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伊萊刷完牙哈欠連天地走出房間，霍奇已經穿戴整齊，依舊是挺括的西裝和周正服帖的白色襯衫，正對著鏡子整理衣領。

    “早上好?！币寥R又是一個哈欠，路過霍奇時順手幫他將后面的衣領翻平，兩人的視線在鏡子里撞上，霍奇露出笑來，“早上好?！?/br>
    伊萊給塞西準備了食物和水，換好衣服后和霍奇出門。

    他們在路上買了早餐，伊萊有些餓，先拆開巧克力牛奶喝著，口袋里的手機卻震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眉梢不由一揚。

    “托尼？”

    “哦，伊萊，親愛的——”

    “你還有空給我打電話？”伊萊說，“小心史蒂夫踹你的屁股?！?/br>
    托尼不屑地呵了一聲，“我不和百歲老人計較。”

    “專心做事?！币寥R咬著吸管笑道。

    托尼從他的措辭里敏銳地察覺到他旁邊有人，“伊萊，你和誰在一起？”

    “一個朋友?！?/br>
    托尼刻薄地說：“我以為你朋友里只有羅杰斯那種老冰棍會起那么早?！?/br>
    伊萊笑了，知道他心里不高興，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道：“去忙吧，注意安全?！?/br>
    “等等等等，”托尼連忙說，“我才不忙，甜——SHIT——！?。　?/br>
    對面一陣嘈雜聲，伴隨著托尼大叫著賈維斯的聲音，隨后信號斷開。

    伊萊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機，將一盒巧克力牛奶吸溜完。

    霍奇給組員們一并帶了早餐，大家一邊吃一邊坐在桌子旁聊天?？吹贸鰜硭麄冴P系很好——不僅僅是同事之間的那種相處融洽，還有比普通朋友更甚親密感情。

    “你們合作很久了？”伊萊順暢地切入話題加入他們，“霍奇探員一直是老大嗎？”

    “是的，我一直都想篡位，但沒能成功?！蹦Ω酚薪槭碌氐?，這話逗得兩個女孩兒笑起來，“你知道的，霍奇兇得要命——你看看他，”他湊向伊萊，一副和他偷偷說領導壞話的樣子，“又嚴肅又不愛笑，逼著我們在他手底下干活兒。”

    摩根幽默風趣，伊萊喜歡和他聊天，也跟著挨過去說：“確實——你還不知道吧摩根，昨天晚上霍奇做了夜宵，但是他克扣了你的那份?！?/br>
    “什么？”摩根夸張地小聲叫起來，但沒等他把戲演完，一直低頭玩數獨的瑞德博士推了推眼鏡，不解道：“呃，你們知道你們的聲音整個會議室都聽得到嗎？包括一米以內的霍奇?！?/br>
    摩根：“……”

    小博士煞風景不是一兩天了，摩根面無表情地撐住了額頭，“我拿著喇叭說話呢，我當然知道?！?/br>
    伊萊笑出了聲。

    但瑞德沒聽懂他的挖苦，表情更加不解，“喇叭？你還戴了擴音器？”

    伊萊笑得直不起腰，摩根碰了碰他的肩膀，說：“習慣就好，我是說，只要你習慣在講完笑話后給他解釋一下，其實瑞德還是很好相處?！?/br>
    他們就像是坐在教室后排的壞學生一樣挨在一起說小話，伊萊抬頭看了一眼，戳戳摩根說：“嘿，你領導在瞪你?！?/br>
    摩根咳嗽一聲，迅速擺正身子。

    伊萊撐著下巴笑，對上了霍奇的眼神。如摩根所說，霍奇確實不愛笑，臉上也沒什么過多表情，顯得沉穩(wěn)可靠。但他有了笑意時的樣子還是很明顯的——嘴唇會微微抿起來，嘴角翹起，右邊的嘴角翹得高一些，在臉頰上擠出一個酒窩，就像現在。

    伊萊也跟著坐正起來，但和辛苦工作的組員們不同——他在低頭玩手機。

    艾米莉朝他投來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又是在警局耗了大半天，伊萊逐漸理解為什么之前的被害人會執(zhí)意拒絕保護了。待在警局實在是無聊，就連沒正事兒忙的伊萊都坐不住，更不用說現實生活本就足夠忙碌和艱難的其他打工人們。

