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練習(xí)了射箭的關(guān)系，在入睡之后，伊萊少有的做了夢。

    很久很久以前，在伊萊尚還稚嫩著的時候，從動手方面來說，他并不是個有天賦的學(xué)生。而壞脾氣的精靈王其實也并不屑于用所謂的弓箭，他有自己的武器，甚至還在伊萊天真的以為精靈就該用弓箭的時候嘲笑了他一番，但是……

    【教我吧。】伊萊趴在王座后面說，高貴冷漠的精靈王回頭看他，冰藍色的眼珠里如同冰雪堆積，伊萊望著他笑，彎成月牙的眼睛像是初春的暖風(fēng)一樣消融了冷意，讓那道雪線越退越遠，【瑟蘭迪爾，教我射箭吧，好不好？】

    于是，那只壞脾氣的精靈王一遍又一遍地糾正他射箭的姿勢和動作，手把手地帶他射出了第一支箭。

    作為回報，伊萊送給他一條寶石手鏈，誰讓美貌的精靈王對于同樣精致美麗的財寶情有獨鐘呢。伊萊親自為他戴上了手鏈，結(jié)果隔天就發(fā)現(xiàn)那枚寶石被取了下來嵌進銀質(zhì)的底座里，被做成了戒指戴在瑟蘭迪爾的手指上。

    伊萊離開的那一天，他為瑟蘭迪爾仔細梳理了淺金色的長發(fā)，為他戴上由漿果和紅葉編成的王冠；他為他斟了酒，一杯又一杯，直到他眼神逐漸失去焦距，軟軟地趴伏在矮桌上。

    伊萊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直到脫離的法陣開始運轉(zhuǎn)之后，在漫天的金光背后，瑟蘭迪爾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兩人無聲地對視，瑟蘭迪爾松開緊抿著的唇，說：【我會等你?！?/br>
    精靈王無法放下他的王國和臣民，伊萊也無法將自己的任務(wù)棄之不顧。

    【我不會回來了?！?/br>
    【我會等?！烤`王不容置喙地說，依舊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王，【我可以等，百年光陰于我不過彈指一揮間?！?/br>
    伊萊最終消失在法陣中，目光最后所及是瑟蘭迪爾徹底失了強撐著的尊嚴與氣勢，踉蹌著往前跑，試圖拉住他的手。

    【我可以等待。】

    【百年不過就是一瞬間。】

    “伊萊？”

    “伊萊！”

    伊萊猛地回過神來，一桌子人都在看他，史蒂夫擔(dān)憂道：“伊萊，你怎么了，昨晚沒休息好？”

    伊萊有些恍惚地低下頭，面前是娜塔莎做的早餐，還有托尼泡的黑咖啡。

    他搖頭。

    “沒有，睡得挺好的。”

    托尼毫不客氣地拆臺：“得了吧，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br>
    伊萊笑笑，“也許是認床了，昨晚確實比較晚睡。”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緒，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他和復(fù)仇者們一起吃完了早餐，將塞西帶回家放著后便要前往哥譚——早些時候，布魯斯的管家阿爾弗雷德打來電話，說布魯斯在和稻草人的對戰(zhàn)中受了傷，怎么也無法愈合，希望他能夠幫忙看一看。

    說來也是巧了，昨天紐約有外星人入侵，哥譚是稻草人大戰(zhàn)蝙蝠俠，大都會則是被為標(biāo)題的新聞刷屏。好在今天的情況還不錯，三個地方的新聞都傳出了好消息——外星人被趕跑，斯塔克基金會組織了重建紐約的慈善基金；稻草人又一次被蝙蝠俠打敗，關(guān)進了阿卡姆監(jiān)獄；超人在今天早些時候重新飛上了天空，還救了一只爬到樹上卻下不來的小貓咪。

    【伊萊伊萊?！咳鹘凶∫x開的伊萊，【我不想在家待著，你把我放到卡瑪泰姬吧?！?/br>
    伊萊挑眉：【我以為你不喜歡古一?！?/br>
    塞西抖抖耳朵，【古一嘛……是比較無趣。紅斗篷就不錯，他會給我逮野兔烤兔子吃——你不知道，他烤東西特別有一手！】他說的是斯特蘭奇。

