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大祭司
【 從歸家客?;貙m的路上—— “表哥,你送她回宮,我先回了?。俊?/br> 安尋悠抬起頭。 霍陵飛嘿嘿一笑,“回去陪花花去嘍!”說罷還得意地看了樊蘺一眼。 后者心知他說的“花花”是假的,自然心虛得一言不發(fā)。 霍陵飛討了個沒趣,輕哼一聲便跳下了馬車。 于是車上只剩下兩個人。 樊蘺這才覺出霍陵飛那張碎嘴存在于此的必要性,否則這小小的空間也不會變得如此尷尬。 要知道上一回跟安尋悠同乘,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她只能凝神研究馬車內壁上的玉雕裝飾:這麒麟祥瑞威猛,仿佛足下生風、將欲飛升了一般…… 安尋悠幽幽輕嘆:“陛下還是怕我?” 樊蘺訕笑不語。 安尋悠冷哼,“陛下將我的兇狠記得清楚,而自己曾經做過什么,倒是全然忘卻了?” “我……”好吧,就知道他不會忘記當初受辱之仇。 可是,那是已故的小女帝做的,不是她做的呀! 樊蘺努力讓自己擺出溫和講理的態(tài)度,“我當初向您賠過罪,該我承受的代價我也都受了……” “那就能抹除已經造成的傷害嗎?” “……我沒那個意思?!狈y努力賠笑。 “不過,安老師您想想,最初是我路見不平救了您,對吧?”想想、想想,我對你有恩! 安尋悠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所以呢?” 當時暗處不是沒有旁人跟著,只是都沒料到他內傷發(fā)作得那般急,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倒是被這丫頭搶了先。 “可是您卻把我扣下了不讓我走,這是不是有點……”是不是您不義在先? “你如今倒是承認了?當初還口口聲聲說不是你做的、你的身體里裝著兩個人?!?/br> “啊……現在我倆合二為一,成為一個人啦,就是我啊?!?/br> 樊蘺現在不敢大肆宣揚自己是異時空穿越過來的,沈戒跟她說過,有穿越者表露身份后被當做中邪者燒死或關押到死。 安尋悠卻沒那么好糊弄。 “學識、性格、口味,你自然可以一口咬定就是這兩年才改變的。但是你的筆跡,還有二十年的繪畫功底,我看得一清二楚。你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我。” 樊蘺頓時心跳如雷:他真的意識到她不是原來的小女帝了?! 當初給夏瀧留禪位書之前,她已經將小女帝的筆跡模仿得八九不離十,但逃出宮后又生疏了許多。如今再回宮,已經找不到小女帝的文字遺跡了,她想仿都沒得仿。 旁人或許不記得小女帝的筆跡如何,但安尋悠身為小女帝的老師,又頭腦過人,他記得也不奇怪。 不過那又怎么樣? 樊蘺一派鎮(zhèn)定:“人在變,人的筆跡也是會變的。至于什么二十年功底,學生更是不敢當了,安老師忘了我的年齡嗎?” 作畫時她已經有意收著水平了,沒想到還是被對方看出了不對勁,她該自豪嗎?能得到安太傅的肯定。 安尋悠輕笑著湊近她,語氣堪稱繾綣,“但愿你到了夏瀧面前,也能這般鎮(zhèn)定自若、能言善辯,否則我豈不是沒有樂子看了?” 樊蘺的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慌張:這才是安尋悠!前些日子的平靜耐心當然是裝出來的,他本質上仍舊是一條陰森森的、吐著蛇信的冷血毒蛇! 段擇之前就向她表露過相關的擔憂,主要就是不確定夏瀧知道真正的小女帝已死之后會作何反應。 是不再把家族仇恨記在她頭上、寬容待她? 還是銷毀假貨扶持其他傀儡上位?畢竟她的堂叔伯祖父(即祖父的堂兄弟)那一脈還有幾個活著的孫女呢——至于男丁,當然早都離奇死亡或殘廢了。 樊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聽對方的意思,他現在還沒有告訴夏瀧。既然他在宮外說起這事,而不是直接押著她到夏瀧面前,那就是還有得商量。 “安老師怎么突然說起這些?學生愚鈍,老師有何指教還是直說吧。做學生的一定謹遵您的教誨,哪里有不聽從的?” 帶著溫軟笑意的小臉看著倒是讓人舒心了一些,比之前虛偽防備的樣子順眼許多。安尋悠頓時心情不錯。 “陛下言重了?!卑矊び朴蒙缺徛枘≈W發(fā)至肩頭的曲線,“只要你還在這具身體里,你自然就是陛下,臣怎會妄議陛下之事?” 樊蘺克制住打開他的手的沖動:對她的稱呼變回去了。 “不過還真有一事要勞煩陛下?!?/br> “老師盡管說。”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協(xié)助臣等探查先皇后的下落?” 安尋悠端坐回原來的位置,云淡風輕地飲茶。自己剛才湊過去干什么?