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連帶
男人邁開大步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被留在廊下的秀兒在他離去后腿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夏日的溫度被她后背泌出的冷汗抵消,冰涼出的指尖絲毫沒有回暖的跡象,她將自己的臉埋進膝蓋,悠長的一聲嘆息緩慢的吐出,沉重的心跳恨不得把她壓到地面下。 淚珠被洇暈在了袖子上,她明明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再把自己擺放在可憐卑微的立場上,可事實卻正如余慶所說,真到了那一天,她怕是連哭都不會了。 什么是一生一世一輩子?她怎么敢去奢望。她端的清自己幾斤幾兩卻控制不了心中深淵瘋狂擴張,他們待她越好,她越想索求更多,不單是衣食住行的滿足,她還想要他們的.......她已經(jīng)貪得面目全非了。 兀自消沉難過了一會兒,她就站了起來。她已經(jīng)不想再躲在余福身后受他庇護了,她必須要自己站起來才能堂堂正正的回應他們的付出。就像她昨天自己說的,她跟他們叁兄弟每個都是夫妻,夫妻間的事,她靠自己解決。不管是余慶還是余祥,她既然想要他們把心全給她,從現(xiàn)在開始她就自己去爭取,爭來了她自然歡喜,爭不來她也認! 余慶暫時不想納妾就是她的機會。 繁華正茂的寧靜后院里出現(xiàn)了秀兒忙碌的身影。等她落地的花瓣收拾干凈,晨露也基本散了。 常秀娟把收在廂房中的曬架搬出來,將待曬的藥草攤開擺上竹篩,再整齊劃一的搬上晾曬架。這活兒她早做習慣了,翻翻揀揀赫然有了醫(yī)家娘子的架勢。 余祥在前院藥房也惦記著那些還未曬好的草藥,看太陽已然升高便放下手里的活計進了后院,結果就看見秀兒擰著眉頭特別認真的在侍弄那些藥草,那模樣讓人見了都忍不住覺得可愛。 “jiejie怎么沒等我,自己先把這些搬出來了?”他叁步化兩步,踩著木制的圍欄就跳進了院子,利落的衣不沾塵。 他前腳落地,后腳秀兒就忍不住念他,“你怎么每次都這樣跳來跳去的?樓梯就在那邊,你萬一崴到腳摔倒怎么辦?” “摔倒了有娘子陪,還可以偷懶,美死我?!庇嘞槟樕蠏煨?,快走到她跟前,“這些架子多沉,下次記得等我過來再搬。” 秀兒看他笑得光亮,深覺刺目,“你便是這樣笑也不該踩著圍欄跳來跳去,真摔了我才不管,等著你兩個哥哥輪番訓你。” “jiejie真不管我?”余祥抿唇蔫壞道,“那我便瘸著腿跟在你身后,讓你心疼?!?/br> 一抹笑意被余祥叁言兩語逗出,秀兒盡力做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我才不心疼?!?/br> “真不心疼?”余祥耍賴一樣展開手臂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軟磨道,“jiejie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壞心眼兒了,都反過來欺負我了。” “你原來知道平日里都是你在欺負我?”秀兒側過頭,盯著他的眼睛嗔道,“你快松開我,萬一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br> 余祥摟著她的腰一頓扭晃,“院子里又沒別人,再說我抱著自己娘子誰敢管我,不懂什么叫非禮勿視嗎?!?/br> 秀兒臉頰緋紅,就覺得天本就炎熱,被他一抱更是熱出一頭一身的汗,“你快放開,這樣大太陽底下抱著你不覺得熱嗎?” “熱,”他肯定道,然后繼續(xù)抱著人不放,“可娘子身上溫度冰冰涼的,抱著可舒服?!?/br> “余祥......”秀兒被逼得不得不叫他全名,“你再鬧我便不理你了,家里就你跟你二哥了,你在后院蘑菇他便要多忙碌,你快些幫忙去?!?/br> “我就知道jiejie偏心,先頭偏大哥,這時候就偏二哥。哼,我就是沒人疼的可憐蟲。”他撇嘴唇,就手捏起一根草藥叁折兩折塞進嘴里嚼。 “你、你吃夏枯草干嗎?”秀兒自動忽略他的信口開河,又看他嚼著藥草,自己都跟著嘴里一起發(fā)了苦。 “哼哼,就我沒人疼還不多嚼點清火的藥草,萬一急火攻了心,我便......”余祥故意說的苦不堪言,手撫胸口,腳下在特意踉蹌一下。 常秀娟心明鏡他在鬧,微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了,只專心翻曬篩子里的半干植株。余祥見她不搭理自己,伸手一把拉住她的小手,正了正表情道,“我剛才看見二哥好像受了很大的氣,那臉上能刮下二兩霜,這炎炎夏日剛好降暑,是娘子的功勞?” 手被余祥拉著,她眼盯草藥表情變得微妙,“我、我說錯話了?!?/br> “jiejie說了什么?”余祥牽著她的手,引她坐到背陰的廊下。 秀兒抽回手,只要不安她就會習慣性的絞手指,現(xiàn)下兩只手又纏到一起了,“我......我讓他、讓他納妾。” 余祥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無比精彩,隨后抬手摸上秀兒的額頭,“娘子是睡了一天一夜糊涂了?二哥這才回家,剛跟你成了夫妻你就讓他納妾?jiejie干脆點名休夫都比這提議強百倍?!?/br> “我、我......他......”秀兒抬頭看余祥,清麗的臉上也是糾結苦悶,“他、他本來就不想我嫁進來,是我厚顏,我又不想他受委屈。共妻到底是委屈你們的,他若有傾心的女子,我真就是罪人了?!?/br> 余祥坐到她旁邊,后背向圍欄一靠,腦袋后仰,倒看著園中風景,一會兒后他突然低喃道,“jiejie這是點了二哥,也把我算進去了吧?!?/br> 常秀娟臉色一變,呼吸瞬間凝滯。 她不回答,余祥瞇起眼睛眸光一凜,隨即他立刻坐正看向坐在他右邊低頭不停摳弄手指的女人,“我不過隨口一問,jiejie倒當真也把我算進去了?” 空氣突然間沉寂下來,重重壓在秀兒縮起的肩上,她不敢去看余祥的表情,只能低著頭似逃避一般縮小存在。別管剛才她下了多大的決心,真事到臨頭,她還是本能的犯慫。 “在jiejie眼里就只有大哥?我跟二哥都是大哥的附贈?我對你......”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女人那慘白的側臉,“jiejie可知,殺人誅心不過如此啊?!?/br> 心臟隨著余祥平淡的語調層層絞痛。旁邊坐著的人突然站起,在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想再跟自己多談并準備離開時,常秀娟也不知是從哪里鼓出的勇氣猛揪住了他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