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十一啊!江湖!
顧瑤愣住了。 她確實忘記了這回事。 即使王錚是世家子弟,但是他本人并不喜歡大張旗鼓地辦生辰。在異世,他會叫上幾個朋友喝喝酒。王錚的朋友不算多,寧缺毋濫,他和誰都聊得來,但是真正相處好的,也就兒時的幾位玩伴。 在奪嫡期間,他被要求遠離太子,明哲保身,那些人也不得不主動或被動地疏遠。 而在長樂公主這兒,他更喜歡單獨找她玩。 王錚的要求并不過分,他會挑出一個時間段想跟她獨處,只是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起碼,他娶妻之后,就再也沒有找她過生辰了。 顧瑤一時間有了物是人非的心情,很不是滋味。 王錚見她不答,扯了扯唇角想牽出個笑來,神情卻是壓抑不住的黯然。很快,他用扇子掩了一瞬面目,調(diào)整出瀟瀟灑灑的笑容:“沒關(guān)系的,你和駙馬先回府吧,我下次找你玩?!?/br> 好一招以退為進。 宋時清眼底毫無波瀾,不著痕跡地看了王錚一眼,溫聲:“既然是王公子請客,去了也無妨?!?/br> 顧瑤還真沒瞧出什么花樣,她本就心情有些沉重了,想起王錚在異世快快活活粘著她的模樣,心底有點酸酸澀澀。 她就說,為什么僅僅是去了趟妓院,就要被彈劾。 原來是因為,她是在傅茹回門當(dāng)天,去的妓院啊。 顧瑤心中爆粗口:我好他媽混蛋。 其實這還真不怪她,因為傅茹是驃騎大將軍的嫡女,將軍府手握兵權(quán),若永安王無心同太子顧丹爭奪皇位,則必須同將軍府劃清界限。 她很早就同將軍府商議好,如非大事,絕不上門。 所以,她也就忘了傅茹是什么時候回娘家的。 南下治黃河是她近期心中無法磨平的痛,身邊兩位罪魁禍首她一個都不想理。 她現(xiàn)在看到王錚,耳邊響起:“是兄弟,就讓我插你兩刀!” 看到宋時清,耳邊就響起太子的:“呵。呵。呵呵呵呵?!?/br> 顧瑤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被玩弄在鼓掌之間,簡直毛骨悚然,心不在焉,壓根沒聽宋時清說了什么,胡亂點頭:“嗯嗯嗯?!?/br> 答應(yīng)下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干了什么,一扭頭就正對上了宋時清笑意不減半分的玉容。 顧瑤:“.....” 這個笑,和他被彈劾那天,傅茹的笑容一模一樣。 她要是只貓現(xiàn)在就炸毛了,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撞到了春杏。 春杏連忙輕輕推了推顧瑤,以免她身形不穩(wěn)。她的個頭跟長樂公主差不多高,只是發(fā)髻沒有公主那樣翹,看起來也是很小一只。 春杏急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會身子晃呢?” 她以為顧瑤只是身子搖了搖,淚汪汪地把公主扳過來,從頭到腳地檢查一遍,隨后,氣呼呼道:“一定是駙馬累著公主了!” 王錚聞言,笑著上前想要扶顧瑤。 顧瑤已經(jīng)站穩(wěn)了,哪里需要他來扶,揉揉春杏的臉頰安撫好她。 王錚略有幾分奇怪地看了眼春杏,緊接著瞄了眼顧瑤。他比較見多識廣,總覺得此刻他也是十分多余。 給了個甜棗,顧瑤又正色道:“你別胡說,駙馬哪能累著我呢?” 宋時清尚且在回想剛才顧瑤后退時一轉(zhuǎn)而逝的心虛,卻聽她那正經(jīng)的語氣,余光便瞧見她那圓潤的指甲,脖頸住騰起熱氣: “好啦......” 她是會累的吧? 每次事后都要他給她揉揉手,肯定是累的。 顧瑤知道宋時清要不好意思了,她拉拉他的手指,又偏頭對王錚揚起明艷笑容,軟下聲音,甜甜道:“王公子請我們哦!” 王錚被那笑容一晃,再度選擇性忽視宋時清。 古怪的氣氛被顧瑤轉(zhuǎn)瞬化解,而她本人壓根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很開心地帶著一只宋時清一只春杏去蹭王錚的飯。 