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女士，請冷靜一點?！?/br>
    繆偏頭看了眼那名神仆，他立刻點頭，架住托里斯弗艾女士離開。

    “吃飽了嗎？我們該進行下一項了?！?/br>
    阿貝爾叼著簡樸的面包：“你要做什么？”

    “讓你恢復(fù)記憶?！?/br>
    她忽然有種被天上的餡餅砸中的驚喜，面包也不啃了，立馬站起來：“能恢復(fù)嗎？”

    “只要不是扔進深淵，總有辦法。”

    “為什么扔進深淵就沒辦法？”

    “你的問題太多了，這不是你該知道的?！?/br>
    “……”可以，看在他能幫忙恢復(fù)記憶的份上，不頂嘴。

    “過來?！彼_凳子，走到她身側(cè)，用翠綠的眼睛示意，隨即掠過她，目不斜視地走出房間，一腳踏入耀眼的光明中。

    阿貝爾有種自己被他當(dāng)做寵物的錯覺，他對自己說過多少次“過來”了？

    沒時間多想，他已經(jīng)走出好遠，阿貝爾急忙跟上，匆匆忙忙塞進嘴里的干硬面包差點沒把她噎死。

    光明神殿是座威嚴肅穆的古老建筑，這里連地磚都是白色的。蜿蜒交錯的走廊重合層疊，若不是前面有人帶路，她大概會迷失在這座龐大的迷宮之中。

    繆輕車熟路地將她帶到昨晚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高大的神像在白天更加炫目，阿貝爾貧瘠的腦瓜里找不出形容詞，就好像……好像有人在神像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粉。

    “是金粉沒錯。很有視覺欺騙效果，是不是？”

    突兀的聲音回答了她內(nèi)心的想法，阿貝爾猛地一驚，回頭看向他，繆很小幅度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瞳孔，示意她過去。

    他就沒有不知道的嗎……

    但一想到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她才勉強平復(fù)了心情。

    “你就沒有不知道的事情嗎？”她一邊朝他走去，一邊嘀嘀咕咕。

    她以為繆會很自信，但繆卻說：“有的?！?/br>
    他說：“如果我的計算沒出問題，你不應(yīng)該失憶，也不會丟下魅魔。但事實卻是，你變成了這樣，魅魔也不知所蹤?！?/br>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你的行跡完全脫離了我的掌控……我很好奇?！?/br>
    阿貝爾：！

    比起魅魔的事情，她更關(guān)心另一個重點：“我離家出走也是在你的掌控之中？”

    他承認了，不如說就沒打算隱瞞。

    “過來，”他態(tài)度和藹，語氣親切，似乎對眾生都如此平等，他按了按神像下的石桌，說，“躺上去?！?/br>
    阿貝爾尚處于離譜到不可置信的震驚中，她簡直不敢想，迄今為止自己的所有遭遇，竟是他——光明神殿的圣子造成的？

    被僵硬地推上石臺，她的余光瞥到坑洼的石桌下還有干涸的血痕，登時汗毛直豎，死活不肯上去。

    “你不會要宰了我吧？！就因為我脫離你的掌控？”

    “在想什么，”他依然不慌不忙，循著她不安的源頭看去，了然道，“那血跡是……惡魔的。”

    可阿貝爾看到石臺上暗紅的血跡就打心底里排斥，和奇爾德流出的血不同，即便石桌縫隙里的血被清理得很干凈了，她還是沒辦法接受，只瞥了那一眼，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硬生生掏出一塊，痛苦且無助。

    “……我不要?！彼€是選擇拒絕。

    繆沒有過多強迫，點頭：“我理解，身體的記憶比記憶本身更能影響人類?！?/br>
    她的摯友就是在這被愛人剖開心臟死去的，當(dāng)時的絕望和無能為力也會刻入身體嗎？繆思考片刻，決定換一種方法。

    于是他勾起唇角，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容。經(jīng)過大多數(shù)人的驗證，他的這幅表情是能使人最短時間內(nèi)冷靜下來的。

    不過這個方法在阿貝爾這里不起作用，她壓根沒看他，咬著指甲一門心思想溜走。

    雖然她沒了記憶，可她總是心里慌慌的，這個地方大概有著她不太好的過去，讓她非常排斥。

    圣光照耀下，神像上的金粉散發(fā)著璀璨的光芒，那道擦不凈的血跡就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處，如同神殿骯臟不堪的無人知曉的角落。

    “阿貝爾，”繆喊她，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不要亂想。”

    阿貝爾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在試圖用笑容安撫，但他的笑似乎每次都一樣，無論是嘴角勾起的弧度，還是眼尾上翹的角度，都是最完美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在她眼中的，永遠是無瑕無疵的神圣而端莊的笑容。

    在危及到生命的情況下，他千篇一律的表情反倒成了她恐懼的來源。類人而非人的異樣詭譎，原先只在亞莉亞身上感受過，現(xiàn)在又浮上她的心頭。

    阿貝爾不由瑟瑟發(fā)抖。

    “你……是什么？”

    “聰明的孩子?！彼麚]退了眾人，只留下阿貝爾孤零零地站在神像前，“不過現(xiàn)在不是好時候?！?/br>
    這幅場景讓她更堅信繆要把自己滅口，不過還沒撒開腿就被攔住，他好像知道自己的逃跑路線和接下來的動作一樣，完美地阻擋所有的退路。

    “只是讓你恢復(fù)記憶，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繆用冷硬的拇指搓了搓她的臉頰，溫柔中帶著些許機械，“我會讓你暫時失去控制，不要反抗。”

    他說著，另一只手移到后頸，輕輕按了一下，阿貝爾感覺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刺進皮膚，緊接著兩眼一黑，身體失去支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