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教訓(xùn)(小小糟一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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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花廳,晚宴的酒菜俱已擺好。 青娘作為主人家招待著,“我們江南的舊俗,上巳這日都要采了薺菜花來煮雞蛋。正巧前幾日在園子里發(fā)現(xiàn)了新鮮的野薺菜,便煮了些讓大家嘗嘗鮮?!?/br> 與午宴的鄭重不同,晚宴上添了麻辣乳瓜片、紫香乾、醬甘螺等菜,惹得程茜大快朵頤,直接對青娘道:“你們家佐餐的醬菜做得好,我要帶一些走!” 青娘笑著指人去包了,回來便被靖南侯府的世子夫人拉著灌酒,“我娘家是蘇州的,咱們也算得半個同鄉(xiāng)了!” 一時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那靖南侯府世子夫人是個量大的,又有程茜在旁起哄,青娘推不過,倒連飲了三四杯。 安太夫人怕她受不住,指了武夫人笑道:“你還是做jiejie的呢,也不收斂些,好端端的欺負妹子作甚!” 青娘又飲了兩杯,不得不撒了嬌求饒,借著安太夫人的話連消帶打。程茜也怕她喝多了,嘴上雖說得厲害,酒卻倒得慢了。 一時又有鄧氏過來幫忙擋酒,你來我往的,倒把鎮(zhèn)國公府的關(guān)夫人喝紅了臉,指了武夫人道:“這怎么沖著我來了,你們這群沒出息的!” 大家哈哈大笑,待到酒足飯飽,有的拿了新鮮薺菜、有的拿了包好的醬菜,歡歡喜喜地散了。 回去路上,成國公府的太夫人薛氏與媳婦許氏坐在一輛馬車上。 “今日春宴,你瞧著如何?” 許氏思索片刻,“中午的正宴是四鮮果、四干果、四看果、四蜜餞,入席后先上冷盤,再是五道前菜,一道膳湯,五道大菜,兩道面點......又有膳粥甜菜,水果香茗,是江南世家一貫的規(guī)矩。” “這些倒罷了,”許氏有些遲疑,“只是席中的一道佛手金卷、一道紅梅珠香,吃著仿佛像是......” 薛氏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那兩道菜和宮里親藩宴上的是一個口味?!?/br> 許氏輕吸了口氣,“這算什么?我瞧那丫頭是個極聰明的,今天來的又都是公親勛貴,她這般作為......是何用意?。俊?/br> “難道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不成?” 她二人都不知那做御菜的廚子是鎮(zhèn)國公府送的人,關(guān)家?guī)状拥芏忌辛酥?,公主的陪嫁宮人自然都出自皇宮。 薛氏想了片刻,撂下不提,轉(zhuǎn)而問石嬤嬤道:“你那邊如何?” 石嬤嬤稟道:“奴婢仔細瞧了,宮里出來的那位嬤嬤一直在凌波軒服侍著眾位小姐,金陵來的南嬤嬤,今兒一天都沒瞧見。” “唉,”薛氏嘆了口氣,“怕是那孩子有意支開了,”搖著頭唏噓道:“在立雪齋,我聽見那南氏遣了人來回話的?!?/br> 許氏垂了頭,默不作聲,好半晌方說了句,“真是悔不當初!若那時拒了柳家,定了陸家小姐給老大就好了?!?/br> 薛氏怔了怔,倒有些馬后炮的認同了。 ...... 南mama這邊,在芙蓉榭東岸的綠凈軒招待玉霜社的人吃了飯,打過賞,又將他們一行送了出去。 回到正院小花廳,青娘正坐著聽管事嬤嬤清點器皿入庫。南mama見她雙頰潮紅,已生了醉意,忙沏了濃茶喂她喝了,叫丹冉丹姝小心伺候著回去。 此時青娘酒氣涌將上來,反應(yīng)已有些遲鈍。拖沓著步子路過正院兩株桃花時,忽一下子撲了上去,叫桃花拂了滿身。 桃花,桃花...... “我不要釵,相公給我折一枝桃花可好?” 