    伊萊一邊開空間門一邊狐疑道：【他還給你烤過兔子？】

    【哈。】塞西用眼尾瞥他，酸溜溜地說，【你以為你留在卡瑪泰姬的那個星期是誰給我弄吃的？哦，反正不是你，你和冬兵正忙著呢，忙什么也不知道，這一天天的……】

    塞西的牢sao一直持續(xù)到他看見斯特蘭奇，魔浮斗篷激動地竄過來圍著他們飛了一圈，雖然是和塞西打招呼，但是飛回去時仍不忘摸了把伊萊的屁股。

    斯特蘭奇表情僵硬地拽住斗篷一角試圖讓它冷靜下來，伊萊無奈地笑笑：“沒關(guān)系，我習(xí)慣了?！?/br>
    斯特蘭奇有些不自在地抿唇，魔浮斗篷踢了下他的小腿示意他說話，于是斯特蘭奇說：“你來干什么？”

    魔浮斗篷：“……”

    “塞西想吃烤兔子了，”伊萊輕咳一聲，“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麻煩你搞清楚一點，我既不是廚師也不是獵人?！彼固靥m奇面無表情，在靜默了三秒后，他說，“有空。”

    塞西：呵，男人。

    伊萊和斯特蘭奇去林子里散步，他早上起得晚，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十點了，再過一會兒就得吃午飯，索性也留了下來，等晚上再去哥譚。

    今天是陰天，林間攏著一團霧氣，視野并不開闊，很難發(fā)現(xiàn)野兔。伊萊便把塞西放跑讓他逮兔子去，自己和斯特蘭奇慢悠悠地散著步。

    “古一最近怎么樣？”伊萊閑聊道。

    斯特蘭奇說：“和以前一樣，就是忙了些?！?/br>
    “那你呢？”

    斯特蘭奇一頓，說：“我不忙?！?/br>
    “你沒回去看過嗎？我是說……你原來工作的地方，你的朋友們？”

    “偶爾會。”斯特蘭奇微微頷首，“但那沒有意義?！彼雷约河懈匾氖虑橐?，而那些人……只會成為不必要的羈絆。

    他們踩著落葉走著，枯葉碎裂的聲音和鳥叫聲交替響起，從遙遠的地方穿過朦朧的濃霧隱隱約約地傳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空氣太過潮濕的關(guān)系，斯特蘭奇感到呼吸有些悶，他晃了下腦袋，聽見伊萊叫他：“斯特蘭奇?！?/br>
    “什、什么？”

    “我們別再往里走了，霧已經(jīng)很重了，再往里去怕會有瘴氣?！?/br>
    “好?！?/br>
    但伊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表情上的不對勁，遲疑著問道：“斯特蘭奇，你怎么了？”

    斯特蘭奇目不斜視：“沒有?！?/br>
    “可你——小心！”伊萊眼疾手快地扶住踩到落葉堆腳下打滑了的斯特蘭奇，斯特蘭奇拉著他的手站穩(wěn)，伊萊感覺到他手上的傷疤帶來的粗糲的觸感，便說，“你的手還會抖嗎？其實……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治好的?！?/br>
    “是嗎？”斯特蘭奇說，聲音微啞，“你是醫(yī)生？”

    斯特蘭奇很高，他逆著光站著，身后是透過樹葉間隙灑下的細碎的陽光。伊萊微微仰起頭看他——他們離得太近了，他得仰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斯特蘭奇淺色的瞳孔像是銀河一樣流光閃耀。

    斯特蘭奇又說：“喜歡嗎？”

    “……什么？”

    “我?！彼固靥m奇說，“我的眼睛。”

    伊萊愣了愣，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前者還是后者，又或者……是調(diào)情？

    斯特蘭奇凝視著伊萊，呼吸交錯間延伸出一股潮熱而曖昧的氛圍，令人自骨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他又貼近了一些，右手輕輕搭在伊萊面頰上，他們的鼻尖似有若無地輕蹭著，讓伊萊的喉結(jié)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斯特蘭奇——”

    斯特蘭奇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阿戈摩托使用者之間的共通作用?！彼⑽⑿ζ饋?，“但為什么只在我們兩個之間出現(xiàn)，你就不覺得……這代表著什么嗎？”