腦子發(fā)熱?! 樊蘺大松一口氣,剛剛她差點以為他要……幸好不是! “沒問題,老師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敢拒絕嘛? “只是不知您打算讓我從何查起?” “攝政王和段統(tǒng)領自有安排,屆時陛下配合一些便好?!?/br> “好、好。”段擇也參與?樊蘺心安了一些。 “既如此,勞煩陛下將此物隨身攜帶?!?/br> 一枚通體純黑的瓶狀掛墜遞到樊蘺眼前,大約是可做隨身掛飾的大小。 “這是?” “一些特殊的熒光粉,所到之處會留下可以追蹤的標記。若是有一天陛下見到先皇后,可將此物摔破,到時她就算改頭換面,我也有辦法識破?!?/br> “這樣啊……那它平時不會灑出來吧?我是說,要是這瓶子破了、漏了,豈不是耽誤事兒嗎?” 安尋悠直接將小黑瓶丟過來,驚得樊蘺手忙腳亂地去接。她可不想被這東西沾上身,要不然還怎么跟段擇遠走高飛? “陛下放心,這東西尋常摔不碎的。以后若是見了先皇后,陛下還得將此物在手心暖上一刻鐘,才好打破它。” “哦,安老師考慮周到!” “陛下不戴上?” “戴,這就戴!呵呵……”她敢不戴嘛! 】 馬車一陣顛簸,原本靠坐在車廂里的樊蘺尖叫一聲摔倒了,哪怕側躺著身子,依然不忘瞪著躺在另一側的男人。 外面的人反應極快,當即掀開車簾沖進來,“怎么了?” 安尋悠早已閉上了眼。 被捆住手腳的樊蘺委屈地掙動著,“你們走的這是什么路???人都快顛散架了?!?/br> 黑袍人并不答話,但扶她起身的動作卻堪稱溫柔。 樊蘺趁熱打鐵,“你們把我綁得也太結實了,眼看著要摔倒,我都騰不出手扶一下。你看我反正也打不過你們,跑不了,能不能……” “大祭司,這種事讓我們來就好了?!?/br> 車已經停住,負責趕車的一對男女也鉆進車廂來。青郞當然見不得大內侍對這個燒傷自己的人如此關懷,主人是說要抓活的,摔兩下怎么了又摔不死! 樊蘺卻心念一動:大祭司?看來此人是這群人的頭兒。 “大祭司,你看我反正跑不了,可以給我松松綁嗎?”她仰頭可憐兮兮地擠出兩滴淚,“綁得我好痛?!?/br> 那人看了她一會,似乎真的在考慮。 青郞見狀有些急了:“大祭司萬萬不可!這女人詭計多端,若是讓她跑了,恐怕連您也擔待不起……” 阿絳拉了他一把,跪下請罪:“青郞剛受了傷,頭腦發(fā)昏、口不擇言,懇請大祭司別見怪。主人將此次行動交給您全權負責,我等自然聽憑吩咐?!?/br> 這位大祭司也不理他們,自顧自去解樊蘺手腕上的繩子。 青郞差點按捺不住沖上前來,卻被阿絳的眼神制止住,老實地跪了回去。 樊蘺頗感安慰:還好這人好說話……呃,這是做什么?不是要給她松綁嗎? 大祭司只是將綁她的繩索松了松,然后用手絹墊在她的手腕與麻繩之間。 “這樣不疼了吧?” “……謝謝啊。”樊蘺假笑著目送三人出了車廂。 現在看來,這群綁匪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也許真如安尋悠所說,他們是李沐鴦派來的人? 被捆成了粽子的安尋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現在相信了吧? 樊蘺瞪回去:“是又怎么樣?那你就能把我推出來嗎?!” 萬一不是呢?萬一就是匪徒呢! “你自己答應過的,會幫我們探查李沐鴦的下落。” 樊蘺愕然地看著他。 后者盡管狼狽地倒在地上,面上卻依舊是滿滿的冷淡和理所當然,“你自己答應的?!?/br> 要不是怕動靜太大被外面的人聽見,樊蘺簡直想踢在他理直氣壯的臉上! 她當時那叫答應嗎?那是迫不得已的妥協(xié)!為什么妥協(xié),他不清楚嗎?! 興許是察覺到了她已瀕臨爆發(fā)的邊緣,安尋悠的語氣軟化下來,“是,我承認這次是我們考慮不周。” “呵。” “……對不住,是我太心急了,想快些知道李沐鴦的下落。” 樊蘺冷笑:您也有道歉的時候! “你們之前到底想干什么?” 安尋悠艱難地挪動起身,靠在車廂上虛弱地呼吸著,“我們早預料到她會出手?!?/br> “陛下懷有攝政王的子嗣一事已傳遍天下,她不親自確認消息的真假是不會安心的。這段時間我和陵飛時常帶你出宮,就是想引她出來?!?/br> “這一次安排你在靈光寺小住,當然也是一樣?!?/br> 樊蘺自嘲搖頭:她就說他們怎么會那么好心讓她出宮放風! “可我們還是低估她了。”安尋悠暗自咬牙,“她的蠱蟲太難對付,我們安排的替身騙得過人,卻騙不過蟲子。” “所以你還是把我交出去了。你當時去地道里找我,就是為了把我騙出去!悅云被你打昏以后,你就開始演戲了?!?/br> 安尋悠避開了她的視線,“你娘派來的人有多厲害你也看到了,你不出現,他們不會離開,我不能眼看著他們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