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拋去這段關(guān)于姓氏的話題，麗塔還是非常友善的。

    填充房間的時候，會詢問她的喜好，避開她的忌諱——雖然她沒有忌諱，并且在得知她喜歡甜點心時，禮貌地邀請她參加下午的茶會。

    阿貝爾本來就饞得要命，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黑貓坐在她肩頭，晃了晃尾巴。

    布置房間的事情交給妻子，領(lǐng)主本人沒骨頭似的靠在門口，和他的老師敘舊。

    “阿貝爾……你就是為了她借的印章？原來你當(dāng)時打的是這個主意啊?！彼揶淼厥沽藗€眼色，“能促成一樁好事，我的印章沒白借?！?/br>
    特拉維想要否認，總覺得他把自己說得目的不純……可現(xiàn)實就是，他確實目的不純了。

    “說實話，我還沒往你追求人那方面去想。你讓烏鴉送來的那封信，我一開始以為是假的?！?/br>
    特拉維看著他。

    “別這么看我啊，看看你自己——年紀(jì)又大，長得也不討喜，癖好奇奇怪怪，還往家里藏尸體——我可不覺得會有正常的小姑娘喜歡你。”

    特拉維皺眉：“阿貝爾不奇怪?！?/br>
    “是～”亞切拖著長長的尾音，又開始油腔滑調(diào)，“阿貝爾很正常，奇怪的是我的老師～”

    特拉維心里的不愉快消散了，雖然哪里不對，但他說不過亞切那張經(jīng)歷過爭奪繼承權(quán)和腥風(fēng)血雨的嘴。

    他來這里還有另一件比較重要的事：“奇爾德在哪？”

    說到這個奇爾德，亞切就更好奇了。

    “按照你的吩咐，把你們安排在奇爾德的隔壁，”他站直身體，“怎么，想給阿貝爾畫張畫像了？也好，你那死氣沉沉的家里確實缺一張讓人眼前一亮的畫像。”

    特拉維像是被他的提議點醒，金色的眼里瞬間豁然開朗。

    “對，確實缺一張。”

    亞切被他這副突然臨時做決定的樣子震驚：“……你找他原來不是為了這個嗎？”

    “……”特拉維看了眼房間里開開心心的阿貝爾，有些心虛。

    “特拉維，”亞切正經(jīng)起來，嚴(yán)肅地說，“你真的該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討女孩子喜歡?！弊约哼@年邁的老師好不容易找到伴侶，要是被他不解風(fēng)情的性格氣走怎么辦。以他自己對特拉維的理解來看，這個沒有人情味的黑暗法師可不會手下留情。

    萬一阿貝爾死了、萬一她真的是那個令人作嘔的布洛涅提諾家族的，她死在自己這里，他真會怕那群信光明神信瘋了的家伙做出什么。

    亞切不敢賭這萬一的概率，所以他目前是真心希望這兩人能好好的。

    這話從自己學(xué)生嘴里說出來奇怪，特拉維卻回答：“我在學(xué)習(xí)。”

    “她要是情緒和平常不一樣，你別自己瞎琢磨……算了，”亞切想了想老師的性格，放棄得很快，“這話我和阿貝爾說吧?！?/br>
    “不用你來cao心。”他扔下自說自話的亞切，朝阿貝爾走去。

    阿貝爾和麗塔整理的差不多了，他正好過來，她就瞇著眼看特拉維。

    “說什么悄悄話呢？”

    “說你。”

    “？”

    “說阿貝爾被畫出來一定很好看?！?/br>
    “！”

    麗塔善意地笑出聲，打趣兩人關(guān)系真好，阿貝爾也驚了，不過她驚的是：“畫什么？”

    特拉維回答：“你的畫像，我想掛在大廳?！?/br>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雖然她沒見過畫像，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掛在大廳。

    “看起來是不用我cao心?！眮喦胁逶?，“老師不愧是我的老師。”以前那副誰見誰得死的陰沉模樣對比現(xiàn)在張嘴就來的情話，簡直判若兩人。他的老師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

    貴族們總有很多繁文縟節(jié)的禮儀，什么見面禮用餐禮，如何穿衣如何聊天，身份地位各有不同，阿貝爾聽了半天，只記得不能隨便吃飯，要按順序。

    她自由慣了，有記憶以來的她，整片海都能游，整座森林都能玩，爬樹掏鳥下海撈魚，連赤身裸體到處跑的事都做過，每一條都犯了他們的禁忌。哪怕沒胃口吃飯，亞莉亞也會專門給她做小點心——特拉維不吃這個。

