 表演的時候它開始走神,情緒不穩(wěn)定的虎鯨會讓馴養(yǎng)員有巨大安全隱患,所以他們要求表演時,徐悅必須在旁邊。 “說真的,我不想再和凱特夫一起表演了?!?/br> “為什么?” “你新來的所以不知道,凱特夫之前溺死了一名馴養(yǎng)員?!?/br> “啊?可是它不是看起來很乖嗎?” “那是徐悅來了之后它才穩(wěn)定。不然為什么會允許徐悅只做飼養(yǎng)員?比起會生錢的樹沒了,多養(yǎng)一個便宜的飼養(yǎng)員也太劃算了?!?/br> 并不是所有馴養(yǎng)員都深愛著動物,大多數(shù)人只是因為需要一個養(yǎng)家糊口的職業(yè)而已,風險當然是越低越好。 面對他們的言語,徐悅內(nèi)心只有這種想法。 時間一晃,轉(zhuǎn)眼已過了十年,作為被水族館被圈養(yǎng)的虎鯨,凱特夫的壽命也越來越短。它對聲音卻越來越敏感,就算是徐悅陪在身邊,那也不是它能容忍的聲音了。 終于,在某一天,它再一次溺死了一個馴養(yǎng)員,就在所有的觀眾眼皮底下。 這次,殺人鯨的名字印在了它身上。 最后只有徐悅陪在它身邊。 狹小的水箱,黑暗的空間,在大家都不愿意接觸凱特夫的時候,只有徐悅陪它。 徐悅用她溫柔的笛聲安撫它,早上嘈雜的聲音不再回蕩,只有她的笛聲伴自己入眠。 這天,徐悅也在這狹小的牢籠中陪它到天亮。 “老板你說什么?” “我說凱特夫不能在這邊的水族館呆著了,必須送走?!?/br> “送哪里去?它現(xiàn)在的年紀還能經(jīng)得起長途跋涉嗎?” 現(xiàn)在凱特夫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徐悅怕它扛不住。 “我也沒辦法啊,這頭殺人鯨也只有z鎮(zhèn)愿意買,那邊只要有虎鯨給人看就好了。” z鎮(zhèn)是一個十分偏僻的臨海城鎮(zhèn),那里人不多,水族館基本處于長久失修,十分的破舊的狀態(tài)。 “那這樣的話,我也跟著一起去。” 老板看了一眼徐悅。 “行吧?!?/br> 坐在飛機上,徐悅一直撫摸著凱特夫的后背安撫它。飛機大概飛了十幾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這么長的路途,你別說虎鯨,連人都受不住。 水族館的環(huán)境和徐悅所想的一樣惡劣,但是她看到這樣的環(huán)境后卻新生一計。 前任館長和現(xiàn)任館長打過招呼,徐悅是凱特夫的專屬飼養(yǎng)員,有她在凱特夫的情緒會穩(wěn)定,但是暫時還是不要讓它進行動物表演。 但是花了大錢買來的虎鯨不搖錢怎么行?現(xiàn)任館長已經(jīng)開始籌備資金裝修表演臺了,徐悅知道她的計劃需要快點實施了。 她來到這邊的一個星期就摸清了這里的構(gòu)造?;ⅥL每天移動的小黑屋,其實是個大的集裝箱改的,目前他們還沒裝修好夠虎鯨游的水池,只能先把它放在那邊。 而那里是靠近入??诘暮8?,平時會放幾艘游艇遮擋住集裝箱。 就在水族館翻修完成的前一個星期,徐悅知道自己再不行動里就沒有機會了。 今晚的月亮被云層遮擋的密不透風,徐悅知道,今晚是行動的最佳時機。 她每天都會悄悄潛入集裝箱的地下,找到被水銹蝕最嚴重的地方用稀硫酸一點一點地進行腐蝕,然后今天,她用腳使勁一瞪,隨著水壓,那個洞逐漸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容納一頭成年虎鯨的大小。 聽到動靜的凱特夫睜開眼睛看見徐悅從洞口出現(xiàn),它馬上就明白,她是來實現(xiàn)她的諾言了。 凱特夫隨著徐悅游出,他們一直來到了徐悅偷來的小汽艇的位置。 “凱特夫,你自由了,現(xiàn)在這片海都是你的水池了。”徐悅爬上汽艇,她也要準備逃走了,放跑了幾百萬美元的東西,自己肯定難辭其咎。 離別前,她親吻著它的頭部。 “再見了凱特夫?!?/br> 那是它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 “砰”一聲,火光劃過天空射中了徐悅的身體,她整個人栽入海中。 啊,自己短暫的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真是滑稽,沒想到最后會在醉漢的手中結(jié)束。 你為什么來了?你不是自由了嗎? 凱特夫把徐悅馱在自己的背上,將她浮出海面,防止她溺亡,她的血染成一條不知通向何方的路。 她醒來后卻是在酥軟的床鋪上,床邊躺著一個黑發(fā)男性。他被她的動靜驚醒,然后溫柔地對她說, “醫(yī)生說你的傷很重,要靜養(yǎng)?!?/br> “凱特夫?”徐悅不知道為何就覺得眼前的男性一定就是凱特夫。 聽到對方叫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先是愣了一下。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br> “我隱約中看到我凱特夫馱著,然后他用寬闊的臂膀把我抱起。” 這童話般的事情,可能會發(fā)生在現(xiàn)實嗎? “對啊,它是虎鯨怎么可能是人呢?不好意思,可能我腦袋也跟著一起受傷了吧?!?/br> “不,你沒錯,我的確是凱特夫,海神回應(yīng)了我的請求?!?/br> 凱特夫握住徐悅的手,露出了他此生最美的笑容。 有你便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