久遠的仿佛上輩子一般的記憶從心底蹦出來,她一面慚愧一面懷念,在酒氣氤氳中輕撫著花瓣兒,然后折下一枝,插在了發(fā)間。 “......好看么?” 丹冉丹姝對望一眼,哄道:“好看,夫人這樣很好看?!?/br> 粉頰泛紅,不知是醉是羞。青娘出神想了一會兒,方轉(zhuǎn)身進了屋洗漱。 還未歇下,丹彤拉著丹若過來,沖丹冉使著眼色。于是三人走出來,聽丹彤絮絮說了一通。 一時丹冉豎目,擰眉道:“當真是不知廉恥......那外院的小廝都跑哪兒去了,倒叫她這般闖了進去!” 思量片刻,進去叫丹姝為青娘重挽一個隨云髻,哄著出了正院,往西拐到玉骨齋這邊。 “......爺今兒下衙回來得早,又不好去園子里打擾女賓,晚膳都是獨個兒用的,夫人去看看好不好~” 青娘哼唧著,“唔,他晚上吃的什么?肯定又沒好好喝養(yǎng)生湯......總是這樣由著性子......” 正含糊念著,便見玉骨齋前頭的夾道上立著兩個人。身材高大的那個身邊并無人服侍,身姿裊娜的那個只有一個著粉比甲的丫頭隨侍在側(cè)。 遠遠望著,那兩人面對著面,喁喁低語。 燈燭斜照,把影子映得異常親密,仿佛交頸纏綿一般。 幾個丫頭怔得一怔,倒是青娘先住了腳,扶住身邊侍女的手立穩(wěn)身子,靜靜站在那里,淡著臉看了。 一時竹影婆娑,沙沙作響,除了那身姿裊娜的女子曼聲說著話兒,再無別聲。 “......聽聞今日宴飲,本想出一份力,哪知夫人那邊忙亂,就忘了我......也或是丫鬟婆子們不爭氣,凈顧著園子里,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都沒有人去告訴我一聲兒!” 言下之意,我畢竟是客居,你們府上請春宴,把我這個客人單獨撂在一邊,實在太過失禮。 “不過說到底也只是小事罷了......蒙大哥,你千萬不要怪罪夫人。我想她也是無心之失,畢竟頭回辦這樣大的宴請,出些疏漏也是有的......”斷斷續(xù)續(xù)說個沒完。 期恪這邊呢,得了園子里已散了的消息,本想回正院的,出來便叫高亦銥堵了個正著。 先是說了一番黎家大公子想在府里尋個地方做書房,諸如“西路院落窄小,外書房連著廳堂,人來人往不清靜”,再是“桃李杏三院景致雖好,卻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易叫人亂了心神?!?/br> 最后直指了中路的自靖堂——這個中軸線上一家之主的內(nèi)堂,贊說“最以此處為靜,是個讀書的好地方”,又“次一等便是玉骨齋,綠竹猗猗,也可將就一用......”倒把期恪說得沒了脾氣。 但到底是黎家大公子,期恪念及黎崇,正打算斟酌了詞句婉拒,便聽高亦銥拐著彎子提起今日春宴之事。 與方才那毫不客氣、壓根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姿態(tài)不同,此番她面上絲絲委屈,覺得自己這個客人受到了怠慢;又故作大方,表示并不介意青娘的失禮之舉,還委婉勸著期恪回去不要指責(zé)青娘。 這話聽到期恪耳朵里,就有點不知所謂了。 他濃眉一擰,想著:你哪位?莫名其妙在這里高高在上地表態(tài),說要寬宥我妻子,還叫我別為了你責(zé)怪她? 是你有毛病還是我耳朵有毛??? 正待開口,便聽計嬤嬤從玉骨齋的門內(nèi)轉(zhuǎn)出來,淡聲道:“高小姐慎言。今日春宴,請的都是京中三品及以上的夫人太太,有勛貴各府超一品的太夫人、夫人、世子夫人,也有程閣老、陸閣老等幾位大人的夫人?!?/br> “未出閣的小姐中,關(guān)小姐是跟著母親鎮(zhèn)國公夫人來的,孫小姐是跟著母親清川伯夫人來的,賀小姐是跟著祖母威北侯夫人來的......便是黎家的珍小姐,也有黎太太、鄧少奶奶帶著,”計嬤嬤眸光一閃,直直盯了她道:“不知高小姐出自何家何族,以什么名義參加這次春宴呢?” 言下之意,你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來參加宴會?