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六、父子(段將軍和他爹爹就是這樣相處的啦)
曾老板看見他們折回來并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意外,她第一時間掃了眼兩人空空如也的手,撇撇嘴道:“別指望白吃白喝啊,特殊時期,物價上漲,小店可養(yǎng)不起兩張閑嘴?!?/br> 樊蘺下意識后退了半步,下一秒就看到了毛小舞伸過來的魔爪,她飛快地反應(yīng)過來,抓住他的手順勢軟倒過去—— “咳咳!我好像染了風(fēng)寒,頭好痛啊……小舞,我、我們的伙食費(fèi),只能靠你去掙了……” 毛小舞瞪大的雙眼變得更大了,他想松開手任這個裝柔弱的壞女人摔地上去,可對方死抓著他的手甩都甩不掉。 曾右溪剔了剔指甲,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有人給我干活就行。”說罷使了個眼色,立即有幾名壯漢走到毛小舞面前,樊蘺“噌”地站直身體閃開,任由齜牙咧嘴的毛小舞被拖著跟上曾老板的腳步。 “柴房昨晚上有個砍柴工被驚著了,斧頭劈傷了自己的腳?!痹蚁獛е麄儊淼胶笤?。 毛小舞看著堆上房頂?shù)牟窕鹬蓖笸?,一直退出了柴房?/br> “曾老板,怎么轉(zhuǎn)臉就不認(rèn)人了呢?”之前明明只讓他端茶倒水抹個桌子之類的,可現(xiàn)在,“竟然給人家派這么重的活。” “那看來你只適合做前院的事了。”曾右溪揮手示意壯漢們帶著人跟上,自己抬腳又走回大廳。 樊蘺跟在毛小舞身后,懶懶道:“知足吧,有個工作就不錯了,還挑剔?!?/br> 這回曾老板喚來一個大爺一個大娘,“昨晚有個男孩嚇跑了,現(xiàn)在都沒回來,所以我這兒正好缺個男伶。你跟著他們先學(xué)習(xí)兩天,到上工為止,食宿全包沒有工錢,等你正式接客……” “停!”毛小舞忍無可忍地制止了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停、?!铱墒钦?jīng)戲子,紅透半邊天的名角兒,曾老板你、你……你說什么接、接……你欺負(fù)人!” 曾右溪翻他一眼,懶懶轉(zhuǎn)身,“可巧,我這兒偏偏是不正經(jīng)人的謀生之地,你這正經(jīng)名伶——”涂著淺色蔻丹的手指一伸,指向后院,“只有砍柴適合你啦?!?/br> 毛小舞痛哭著撲回了柴房,樊蘺配合地上前要替他擦淚:“好了好了,不哭了哦,可人疼的。咱不受那屈辱,咱本分做人、老實(shí)干活,我跟你一起劈柴,放心吧,啊?!?/br> “你走開!”毛小舞兩眼都干巴巴的,對著房頂忽閃忽閃的,差點(diǎn)要把眼珠子眨出來都沒擠出半滴淚水,于是撿起斧頭開始劈柴。 “哎,我說,”他揮舞著斧頭,突然又開口道,“到底要在這留多久啊?我這瘦胳膊瘦腿,可耗不起啊?!?/br> “?。俊睅退巡窕鸢徇^來的樊蘺停下動作,扭頭看著他的背影,“說什么呢,當(dāng)然是湊夠盤纏就走啊。幾天,就……三五天吧,反正不超過七天?!?/br> 毛小舞扭頭看了她一會,“你說的啊,幾天之后就走?!?/br> “當(dāng)然了,肯定是……越早越好嘛。”她又沒有想留在這兒。 *** 段擇坐在草堆上,仰頭打量著牢房四周。 “這里沒什么可看的,”段元帥在他人搬來的高椅上坐下,揮手示意跟隨的屬下們退出去,“土岳城的監(jiān)牢你不是都來過幾回了嘛,贖你那些盜匪朋友。”哼,頭都快擰斷了就是不朝他老子的方向看,小子脾氣。 段擇終于看向他,面上還扯出一抹笑來,“這里,與其他地界的牢房相比,是沒有什么稀奇?!鄙倌陼r天南海北都亂闖過,進(jìn)牢獄找人甚至是自己吃牢飯的機(jī)會都不缺。 段元帥聞言臉色一沉:往日的混事他還有臉提!“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本帥也不想看你這副德性,但公事得辦?!闭f著將一沓紙張“啪”地拍在桌上,“其他人的證詞已經(jīng)記錄在冊,只差你這當(dāng)事人的口供了。” “末將之前已經(jīng)交待過了呀……”段擇動來動去地試圖尋到一個舒適的姿勢,把鐐銬弄得叮當(dāng)響,好一會才滿意地向后倚在墻上,下一刻又被耳邊竄過去的一條壁虎驚坐起來:“哎呀呀呀~” 段敬樓氣得拍案而起:“成何體統(tǒng)!”牢外的兵將們聞聲立即聚攏過來,被他揮揮手趕開。 “我怎么就攤上你這么個逆子……”他有時候真懷疑這小子是從上輩子來尋仇的,段元帥扶著額頭坐下,半晌無語。 