    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類，那她失去記憶之后，反倒活得更加輕松了。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容易讓人迷失自我啊。不如說做人規(guī)矩真多啊。

    阿貝爾嘆了口氣。

    看她是真的不懂禮儀，麗塔便安慰她：“沒關(guān)系，洛倫佐是自由的領(lǐng)土，你隨意就好，不會有人說什么的?！?/br>
    也沒人敢對她說什么就是了。

    “太好了?！卑⒇悹栒嫘母兄x亞切的自由散漫。

    “我說這些是為了讓你不會覺得陌生?！丙愃f，“也怕你適應(yīng)不了，晚上還有晚宴呢?！?/br>
    “晚宴不是吃飯的嗎？”

    “不，也是貴族間交流的場合……”麗塔說完就懂了，“你只要待在特拉維先生身邊就行了?！卑阉胚M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堆里，這副好欺負的生面孔會有不少麻煩，但只要特拉維在，能避免所有亂拱火的貴族們的找茬。

    阿貝爾對宴會產(chǎn)生的抗拒心理，因為特拉維在場的關(guān)系，再次消失了。

    她轉(zhuǎn)身撲到他的懷里：“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她想自由地吃頓飯！

    特拉維好好地接住了她，向往常那樣，熟練地抱起來放進自己臂彎里。亞切發(fā)出不忍直視的牙酸聲。

    “前面就是奇爾德的住所了。”他捂著嘴說，“畫家總有些怪脾氣，他喜歡安靜地畫畫，你們自己去找他吧?！?/br>
    “記得早點回來，你的禮服需要改尺寸，裁縫很快就到?！丙愃a充道。

    阿貝爾應(yīng)著，趴在特拉維肩上與他們道別。

    ……

    一踏入這位畫家的住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侵入鼻腔。

    特拉維緊蹙眉頭，把她放下來。

    “在這等我?！崩锩娴膱鼍安荒茏屗吹?。

    然后對黑貓說：“注意。”

    貓咪喵了一聲。

    特拉維自己進去了，阿貝爾聽話地坐在石階上，她也不會在陌生的地方亂跑。

    她選了個好地方坐下，面前是青藤纏繞的秋千和有些枯敗的花圃，大約是給這位畫家的參照物，他們的客房沒有花花草草。陽光照射在臺階下，她伸出鞋尖去夠著，看自己的影子在陽光下晃來晃去，自娛自樂得正開心，忽然一個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濃厚到有壓迫感的鐵銹般的血味。

    “！”

    貓咪尖銳的叫聲響起，阿貝爾立刻撐起地面就要跑，卻被來人一把按在原地。

    “你身上怎么有鮮血的味道？”他的聲音很勾人，彎腰在她頸邊嗅了嗅，“嗯，還是強者的鮮血?！?/br>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黑貓化作濃稠的泥漿朝他襲去，他松開手躲避，阿貝爾沒了限制，連滾帶爬往屋內(nèi)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特拉維的名字，潛意識里認為他的身邊是安全的。

    那人卻輕而易舉上前抓到她的手臂，將她帶到自己面前，在看到她面孔的時候有些愣怔：“特拉維什么毛??？也開始養(yǎng)小姑娘了？”

    阿貝爾被他拉近，正要使出頭槌反擊，他忽然低下頭，鮮紅的眼睛吸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這樣的眼睛……這么漂亮的鮮紅色……好像在哪見過？

    一時間兩個人面面相覷。

    特拉維出現(xiàn)在阿貝爾身后，就像那天殺死人魚的姿態(tài)，帶著nongnong的惡意。

    “松手?！?/br>
    他訕訕地松了手：“別那么大惡意，我沒有要咬她的意思?！?/br>
    特拉維冷哼一聲。這家伙剛吃飽，干巴巴的尸體還在屋里躺著。

    阿貝爾鉆進他衣袍中，腦袋里一團亂。她看著那雙漂亮的鮮紅色眼睛，總覺得這張臉過于完美了，應(yīng)該多點傷痕什么的、如果是燒傷那就最好。太怪了。她怎么會這么想。

    她緊緊抱住特拉維的腰身，又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他，這個人的唇角天生有點翹，即使沒有表情的時候，在別人看來也是含著微微的笑意的。

    特拉維握緊了她，為她介紹。

    奇爾德，洛倫佐資助的宮廷畫師，同時也是一個——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