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成年
八月,地表溫度已經達到了60攝氏度,平均氣溫40攝氏度,熱瘋了。 三伏天,就連到了傍晚也是熱浪滾滾,容溫抱著一箱子雪糕火急火燎往家里跑,再晚點雪糕可就要化了。 卿純躺在床上睡了一天,自從搬到這里她就再也沒出過門,課也不去上了,整天在家里擺爛。 聽到開門的聲音卿純立馬警覺起來,商顏在日本抓到她的記憶始終揮之不去,噩夢糾纏著她甚至逼得她在枕頭底下藏了一把剪刀。 “純兒!純兒!是我,我買了雪糕回來了,快出來吃!” 卿純打開了一條門縫確認只有容溫一人后才出來,從停車場到家也就幾百米的路,容溫熱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你干嘛去了?平常七點就該回來了,現(xiàn)在七點半?!?/br> 卿純埋怨,容溫卻興奮得劃開紙箱,露出了一大箱花花綠綠的雪糕。 “我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口味,所以把冰箱里所有的口味都買回來了!” 容溫笑得燦爛,蠢萌得像條乖狗狗,二十多歲就當上高官的男人,卻幼稚得像個少年,還是喜歡做這些小孩子哄人的把戲。 卿純想嘲笑他,可剛想開口才想起自己就是個小孩子,她被商顏影響了太多,都把自己當成了市儈精明的成年人。 他說的沒錯,商顏把她教壞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不愛吃雪糕冰淇淋難道就該愛喝紅酒香檳嗎? 卿純在箱子里挑了一個,“我吃這個,其他的趕緊放冰箱,快化了?!?/br> 容溫歡歡喜喜地收拾了雪糕,兩個人坐在廚房餐臺前各自吃著自己喜歡的雪糕。 這種自由的感覺直到現(xiàn)在,都會讓卿純恍如隔世。曾經她在京城,在那個男人的掌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選擇,永遠都處在壓抑的環(huán)境中,只是片刻的回想就能讓她再次顫栗。 “你喜歡吃小布丁???” 容溫的聲音突然打斷卿純的思緒,她回過神看了看手中的雪糕,“嗯,很便宜,也很好吃。”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哈根達斯多一點,買了好幾盒呢,不過只要你喜歡,我多買點小布丁好了。” 與商顏的霸道傲慢不同,容溫永遠都這么溫柔,他很注重細節(jié),會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哪怕是一根雪糕這么小的要求。 “以前我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的最多的就是小布丁,很便宜,一塊錢一根,是我曾經最廉價的快樂?!?/br> 生活漫漫,除了恨,卿純還想要別的,所以她這么努力地活下去,那么拼命地上學考試。 容溫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棍笑著說道:“我也是,小時候我爸媽不管我,沒人接我放學的時候,我也會在學校附近的小賣部溜達,幾個男生湊錢買零食,我記得我上學那會兒,這個才五毛錢,我零花錢比他們多連吃了五根當晚鬧肚子進了醫(yī)院?!?/br> “哈哈哈,真的???吃到進醫(yī)院?” “對啊,小學三年級,男孩子嘛,嘴太饞了?!?/br> 兩個人有說有笑,屋子里充滿了快樂的氣息。 “不對啊,你不是容家少爺嗎?京城的那些私立學校門口也有小賣部?” “沒有,我從小跟我爸,所以都是上公立學校,我爸有職位,你懂的?!?/br> 卿純若有所思又對他產生了更多的好奇,“對哦,軍官子女要低調。” “我和你是同一所高中啊,你忘了我們怎么重逢的?” “我記得,榮譽校友嘛,容學長,我們學校校長都把你當個寶天天供著呢!” “哈哈哈,他不是供我,他想供我爸。” “那這么說你爸很厲害咯?” “也不算多厲害,軍屆和政屆其實不怎么粘連,更多的是在自己的領域交際發(fā)展,所以我才會來這里。” “S市那個秦家?” “嗯,秦家老爺子是華南大區(qū)的上任軍區(qū)總司令,雖然退休了,但人脈和資源無可比擬,我爸想培養(yǎng)我接班,所以就把我調到這里歷練?!?/br> 卿純越聽越起勁,容溫的父親一聽就非常有遠見,甚至在他兒子年幼時就規(guī)劃好了容溫的一生,他注定要接管他父親的位子,只可惜這個男人沒有那么大的魄力。 “你爸對你很好啊,路都給你鋪平了,而且就算你不愿意當官,你還有你的董事長mama,當個富二代也不是問題。真羨慕,你一出生走哪條路都是平坦的?!?/br> 卿純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容溫竟然冷了臉生氣了。 “我不靠他們,也沒有安于平坦,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br> “靠了也無所謂啊,生來就有的東西,各有天命。” “你說天命,那你順應過你自己的命嗎?” 容溫反問,卿純愣怔在原地沉默難語。 “你覺得我癡迷于你,只是因為你的外貌?” “…………” “他們都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但我覺得愛就是要理由的,要說出來,要表達出來,要讓對方完完全全感覺到自己的感覺。我愿意與你一起共情,我想讓你知道我在念你,我想讓你知道我在想你,我想讓你知道我在愛你,我想讓你擁有我的一切,純兒?!?/br> 兩個男人,天差地別,一個極盡索取,一個極盡付出。 而他們,似乎都在悄然流逝的時光中成了卿純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小布丁還是融化了,滴滴答答落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卿純一直都把容溫當作工具,她是對他動過心,但知道他有自己的青梅竹馬后她選擇了斷情。 這一生,她覺得自己不可能再去愛上別人,她只愿意愛自己,就像商顏。 “容溫,何必呢,因為我,你已經受了很多傷了?!?/br> “我不在乎,為了你,我一點都不在乎!” “為什么?” “愛就是甘心被人束縛,我愛你,我甘愿?!?/br> 那一刻,卿純的內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開始渴望,開始對這份自由又溫暖的愛產生依賴。 沒有人能比得過容溫,永遠都沒有。 —————— 有了容溫,卿純真的開始遺忘商顏,她不再做噩夢了。 生活簡單又美好,雖然卿純還是不愿意出門,但在這里她得到了安寧。 容溫工作時不時加班開會,他給卿純買了新手機新電腦,讓宅在家里的她不那么無聊。 房間里的窗簾一直拉著,卿純不愿意開燈,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刷手機。過于平靜的生活讓她失去了目標,只有容溫回來時她才能開心一點。 巨大的恐懼被填補時,就會產生這種強烈的依賴,她知道但逐漸不愿意走出這個舒適圈。 被愛,是幸福的。 況且是容溫這樣的大情種,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要將自己全部的愛給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了幾絲亮光,卿純迷迷糊糊睜眼,按了一下手機瞥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了。 門外還是一片寂靜,容溫又在開會。 卿純翻了個身,將平板上的電視劇劃掉,她看了一天的狗血瑪麗蘇電視劇,越看越上頭,一邊吐槽劇爛,一邊不肯換頻道。 也不知道容溫什么時候回來,卿純睡得頭疼坐在床上發(fā)起了呆。手機亮了兩下,她低頭一看,又是顧炎。 自從卿純被容溫帶走,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顧炎再也沒找到她,沒有分手沒有解釋,就這么銷聲匿跡了,不過這個少年也是執(zhí)著,每天不停發(fā)消息。 不想起床,還是繼續(xù)睡吧。 卿純的大腦回蕩著這句話,懶著懶著她又歪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夢里沒有時間觀念,卿純又做了個舊夢,她夢見自己回到了東山別墅的小花園,那個時候那棵楊梅樹還只是一株矮矮的小樹,剛結出的果實酸澀得很。 “純兒,你在做什么?” 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小卿純回頭,見到了美麗端莊的母親。 “mama,純兒的小鞋子丟了?!?/br> 她伸出那只光溜溜的小腳丫,鼓起的腮幫子像極了小河豚。 “怎么這么不小心弄丟了呢?” “嗯………丟了就丟了嘛,哼!” 自己丟了鞋,還自己生了氣,薇奧莉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我,不許笑我!” “純兒,跟mama回去換雙鞋吧?!?/br> “不要!你笑我,不喜歡你!哼!” 她跑了,墊著自己赤裸的小腳丫提著裙擺一蹦一跳地跑了。 路燈照亮了橋面,連帶著人工淺湖里的火紅金魚,卿純看到了自己的小鞋子,撿起來還沒穿上的時候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少年。 昏黃的路燈照亮了他的側臉,當他微笑時,彎彎的眉眼迷人好看,第一次讓小卿純產生了戀慕。 “小偷。” 她低聲說著,臉上卻浮現(xiàn)一抹壞笑,緊接著把自己的小鞋子丟到了人工湖邊。 等到獵物靠近,小卿純叫住了他。 “喂,幫我把鞋子撿回來!” 他回頭了,一雙淺色的琥珀眼正疑惑地看著她。 “我為什么要幫你撿?” “因為你剛剛偷了我的東西,現(xiàn)在幫我撿鞋子我就不追究?!?/br> 小卿純盛氣凌人的模樣并不招人喜歡,但那張?zhí)焓咕`般的面孔以及那雙寶石般璀璨的異瞳卻能讓人主動容忍她的傲慢。 少年不顧危險下了池塘幫她撿回了鞋子,而這位千金小姐卻依舊傲慢地要求他幫她穿上。 每一位公主就該有一位衷心的騎士守護著她,小小的卿純腦子里都是這種童話故事。 “呵呵,你真聽話!你叫什么名字?” “容溫?!?/br> 陌生的觸感驚醒了睡夢中的卿純,她還未睜眼便跟著夢境中的自己喊出了容溫的名字,昏暗的房間內,安靜地只能聽到少女急促的喘息以及男人低聲的輕笑。 “怎么了?夢見我了嗎?” 他就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地,無比溫柔地凝視著她,輕撫著她額頭上的熱汗。 “容溫…………” “是我,不要怕。” 半開的房間門透進了燈光,亦如當年他們初見,那盞路燈只照亮了他的側臉,他也是這么笑的,眉眼彎彎英俊迷人。 “純兒,我回來晚了,對不起?!?/br> 卿純搖頭,蹭了蹭容溫的手掌終于安心了一點。 “你餓嗎?我給你做飯好不好?” “嗯,謝謝你?!?/br> “那我們先起床,要我抱你起來嗎?” 卿純還沒答應,容溫卻搶先一步抱起了她,他渾身肌rou結實有力,抱起她輕輕松松。卿純慌張地摟住容溫的脖子,貼近他胸膛的臉頰燒得火熱。 “你………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br> “不,我就要抱你。” 今天的容溫,與往常的逆來順受半點不同,非得將她抱出門,卿純動了動小腿想下來就是掙脫不開。 “容溫!” “乖,就讓我抱著?!?/br> 卿純放棄了掙扎,等出了門到了客廳才發(fā)現(xiàn)容溫的心思。 整個客廳被布置得異常漂亮,氣球,鮮花,甚至還有堆成山的禮物盒。粉白色的薔薇裝飾著rou眼所及之處,他用了心布置的,其實他早就回來了,只是在卿純熟睡時悄悄為她準備了驚喜, 她被放了下來,震驚得環(huán)顧四周,根本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容溫?” 卿純回頭,卻不想一發(fā)響炮炸出了雨雪般的亮片散落在頭頂。 “生日快樂,我的小公主?!?/br> 生日?誰的生日?她的嗎? 卿純茫然無措得看著容溫,她忘了,自己已經逃走那么久了,她18歲了。 “為什么………你會知道?” “我知道你的一切?!?/br> 對啊,一個生日而已,容溫很簡單就知道了,但他為她準備了一個不簡單的生日會。 “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卿純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是不是感動,她走到禮物墻前,又環(huán)顧起那些精心擺弄的花朵,想碰又不敢碰。 “對,都是給你的,每一樣都是我親自挑選的禮物,我知道你喜歡什么,我愿意給你想要的一切?!?/br> 這樣的話很熟悉,卿純恍惚間覺得在哪里聽過。 “我能拆嗎?” “當然。” 她拆開了禮物,一條裙子,迪奧夏季新款。繼續(xù)拆,紀梵希碎花禮裙,這條才是正版,六千塊一條。 卿純沒有全部拆完,她覺得夠了,容溫能給她的她早已心知肚明,商顏能給她的,容溫也能給。 “這些我沒那么稀罕,倒是你,一個軍官如此消費不會被監(jiān)管嗎?” “放心,我自己有辦法?!?/br> “那這些錢呢?不會是…………” “不是,我有小金庫的,從小學就開始自己攢錢了,當兵那幾年又不要花錢,我媽給我打的生活費也沒處花,這么多年下來加上七七八八小一百萬了,這些可都是我自己攢錢給你買的,你放心穿?!?/br> 卿純沒想到容溫還是個省錢小能手,不過跟他那位身價過億的董事母親相比,他存的一百萬真的是九牛一毛了。 “一百萬就那么點,那你之前還夸下??谡f要送我出去留學,給我五百萬呢?” “我會給你繼續(xù)攢錢的,我有工資,還有獎金?!?/br> “加起來一年能有五百萬?” 容溫搖頭,但他有自己的辦法,“我有贊助的,錢的事不用你擔心?!?/br> “什么贊助?” “你還記得陸言嗎?如果我需要錢,他會贊助我?!?/br> 卿純突然想起了陸言,她記得,陸言也癡迷她,有點心機又有點好色。 “你怎么保證他一定會贊助你?又不是親兄弟。” “他是我發(fā)小,我倆穿一條褲子長大,我相信他?!?/br> 卿純可不會這么輕易相信別人,不過既然容溫讓她不用擔心金錢,她自然也懶得管。 “哦,糟了,我的湯還在鍋里!” 容溫急急忙忙跑回廚房,原來他早就做好了飯,為了不讓卿純發(fā)現(xiàn),輕手輕腳弄了三四個小時才做了這一桌子的菜。 桌子中間擺著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寫著她的名字,還插著蠟燭。 過了今晚,她就真的成年了。 容溫在廚房忙碌,卿純呆呆得坐在餐桌前,她點燃了蠟燭,望著一點點燒熔的數字蠟燭,回顧了自己破碎的一生。 富家千金,父母雙亡,財產被奪,獨住鬼屋。 其實現(xiàn)在想來,這些經歷似乎都沒那么艱難,那個時候的她縱使辛苦也還能保持自己的希望和未來,直到16歲那年,她遇見了商顏。 兩年,長得好像度過了一生,經歷了人生全部的痛苦。 “mama,我終于成年了,我終于…………長大了!” 卿純呢喃著低下了頭,夢中那位端莊美麗的母親,已經離開她10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