段擇始終恭敬又略帶歉意地望著他,但那歉意很明顯不是認(rèn)為自己桀驁叛逆,而只是因?yàn)槿菒浪@位大元帥。 段敬樓心道一聲罷了,這孩子成今天的倒霉樣……都是他這當(dāng)?shù)淖龅哪?。“說吧,你跟陶綱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這個,段擇立馬討好地笑了,最后在父帥大人愈發(fā)惱火的目光威逼之下,才嗚嗚噥噥道:“肖氏被養(yǎng)在外頭的時候,末將跟她是有些往來,私相授受的確難登大雅之堂,但我跟她絕無私情啊!而且后來她被接進(jìn)陶府了,從那以后我就沒見過她。真的,末將可以對天發(fā)誓……” “你當(dāng)真與那種女子有茍且?!你、你……”段元帥顫巍巍地手指了他半天,還是忍不住抓過硯臺紙筆砸了過去,“找什么女人不好?偏去找同僚的外室,丟不丟人!” 段擇斂了笑容,抬手摘了栽進(jìn)自己頭發(fā)里的毛筆,“元帥也說了是外室,陶綱自己都送她上權(quán)色酒桌,我與她只不過禮尚往來,也不算折辱陶將軍?!?/br> “你不必拿外室說事!”段敬樓煩悶地移開視線,“有空想別人是否受了折辱,怎么不想想這種事最先折辱的是你自己?” 這是認(rèn)定他跟肖晴有私了,行吧。段擇躺平任嘲,他早已經(jīng)不會為父親不信他而驚訝了。 他這樣子段敬樓看一眼都嫌多,這種事是他信不信的問題嗎?“你既然知道那女子是何等樣人,還要和她有牽扯,難道不清楚會招來風(fēng)言風(fēng)語?”流言的傳播從來不在乎真相,這個道理段擇不可能不明白。“還不是你自甘墮落!” 段擇扭捏造作地笑笑,“末將也不想墮落,可下面還有一幫將士跟著,總歸要吃飯做事吧?上頭有人好辦事,必要的人情往來是躲不掉的……” “還不住口!”段元帥抄起一沓筆錄作勢要砸過去,“你因何在軍中寸步難行,自己就沒反省過嗎?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招攬市井鼠輩,挖墳掘墓,私下銷贓,縱情聲色,那風(fēng)月場所你去得比參加軍中議事都勤吧?這還不夠,非得招惹同僚的女人,現(xiàn)在鬧得滿城風(fēng)雨你就舒坦了!你跟我說實(shí)話……”段敬樓瞥了眼牢房外的守衛(wèi)們,壓低了聲音:“為什么要?dú)⑻站V?究竟跟那女子有沒有干系?” “咳——”段擇原本正拿著一根干草在嘴里嚼,聽到問話差點(diǎn)卡死,好一會才撫平呼吸,又憋不住笑出聲來:“您……哈哈哈哈不會真以為我、我為了什么jian情,就殺了自己的上級將領(lǐng)吧?我知道您覺得我不經(jīng)事,但我就是再糊涂我也、我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啊。哎呦喂這可笑死我了……” 段敬樓白了他一眼,同時松了口氣,“沒個正形?!币姸螕窭蠈?shí)坐正了,才嚴(yán)肅道:“那你因何要取陶綱性命?別再說誤殺那樣的鬼話,你的箭術(shù)我豈會不知?他就是在城墻上跳大神你也不會射偏——你還笑?現(xiàn)在沒人,說吧,我要聽真話,你為什么殺陶綱?即便那不是你的長官,也是我們西北段家軍的一員,就因?yàn)樗]城不出,你就要取他性命?” 既然要說正事,段擇也不再油嘴滑舌,抬起頭一派坦然,“元帥,此事末將問心無愧。陶綱往日的行徑且不說,這一次,他千不該萬不該身在其位、怠惰其政,末將早前就擔(dān)心西虜大軍會從蘭岳城下手,屢次向陶綱陳述利害,請求分配足數(shù)的武器、火器,但他只當(dāng)是耳旁風(fēng)?!?/br> 段元帥掩飾性地咳了兩聲,他也沒料到西虜國會有這次針對蘭岳城的猛烈襲擊,畢竟蘭岳城西部有彎刀河,這季節(jié)正是雪山融化、春潮洶涌的時候,大批騎兵渡河可是不小的難題,對于馬匹的損耗就更不必說。可偏偏這一次,西虜軍隊就是劍走偏鋒了,唉! “物資分配不均,末將可以自己想辦法,呵,就連炸山的火藥都是末將茍茍鉆營所得。可昨夜,戰(zhàn)火連天,我手下將士不足兩千,新分到的一千北方軍多為老弱,自知抵擋不住,末將曾三次派人求援,可那陶綱緊閉城門,方將軍有心點(diǎn)兵卻被他勸阻……”段擇閉了閉眼,竭力忍著怒氣,“倘若當(dāng)時西虜騎兵踏碎了蘭岳城直逼土岳城門下,他以為能抵擋得???那時敵人便可直擊內(nèi)地,這后果他如何擔(dān)得?陶綱,不副其職,罔顧軍機(jī),畏縮怯戰(zhàn),其罪當(dāng)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