    伊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文件，里面有尸體的尸檢照片和結果，尸體上被人刻上的字也被法醫(yī)拓印了下來。伊萊掃了一眼，本沒有要細看，卻忽然頓住。

    這是來自多瑪姆黑暗維度的文字。

    文字的內容是在祈禱黑暗力量的降臨，傳說多瑪姆會在聽到禱告之后對其進行考核，若是滿意就會將他收為信徒，追尋力量的終極。但這當然是假的，夢想制霸多元宇宙的多瑪姆還不至于廉價到被幾條人命收買。

    伊萊摩挲著打印紙，神情緩和不少，這至少說明兇手和法師無關，否則不會用這種愚蠢手段追尋黑暗力量。

    “你看得懂嗎，伊萊?！蹦Ω鶞愡^來問他。

    伊萊搖了搖頭，說：“不太行，這是古拉丁文吧？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樣?！?/br>
    “沒錯?！比鸬抡f，他手里是幾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稿紙，“這應該是古拉丁文進一步演化之前的文字，詞尾變格很多，語法和語序也不一樣。”

    伊萊：“……你這是在重新推演嗎？”

    “是的，”瑞德低頭翻看稿紙，“快出結果了，應該。”

    伊萊：“……”

    能把古拉丁文往遠古時期繼續(xù)推演，這真的是普通人類嗎？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晚飯，到八點半時下班回家?；羝嬲张f和伊萊一起，相比起第一天他已經放松自在了許多，正坐在地上抱著塞西擼狗。

    “喝點水。”伊萊將杯子遞給他，調侃道，“霍奇探員，我看等任務結束回去后你會比杰克更著急養(yǎng)只狗?！?/br>
    “很有可能?！被羝嬲f，“而這件事你要付大部分責任?！?/br>
    伊萊失笑，“不負責任會怎么樣？”他正色道，“探員先生會逮捕我嗎？”

    霍奇也笑了，“會的?！彼f，“我擅長公報私仇?！?/br>
    “……過分?！币寥R悻悻道，“我要舉報你，然后和摩根里應外合搶了BAU主管的位置！”

    “那你勝算很大，”霍奇說，“畢竟我的組員們都被你籠絡了?！?/br>
    這是事實，伊萊善于和別人打交道，更善于讓別人喜歡上自己——男女都是。連黑寡婦他都能刷上好感，更不用說其他幾個普通探員了。

    他彎起眼睛，笑得得意：“那你最好多討好我一點，霍奇探員，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鞏固BAU主管的地位?！?/br>
    霍奇笑開，當嘴角的又大了一些后他才發(fā)覺自己已經保持笑容很久了，這個發(fā)現讓他怔了一瞬，隨即伊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說了聲抱歉后走到窗戶旁。

    “麥考夫？”伊萊有些意外，“你怎么——”

    “為什么FBI會和你同進同出，還有一個在樓下監(jiān)視你？”

    “……”伊萊說，“把FBI換成MI6也很合適，麥考夫?！?/br>
    麥考夫面不改色：“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伊萊?！?/br>
    “當然，”伊萊抱著手臂說，“總不會是為了滿足大英政府先生的一點小小的窺探欲，對嗎？”

    麥考夫：“……”

    “你既然能知道我旁邊跟著FBI，沒道理不知道我卷進了什么事情?！币寥R說，“何必多此一問?！?/br>
    他當然知道麥考夫就是找個借口聯系他，但這并不妨礙伊萊挖苦他。

    “連環(huán)殺手?！丙溈挤蛘f，“有趣?！?/br>
    “我也這么覺得?！币寥R翹起嘴角，“所以別讓夏洛克知道?！?/br>
    麥考夫慢吞吞地說：“免得他比你那些FBI朋友先破了案？”