    他意有所指的語氣仿佛某種暗示，在鼻尖的短暫碰觸后，斯特蘭奇偏了下頭，貼上他的唇。

    他們在仙境似的霧氣中接吻，起先是蜻蜓點水似的輕觸，斯特蘭奇看著伊萊近在咫尺的眼睛，深藍色的眸子中散著星子般的光，輕顫著的濃密纖長的睫毛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遙不可及。他便不由得又摟緊了些，含著伊萊的下唇輕輕吸吮，在他迎合上來的時候用舌尖分開他的唇探進去，纏著他的舌頭翻姣舔弄。

    身處寂靜的密林里，仿佛連細微的吞咽聲和喘息聲都足以蕩起回音。斯特蘭奇的深吻愈發(fā)熱烈，攬在伊萊腰間的手無意識地扯起他的襯衣下擺伸了進去，薄唇也順著面頰滑到他的頸側(cè)，牙齒在皮膚上輕輕剮蹭的感覺激起伊萊的一陣戰(zhàn)栗。

    “斯特蘭奇——唔……史蒂芬，等等……”

    “什么？”

    斯特蘭奇低喘著退開些，但仍捧著他的臉意欲親吻。

    “我想我們已經(jīng)處在瘴氣里了，你可能不太清醒，你——”

    斯特蘭奇二話不說打開空間門，推著伊萊往里走，伊萊往后一仰便跌在了床上，斯特蘭奇緊跟著壓上來，緊貼著的下身告訴伊萊他有多清醒。

    然而下一秒，王就一邊說話一邊推門進來：“斯特蘭奇你回——嗷??！”他在看見一上一下交纏著的兩人后猛地倒吸了口冷氣，甚至因為過度吃驚而發(fā)出了一聲豬叫，“你你你——你們慢慢來——不不對，古一法師叫你過去，還有伊萊……”他砰的一下關(guān)上了門，在門外語速飛快地接著說，“斯特蘭奇，古一法師叫你過去，說伊萊也在的話可以一起去?！?/br>
    王說完就噠噠噠一路小跑的跑走了，伊萊聽他慌亂的腳步聲便忍不住笑出了聲，斯特蘭奇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可伊萊實在是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說：“怎么了，連笑都不許——”

    斯特蘭奇俯身又是一吻，伊萊慢慢斂了笑，抬手推了下他說：“好了，起來吧?！?/br>
    斯特蘭奇撐著床躺到了他旁邊，他向來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在伊萊平緩的呼吸聲中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一直都很清醒?！彼徛卣f，“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伊萊?！?/br>
    在密林里的時候，也許因為瘴氣擾人，他確實有些頭昏腦漲，但還不至于到喪失理智的程度。但與其說是頭昏腦漲，不如說是腦子轉(zhuǎn)得沒那么快了，憤怒也好快樂也罷，都是些本就被理智壓抑著的情緒在此刻變得明顯起來。只不過于他來說，占上風(fēng)的情緒便成了……

    “可你并不了解我，斯特蘭奇?！币寥R說，一邊坐起來整理著衣服，“我們才見過幾次？更何況——”

    “了解？”斯特蘭奇反問，“紐約那些人，斯塔克，羅杰斯他們，又對你有多少了解？”

    伊萊一時語塞，他回頭看了斯特蘭奇一眼，他也已經(jīng)屈著腿坐了起來，同樣一錯不錯地望著他。

    在伊萊的沉默中，斯特蘭奇說：“也許現(xiàn)在會，但以后，未必會比我多?！?/br>
    伊萊錯開了眼神，只是道：“走吧，別讓古一久等了。”

    他們?nèi)サ焦乓坏亩U房，一路無話。

    古一和斯特蘭奇說話的時候伊萊就在外面等著，過了一會兒古一叫他進去，說是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希望他能有空就來卡瑪泰姬或者圣殿幫斯特蘭奇照料著。

    伊萊不贊同地皺了下眉，古一并不多說，只是目光溫和地看著他，重復(fù)道：“伊萊，麻煩了?！?/br>
    伊萊點點頭，低聲道：“……不麻煩?！?/br>
    他中午留在了卡瑪泰姬，吃了烤兔rou又小睡一覺后才帶了塞西去往哥譚，目的地正是韋恩莊園的客廳。