有什么資格來參加宴會! 這一番話絲毫不留情面,說得高亦銥?zāi)樕钒祝挥赏笸肆艘徊?。那苜芷眼界比之高亦銥更窄些,當下不服氣道:“你憑什么這樣說我家小姐,這就是你府上的待客之道嗎?蒙大人,你聽她說得......” “放肆!” 計嬤嬤冷笑道:“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有不識上下、肆意指點別府規(guī)矩、不懂怎么做客的主子,便有尊卑不分、言語攀扯、不知道怎么當奴才的下人!” 說話間步履紛沓,玉骨齋服侍的小廝和守著各處門戶的下人擁著九姑從三槐院的方向趕過來,一字不落聽了個遍! 那高亦銥長到這么大,還是幼時投奔叔父的路上受過氣,多少年沒被人這么劈頭蓋臉地訓(xùn)斥了,當下捂了帕子輕聲啜泣起來,叫九姑不陰不陽地勸著,話里幾分擠兌,幾分諷刺。 青娘看了這一時,叫夜風(fēng)吹了這一時,酒氣倒慢慢散了。她當下慢慢穿過夾道東邊的月洞門,緩步走近,喚了聲:“將軍?!?/br> 期恪迎過去,其余眾人倒怔得一怔,還是計嬤嬤先反應(yīng)過來,當即跪下告罪道:“夫人安好,叫夫人受驚了?!?/br> 九姑打一個激靈,也跪下了。 這一下大家齊刷刷跪了滿地,只青娘、期恪與高亦銥主仆兩人立著。 高亦銥的臉色難看到極致。 期恪緊了緊青娘雪青色長衫的領(lǐng)口,旁若無人道:“冷不冷?怎不多穿些,”湊近聞了聞,嗅到了酒氣,著實有些驚奇,“你喝酒了?喝了多少?難不難受?” 說罷眼角掃了后頭一眼,跟看地上灰塵沒什么區(qū)別,“沒事,你先回去,我處理了就是?!?/br> 青娘面上帶笑,眼中卻是泠泠一片冷光,捏了他臉頰,陰惻惻道:“在這兒看著,回去再收拾你!” 其實還是有些醉的,那手勁兒沒大沒小,捏得期恪一張粗厚臉皮都疼了,嘶聲求饒。 “什么時辰了?”她慢條斯理道。 丹冉知道意思,恭敬答道:“戌時半刻,已過了下鑰的時辰?!?/br> 青娘望了地下的一圈人,先叫了九姑與計嬤嬤起來,方道:“玉骨齋的小廝交由耿亮處置。耿亮,罰半年的月例?!?/br> 期恪頓了頓,立在她一側(cè),到底沒說話。 “從西路小花園到此處,東西三條夾道,南北三條甬路,一共九處門戶,”青娘瞧了九姑,肅道:“你去告訴方總管,把人全都換了!” 連坐? 期恪抬了抬眉梢,九姑背心汗?jié)褚黄?/br> “規(guī)矩當前,就該恪盡職守。遇著那些不懂規(guī)矩的,該用哪條駁了、就用哪條駁了,哪里來的放了人過去再請管事mama處理的道理?” “我們家用不起自作主張的下人!” 年前立規(guī)矩時,外院的人動得比內(nèi)院少,還是舊年跟著期恪的那些,多少聽說過高亦銥,是以今夜才有所通融。卻又怕出了事?lián)?zé),便去請了九姑過來,哪知會正正撞上夫人,一下子就這般雷霆震怒。 跪著的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句話都不敢說。 如此這般,也算給今夜的事落下帷幕。 哪知那高亦銥自覺受辱,想找回場子,哽了脖子道:“夫人不必這樣殺雞儆猴,若有什么看不順眼的,沖我來便是,何必遷怒旁人呢?” 話說得十分漂亮,帶著絲收買人心的意味。 青娘聽而不聞,輕飄飄道:“高小姐多心了,我管教自家的下人罷了。” 說罷揚了揚臉,吩咐九姑道:“派了人送高小姐回去,當著叔叔嬸嬸、黎公子還有少奶奶的面前回明白了,高小姐此來是為著給黎公子換書房的事,著實叫她費心了?!?/br> “也把我的話兒帶過去——所謂瑩囊映雪、鑿壁偷光,舉凡真正的讀書人,無論身處怎樣的喧囂之地,都能一樣的讀書,此為心境?!?/br> 話到此處輕笑了下,青娘眼角微撩,“若一味追求外物,反倒落了下乘?!?/br> 言下之意,只有那些半調(diào)子,什么都不懂,才自以為附庸風(fēng)雅,實則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