    “……改天見，麥考夫?！币寥R在他說出更多諷刺前掛了電話。

    他走回去坐下，霍奇正在拍身上沾到的狗毛，伊萊轉而去抽屜里拿了滾毛器，家里養(yǎng)狗養(yǎng)貓的鏟屎官必備。

    “你去洗漱吧，把衣服脫下來，我?guī)湍闶帐啊！?/br>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過自然，霍奇抬眼看過去，眼神微怔。伊萊是第一次離得這樣近看他，才發(fā)現霍奇的眼睛竟然是純黑色的，說實話，純黑色的眼睛哪怕在東方人里也很少見。這樣一雙深沉的黑眸讓他看起來更加顯得冷靜沉穩(wěn)，仿佛不可撼動。

    但現在，那雙波瀾不驚的黑色眼睛卻在頭頂的燈光下泛出柔和的微光，如同兩顆明珠一樣深深嵌在深邃的眼窩里。

    伊萊歪了下頭，笑著問他：“怎么了？”

    “……沒什么?！彼吐曊f，解開紐扣將襯衫脫下來。

    夜色已深，霍奇洗完澡出來時就見伊萊靠在沙發(fā)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電視里放著恐怖電影，凄厲嚎叫著的女鬼沒能吸引他半分注意力。

    “伊萊，”他走過去，“怎么不進去睡覺？”

    “等你出來。”伊萊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快要擠出來，早上實在起太早了，“晚安，霍奇探員?！?/br>
    霍奇微微一笑，輕聲說：“晚安。”

    伊萊迷瞪瞪地起身要走，路過霍奇時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倒。霍奇眼疾手快地站起來扶住了他，伊萊搖晃著撞到他身上。而即便是匆忙站起，霍奇也依舊站得很穩(wěn)，手臂展開防止伊萊往側面摔去，形成一個環(huán)抱一樣的姿勢將他圈住。

    他環(huán)住青年，聲音再次放輕幾分：“沒事吧？”

    伊萊搖頭，“太困了，”他痛苦地擰眉，“太困了太困了太困了……”

    霍奇笑起來，看他嘟囔著一步三晃地往房間走，一進去就倒在床上，翻了個身卷起被子，連門都顧不上關。

    霍奇走去幫他關門，而后關了客廳的燈。他在黑暗里躺回沙發(fā)上，卻沒有馬上休息，而是睜著眼發(fā)了會兒呆，但卻不像以往那樣滿心滿眼都是工作。只是等到霍奇回過神來準備睡覺后，卻也說不清剛才腦子里都塞了些什么，只覺得情緒紛亂錯雜。

    但是……他能感覺到，那不是什么壞情緒。

    隔天早晨，BAU根據案情和謀殺手法的分析給出了unsub的初步側寫，而瑞德那邊也大致整理出來了被害者身上被刻下的文字。

    “黑暗……君主？后面這個——”

    “沒翻譯的都譯不出來。”瑞德說，“只能翻出大概意思，好像是個宗教?！?/br>
    艾米莉問：“邪教？這倒是和擺放尸體的方式相符?！?/br>
    “看著像?！蹦Ωf，掃了眼翻譯的稿紙，“獻祭生命，鮮血鋪路，換取……呃，這里看不懂。還有……什么什么命運……齒輪，祈求真跡降臨，清洗……洗滌……，涅盤重生？”

    霍奇皺眉道：“尸體上有圖騰之類的標志嗎？”

    “沒有。”羅西再次翻看照片后給出答案，“連疑似圖騰的標志都沒有，全是古拉丁文?！?/br>
    霍奇又問：“知不知道那個所謂真跡的名字？”

    “我在稿紙上圈起來了一個詞，這個拉丁文詞組在祭文里重復出現多次，我猜就是真跡的名字。”瑞德說，“但是我在資料庫里查過了，沒有相關信息。”

    “不論如何，至少也算是一個方向?！被羝嬲f，“既然是宗教祭祀，就有祭壇和儀式。在側寫里多加上一條地點定位，多留意有地下室的居民住宅，還有集裝箱，以及城區(qū)外的私人農場?！?/br>
    “明白。”

