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徹底緩過來了，她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很久，凝視著冬雨未停止的夜色。

    暗光流離，市區(qū)密布的摩天高樓帶來了壓抑感，在米薇順利推開臥室的房門后，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下意識加快步伐于房間中急促穿梭。

    無需爭議，必須離開里，一秒也不能停留。

    米薇原以為這場災(zāi)難會輕松度過，直到雷雨在頭頂轟鳴，她預(yù)感到了某些事，往后退了一步。

    眼簾里映入一張熟悉的面孔，昏黃的燈光熏染，明暗交織，他慵懶地坐在沙發(fā)上，高大的身軀往后微仰，目光里充斥著曖昧的新鮮感。

    “米薇?！?/br>
    米薇能察覺到，那俄羅斯口音的粗糙嗓音摻雜著疲憊。

    她在典雅的青銅鐵藝燈下駐足不前，美麗的頭顱往右偏了一下，干癟的微笑里帶著恐慌，呼出聲:“克留科夫先生?！?/br>
    她的處境窘迫，徐徐平息混亂的呼吸。

    “你的稱呼很生疏?！?/br>
    聞聲，米薇在心底否定，他們本來就不熟。

    她甚至只記住了他的姓，具體的名字是什么……伊利亞？帕維爾？斯坦尼斯拉夫？至于父姓，更不清楚。

    “……伊利亞？”

    伊戈爾瞥了一眼，否定米薇的答案:“伊戈爾·庫茹蓋托維奇·克留科夫?！?/br>
    熾熱的燈光使人悶熱，投來的目光很強烈，她突然感到全身的戰(zhàn)栗襲來。

    無奈，只能遵循著通常的禮貌，朝他擠出一抹微笑。

    那張面孔是絕對的視覺盛宴，無意中打翻硯臺，墨汁熏染古老的畫冊，提線木偶無法對抗cao控者，膽怯而麻木地乞求憐惜，黯淡的命運永無光彩。

    “你該去睡覺，中國的時差讓我不適應(yīng)?！?/br>
    “我睡不著?！泵邹本髲姷卣驹谀抢铮浪蓝⒅?。

    賭氣般的話語自然得戳中笑點，伊戈爾隨口提醒著:“你在自己的國家?！?/br>
    對米薇來言，這句話怎么聽都是一股諷刺的味道。

    “你可以走過來?！?/br>
    她未理會，往后退步。

    死寂相守了很久，冷漠的失敗審判來自指尖陌生的涼意，淪陷懷抱的禁錮，她的身體向后跌倒，深陷在柔軟的沙發(fā)中。

    微笑逐漸在溫順的嘴唇上枯萎，她嘗試克制眼淚的潸然，卻無法掩飾每一聲恐懼。濕漉漉的黑眸變得空洞無助，緊咬著下唇，溢出幾分意外的可憐。

    “我都說過了，我不想，你不要碰我?！?/br>
    “你是瘋了嗎，根本沒有人會這么對待自己感興趣的人，感情里最重要的，首先是尊重彼此?！?/br>
    米薇知道，和他講道理，根本沒用。

    但適當和無賴講道理，可以疏解心中的不悅。

    手心攥著衣角，捕捉到他不可多得的笑意中半是慵懶，半是溫存，輕輕地牽起她的右手，唇觸著了手背，留下淺淺的，象征撫慰的一吻。

    “有男朋友嗎？”

    很惡劣的問題。

    米薇抬起眸，一心只想氣他，嚴肅地警告道:“有，目前現(xiàn)任和我同齡，我們已經(jīng)同居了，交往時間超過一年，我對他的一切都非常滿意，準備這個月就結(jié)婚，我這次回來就為了趕緊和他結(jié)婚！”

    “所以我們更不能這樣下去，這是違法，是觸碰道德底線，誰喜歡對自己的伴侶不忠？”

    這些是謊話，她從來沒有過男朋友。

    他垂眉，棕色輕柔的睫毛下一雙執(zhí)著且永不饜足的眼睛的眼睛現(xiàn)出笑意，掌心覆著后腦，嘗試馴服性情不溫順的金絲雀，“……不忠？我倒想看看，你的未婚夫知道你發(fā)生婚外情行為的模樣?！?/br>
    “頭抬起來?！?/br>
    “我憑什么聽你的？”

    冰涼的真絲布料覆上雙眼，他并不在乎她過去的感情史，更希望產(chǎn)生一段不正當?shù)母星殛P(guān)系。

    “他不會知道這件事?！?/br>
    “我會讓他離開，讓他滾?！?/br>
    米薇對聽到的幾句話感到惶恐，愈發(fā)想扯開系在腦后的領(lǐng)帶，然而幾英尺的空間早把她囚禁了。

    “克留科夫……克留科夫先生，你能換個人尋求刺激嗎？世界上女的那么多，為什么偏要折磨我？”

    “我覺得你換個人親，感覺絕對是一樣的，甚至?xí)娣?，更享受。?/br>
    面對沒完沒了的哀求，狡辯，他扣住了試圖忤逆的雙手。

    米薇剛偏過頭，又被強制地側(cè)朝他，五指深深插入發(fā)絲，將頭埋在頸間，唇齒不輕不重地吻咬，如飲啜甘美的醇酒的繾綣，壓低的嗓音仿佛在宣誓:“你是僅有的第一個，值得珍惜?！?/br>
    不同于先前，向來沉默寡言的伊戈爾補充了一句，“至少現(xiàn)在，你無可替代。”

    似乎在那天的落雪紛飛之際，她單薄而落魄的模樣，讓內(nèi)心沉寂了幾年的情緒突然起了波瀾。

    隨著壓抑的喘息釋放，她的低泣被取而代之，“唔……”

    望著懷中人茫然的神情，手安慰地順著烏發(fā)往下滑，放輕力度，“別躲，你要認真想想，下一次在莫斯科見到我，究竟該說什么？”

    他黑色襯衫上的紐扣僅解到了第二顆，胸膛肌rou的體溫溫暖著懷里的人，糾纏和誘惑不減反增，更晦暗，更深度。

    米薇根本不會接吻，他卻在誘導(dǎo)她怎樣沉浸其中，再次從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轉(zhuǎn)向蘇醒。

    “他居然沒教你怎么接吻。”

    “真是廢物。”

    隱隱約約中她聽到了幾句嫌棄的耳語，模糊的意識不允許清晰地記起每一幕，對方?jīng)]有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夜很漫長，她蜷縮在懷中，五指揉皺單薄的床單，被吻得幾乎稍微張嘴就會痛，捆住的雙手用力拍打他的胸膛，得到的僅有耳鬢廝磨的面紅耳赤。

    意識整夜弄得黑白混淆，入夢而見彌撒那日神龕上流淌的蠟燭蠟淚，祈禱之人嘴角噙著如同圣像的寒冷。

    不過，米薇終于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吃飽很滿足，吃撐很痛苦。

    第二天，她得到了一份合同和一大筆現(xiàn)金，合同是中俄雙語版，之前強行給她注射鎮(zhèn)定劑的波利納遞來的。

    波利納拎著裝滿現(xiàn)金的手提箱，表情很溫柔，好像忘記了那支令人不悅的鎮(zhèn)定劑，用著很優(yōu)雅的腔調(diào)隆重陳述。

    “米薇小姐，老板讓我向你轉(zhuǎn)告，希望你能在下次回到莫斯科前，從頭至尾仔細看完這份合同，給他一個最肯定的答案?！?/br>
    “同時，老板也祝福米薇小姐，祝你擁有一個愉快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