    伊萊出現(xiàn)的時候布魯斯正穿著睡衣靠在沙發(fā)上看報紙，他還沒邁步塞西就嗷一聲竄了出去，將布魯斯嚇一跳，刷一下站起來時便和伊萊對上了眼神。兩人俱是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伊萊先進去后把空間門關(guān)上了，笑著打了招呼：“布魯斯。”

    布魯斯的嘴唇動了動，低低吐出兩個字：“伊萊。”

    他面上波瀾不驚，眼神卻帶著詫異地去尋阿弗的身影，結(jié)果轉(zhuǎn)了一圈都沒見到人，只得又略帶些尷尬地放回伊萊身上。

    布魯斯·韋恩固然不會是個不善言辭的人，然而蝙蝠俠的身份說破之后他卻再難做到像以往那樣花花公子做派似的溫柔情調(diào)，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愣了幾秒才說：“阿弗、阿弗大概是在忙，我先去給你倒——你想喝什么，紅茶還是橙汁？”

    “橙汁吧?！币寥R說，跟著他往廚房走去，直白地說出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布魯斯，阿弗告訴我你受傷了，傷口難以愈合，是嗎？”

    “只是小傷?！辈剪斔购喍痰卣f，切橙子時余光瞥見伊萊離他不遠不近地站著，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廚房的時候，伊萊在洗草莓，布魯斯便緊挨著他站著，伊萊轉(zhuǎn)頭和他說笑，兩人唇齒交纏著分食了一顆草莓，甚至是……

    “……布魯斯？”伊萊猶豫著出聲道，“這個橙子……快被你搓禿了……”

    布魯斯匆忙回神，將橙子洗干凈后剝皮放進榨汁機里，過濾皮渣后接了一杯橙汁遞給伊萊。

    他一直注意著伊萊的表情，見他喝了一口后眉頭一跳就知道橙汁怕是不夠甜，便說：“再往里面加些冰糖？”

    伊萊搖搖頭，“沒事，沒那么酸?！彼殉戎诺揭慌裕安剪斔?，你的傷……”

    “只是稻草人的毒氣導(dǎo)致傷口潰爛不好愈合而已，”布魯斯說，“小傷，沒什么要緊?！?/br>
    伊萊應(yīng)了一聲。

    緊接著又是沉默。

    布魯斯自然知道阿弗不經(jīng)他同意就把伊萊找來是為了什么，他是個容易思前想后的性子，真給了時間反而會猶豫不決，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上，遠沒有打他個措手不及來的有用。

    而阿弗，可以說是這個實際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那就好?！币寥R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有強求為他治療，“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現(xiàn)在的布魯斯更像是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的結(jié)合體，他不會像韋恩那樣甜言蜜語油腔滑調(diào)，但也不至于如蝙蝠俠那般冷酷寡言。那天伊萊離開后布魯斯雖沒有像托尼那樣短信轟炸糾纏不休，但時不時也會有幾條信息和電話打進來——雖然他都沒有接也沒有回，尤其是碰到了事兒的時候，比如這些天外星人入侵紐約，布魯斯前前后后打了一百多個電話，伊萊也敷衍著沒有回復(fù)，在昨天晚上得了空后才回了條短信表示自己一切平安。

    布魯斯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空間門的金紅色火花在空氣中迸發(fā)，像是一簇火苗一樣燃燒在他眼底，灼燒般的痛感令他眼皮一跳，叫道：“伊萊！”

    伊萊回頭看他。

    布魯斯說：“時間不早了，不如留下來吃晚飯？”

    伊萊面露詫異，然后又是笑，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只是看著卻總少了那么幾分過去時兩人之間親密無間的繾綣情意，讓布魯斯心里一空，說不出的悵然寂寥。他微微抿唇，胸腔里的心臟劇烈卻緩慢地鼓動著，每一下都是鈍鈍的疼痛。

    伊萊示意般地看著他：“布魯斯，還有什么事嗎？”

    在伊萊催促似的注視下，布魯斯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樣地收攏了指尖，在伊萊開口拒絕之前，無意識地加快了語速說道：“也許……也許，等到晚一些的時候，我可以帶你看看夜晚的哥譚？”

    直到最后一個字落下，也許是木已成舟，布魯斯才慢慢放松下來，他翹著嘴角笑了笑，又有了幾分過去時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

    “好嗎，伊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