    霍奇隨即召集紐約警局的警察們開會，讓他們搜尋可疑人選。但即便側寫范圍得以進一步縮小，憑著這些描述去找人也無異于大海撈針。

    下午吃過晚飯，伊萊無聊地和摩根湊在窗戶旁聊天，霍奇進門就看見兩人面對著墻背對著會議桌，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瑞德跟在霍奇身后，不解地問道：“摩根？你們在干嘛？”

    兩人迅速回過身，摩根干咳一聲放下撩起的T恤，但伊萊第一時間出賣了他，說：“摩根問我他和美國隊長的腹肌哪個好看。”

    瑞德無語：“……你們難道還是高中——”

    他話還沒說完，艾米莉和JJ便齊聲驚呼：“你見過美國隊長的腹?。?！”

    伊萊沖他們眨眨眼，“還有胸肌。”

    艾米莉迫不及待道：“美國翹臀呢？”

    JJ戳戳她：“你不是有美國翹臀的照片嗎，也許可以讓伊萊找美國隊長簽個名？”

    對上艾米莉期待的眼神，伊萊笑著應下：“沒問題?！?/br>
    “所以，”瑞德說，意外執(zhí)著地拐回正題，“摩根和美國隊長的腹肌哪個好看？”

    “……”

    伊萊：“Emmmm……”

    瞥見一旁不說話的霍奇，他機智道：“我投霍奇探員一票?！?/br>
    “霍奇？”艾米莉挑起八卦的眉毛，“你什么時候看到的？”

    伊萊失笑：“就昨晚，住在一起看見不是很正常嗎?！?/br>
    艾米莉哦了一聲，語調百轉千回。而風暴中心的霍奇依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伊萊，但伊萊已經又和摩根湊到一起背對過去，這次是他撩起了衣服。

    “摩根?！被羝骈_口說，“該工作了，關于側寫我們還需要繼續(xù)討論一會兒?！?/br>
    “唔？哦，好。”

    摩根和伊萊走回位置上坐下，伊萊環(huán)視一圈，出聲道：“Guys，我有個提議。”

    霍奇放下手里的筆記本，看向他道：“什么？”

    伊萊雙手搭在桌上，說：“我們設一個局怎么樣？”

    JJ：“設局？”

    摩根很快理解伊萊的意思，馬上道：“不行，這太危險了。”他皺起眉，“霍奇也不會同意的?！?/br>
    “是的?！被羝骘w快地說，“主動涉險不是——”

    “我知道這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伊萊說，“但如果設局，至少主動權在我們手上不是嗎？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他出來明處動手的時候也是破綻最大的時候?！?/br>
    霍奇沉默，他理智上認同伊萊的看法，然而眉間卻隨著情緒而蹙起。

    他還要說什么，但伊萊笑了笑，慢吞吞地說：“再說了，我若是執(zhí)意要這么做，你們也沒辦法阻攔。所以為了效率考慮，還是提前準備，打個配合最好。”

    后面這句話才是霍奇不得不答應下來的重點——確實，他們沒有束縛伊萊的權利，與其讓他一個人胡來，不如事先準備配合，盡量將可能的傷害降到最低。

    盡管霍奇沒有提出更多反對意見，但他直到晚上回家后都仍在試圖說服伊萊放棄，“伊萊，萬一我們去得不及時——”

    伊萊看著他，深藍的眼里氳了笑意，他戲謔著說：“霍奇探員，我以為你該對自己很有信心。”

    “……我沒有?！被羝嬲f，聲音微啞，“事實證明在這種事上不能太有信心，更不能心存僥幸。”

    伊萊愣了愣，他聽出了些不對勁，但沒有追問，只是溫聲說：“霍奇，我沒有看上去的這樣手無縛雞之力，該用的槍、刀、匕首，我都會，能應付得來——至少能應付到你們趕來。”

    “再說，”他望著沉默佇立著的霍奇笑起來，“可能你不相信自己，但是我相信你，相信你能順利解決這次案件，也能保護好我。”

    在青年帶著溫柔笑意的注視下，這個靜默仿若雕像的男人如同被第二次賦予生命一樣緩慢地動了起來，他坐到伊萊對面的矮桌上，認真而嚴肅的凝視著他的眼睛。

    “一定會的。”他說，一字一句地承諾，“我一定會讓你平安無事，伊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