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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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時候,無稚會一絲不掛地沉在河面凍結(jié)的水下修煉。 村里只有他一個和尚,因此村民看到他可以安然無恙地潛在冰水里,就以為無稚修行到一定的程度,已經(jīng)成為一名神僧,不會冷不會熱,也就不會挨餓受凍了。 發(fā)現(xiàn)他會潛水的第一年,村里多了很多想出家的小孩。他們找到無稚,問他,要怎么樣才能做和尚呢? 無稚不回答。 無稚眉眼斂笑,神態(tài)溫和,看起來并不是一個無情的和尚,牛富貴很勇敢,一把圈住他的大腿,如果無稚不告訴他,他就不撒手。 僧袍下和尚的腿好細(xì),牛富貴短短的手指摸到他的膝蓋,又摸到膝蓋后面菱形的軟rou,與兩側(cè)的筋膜。他一時沒抱穩(wěn),用力抓了一下,看和尚的表情,應(yīng)該有點疼。 家里人說和尚是得道高僧,簡單來說就是神仙,牛富貴看著和尚年輕俊美的臉,心想,難道做了神仙也會疼? 無稚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自上而下地俯視他,緩慢地?fù)u了搖頭。那一刻陽光照在和尚的側(cè)臉上,好像粼粼的佛光。 “阿彌陀佛?!睙o稚說。 太陽落山了。牛富貴堅持不懈地說,你要告訴我怎樣才能做和尚,我娘說你會在冰水里游泳,是不是我學(xué)會游泳就可以做和尚了? 張包子和謝小雨總喜歡在河邊玩,他們一去河邊玩,牛富貴的娘親就不讓牛富貴去了,這都是因為他不會游泳。 如果他學(xué)會游泳,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牛富貴放開無稚,和他揮揮手告別,然后急急忙忙地跑下山,從這座山頭的小路跑到另一座山頭,和尚的視力太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平安下山,這才揮手作別。 寺廟里空了,又恢復(fù)往日的寂寞,無稚一個人站在地中間,莫名其妙地?fù)]手,角落里的小狐貍看了,咯咯咯笑起來。 這一年無稚只是個普通和尚,還沒有成為得道高僧,他要把自己沉在冰冷的河水里,用煎熬rou體的方式修行。水流侵入他的皮膚,浸泡他的骨骼,從腳底到頭頂,一寸一寸,他冷得直打哆嗦。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到了春天,無稚心里又燃起情欲的火。 一寸一寸的原野,那烈日下的陽光,又好像佛光。 凌晨,他將寺廟的門鎖了,把僧袍脫下,赤身裸體地躺在地面。佛光普照,第一個照在虔誠的和尚身上。 后來牛富貴的娘親拿著搟面杖追到寺廟里來,質(zhì)問無稚為什么要教唆牛富貴去學(xué)游泳。牛富貴的爹、娘、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部都不會游泳,他決心自學(xué)成才,從河那邊的橋頭一躍而下。 牛富貴嗆了水,生病了,昏沉的睡夢中,夢到無稚撐著一艘小船,從河的另一端劃過來。和尚將兩只手都遞給他,牛富貴拼命地掙扎,卻被一把薅到水下。 水下一只窄小的狐貍臉,緊貼著他的臉皮,毛茸茸的觸感抵在他的嘴巴上,牛富貴嗆了一口水,狐貍的毛立刻順著水流從唇齒間涌進(jìn)來。 他惡心得干嘔,一睜眼,狐貍與和尚都消失不見。 彼時,和尚被他娘追得繞著寺廟跑圈。 再后來,村里死人了。村子里的人找到無稚,拜托他做法事。 無稚說,我不是法師。 村民說,無稚法師,快隨我來。 人死在河水中,無稚俯身看了一圈,捻起泥土放在鼻下聞了聞,臉色不大好看。村民說,法師,怎么了? 無稚搖了搖頭,說,沒什么。這個人淹死在他常去的河里,尸體是穢物,即使春天過去冬天回來,嫌臟的和尚也不愿再下水。 并且,他在這河道旁的泥土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狐sao味。 寺廟里寄住的那只小狐貍,在半個月前就不見了。 村民堅持要和尚做一場法事,和尚無奈,在河道旁的泥地里,用手指劃寫了幾句經(jīng)文。寫到最后,他想到那只失蹤的狐貍,失神之際手指用力,一下子杵到泥巴里。 大地潮濕溫?zé)?,包裹著他的一部分rou體。 村民看到無稚的臉上,隱隱是一種發(fā)怒的表情。法師喜怒不定。 喪事后是喜事,死了人,大家要聚到一起吃酒。夜幕降臨,幾根木頭就撐起一個簡陋的戲臺子,咿咿呀呀的唱著,一根白色的飄帶從戲臺飄下來,落在和尚的光頭上。 唱罷,和尚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衣袍的人,站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他一抬頭,絲帶落下來,蒙住他的眼睛,那個人拉起他的手,拉起他往前走。 一瞬間,周遭的聲音都遠(yuǎn)了、淡了,變成混沌的一團(tuán)。 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一處什么都沒有的野樹林。樹影稀稀,人影綽綽。無稚停住腳,將絲帶從眼前扯掉了。 “好聽話的和尚,”白袍人說,“你叫什么?” “貧僧法號無稚?!焙蜕姓f。 白袍人說:“無智?原來你叫不聰明?!?/br> “我要你和我做一些快樂的事情,你愿不愿意?”白袍人轉(zhuǎn)過身來,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漂亮的臉。他的身體是男人的體型,模樣卻比和尚見過最美的女人還要妖異。 和尚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愿意?”他抬高了點聲音。 聲音一大,周遭的景象就仿佛被音浪擊倒,一次又一次地畸變、扭曲。那時變得混沌的聲音,此時又逐漸清晰。 “你是狐貍?!睙o稚說。 狐貍不解道:“臭和尚,你怎么看出來的?如果我不是狐貍而是人,你是不是就愿意?” 他步步逼近,將和尚壓在一塊巨石的表面,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狐貍成妖之際,從祖宗的傳承中學(xué)到許多可以魅惑人類的方法,越是意志堅定的凡人,就越能讓征服他的狐貍受益。 他第一個就想到了無稚和尚。 狐貍抓著無稚的手,往自己身上放,鉆進(jìn)衣領(lǐng)摸過腹下,摸到他精心變化出的人類性器,和尚冰涼的手心,激得他渾身抖了一下。他的眼睛變成紫色了,和尚卻垂眼不看他。 那只執(zhí)過經(jīng)卷抄過經(jīng)書的手掌,慢慢滑向他的會陰。狐貍大張著腿,被摸得舒服了,尾巴從脊椎根部鉆出來,毛絨絨一大條。他是一只雪白的狐貍。 和尚右掌豎起,左掌撫弄他的下體,輕輕地念了一聲佛號。狐貍蜷起腰腹,射了。 和善的無稚和尚笑了笑:“你輸了。” 狐貍喘著粗氣:“我賺了?!?/br> 周遭景物歸無,無稚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他們兩個竟然一直在人群之中。他垂眼看,看到狐貍在自己面前扮作男女不辨的戲子模樣,而自己正堂而皇之地將手放在狐貍的屁股上。 病好了的牛富貴,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幾乎要驚掉下巴。 和尚說:“你和我回去嗎?” “回去?”狐貍說,“回哪里,寺院嗎?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 和尚雙手合十,又念了一聲佛號,看著狐貍搖搖擺擺地走遠(yuǎn)了。 這一年冬天,無稚將自己埋進(jìn)河道旁的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