京城西北靠近長城,而東南兩面則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東十二街便是所謂的花街,那檔子的行業(yè)并不在城里,而是修筑在京城以外,靠近護城河的地方。 所以,等深夜關(guān)了城門,來客便會歇息在東十二街中。 花街實際上只是繁華的商業(yè)街,只不過比城里的坊市多了些三教九流。 望月樓便是東十二街中頗受歡迎的酒樓,位于十二街中的上六街,專門服務(wù)達官貴人們。 推開樓門,入目的是一間裝飾清雅的小間。里面的小二模樣清秀,對貴人們微笑:“請出示會員卡。” 顧瑤是皇宮里的小公主,訂婚前沒出過皇宮。有了公主府后,京城內(nèi)已經(jīng)被她摸透了,還真不知道城外是什么光景。 她們姓顧的都充滿求知欲,這一點上她和太子顧丹極其相似,也是不懂就問:“什么是會員卡呀?” 小二微笑:“擁有上六街的會員卡,可以自由出入東十二街,獲得街內(nèi)相應(yīng)折扣優(yōu)惠以及點樓內(nèi)節(jié)目等諸多特權(quán)?!?/br> 顧瑤:“好厲害!” 好聰明的點子呀! 王錚從荷包里取出一個混金薄卡,小二查看過后,打開了通往樓內(nèi)的門:“歡迎各位?!?/br> 一邊往里走,顧瑤一邊拿了王錚的會員卡研究。 是用黃金融化澆筑成片,一面刻上繁瑣的花紋,一面則雕有王氏族徽,工藝極好,盡管比不上宮里,卻也十分新奇有趣了。 忽然,她聽見開門聲從身后傳來,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走來。他衣著窄袖短衣,不似顯貴,反而像是普通百姓,相貌普通,滿臉胡茬。 她睜大了眼睛,滿目好奇,屏住呼吸,停下腳步。 他越過自己,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顧瑤:??! 哇——! 好瀟灑哦??! 她抓住了王錚的手臂,是真的抓,五指攥著衣袖的那種。 顧瑤連聲問道:“這是什么人?這是什么這是什么呀!” 王錚也是第一次見,雖然有點兒不甘心在宋時清面前露怯,但也不會瞎說:“我之前從未在樓里見過這號人物?!?/br> 顧瑤有些失望,松開手,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蔫蔫地去偷看宋時清。 宋時清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摸了摸她的發(fā)頂,警告般瞥了眼王錚。 王錚挑著眉回看了一眼,旋即移開目光,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手心,漫不經(jīng)心地瞧顧瑤蔫頭蔫腦的小模樣。 宋時清柔聲:“我們先進雅間吧。” 顧瑤又想起傅茹的笑容了,后脊有些發(fā)涼。 她看他不生氣,努力笑起來點頭:“好啊好啊?!?/br> 心里嘀嘀咕咕:“怎么今天老是想起傅茹?是我太久沒見她了嗎?可我在永安王府也不會常想起宋時清呀?” 又想:“總覺得經(jīng)此事后,我也很難不想起宋時清了?!?/br> 望月樓里面別有洞天,雅間圍作井狀,正中搭臺,倒像是戲樓。 顧瑤坐在三樓,撩開珠鏈往外望,金玉相擊泠泠作響,抬眼間,就見二樓處人影交錯,瞧著熱鬧,只是隔著封音的無色琉璃,動靜不大。 她聞到了淡淡茶香,回頭,宋時清以茶洗盞,對她淺淺一笑。 顧瑤命人關(guān)上琉璃窗,跑到宋時清跟前:“這里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呢?!?/br> 宋時清笑道:“朝中不少年輕官員喜歡來望月樓,確實是有獨到之處的?!?/br> 顧瑤:“聽你這話——來過呀?” 宋時清將茶水倒入木匣:“立足朝廷,自然少不了與人來往?!?/br> 圓桌旁放著三張木椅,王錚托腮瞧著這兩人,無聊地困意上頭,眼皮打架,懶洋洋道:“我們宋駙馬爺為人處世可漂亮了,也就你把人家當(dāng)小白蓮呢?!?/br> 顧瑤瞪眼:“我沒有!” 宋時清哪里小白蓮了! 永安王要哭了好嗎! “多謝王公子賞識?!彼螘r清輕笑,將木匣交于仆從,“我也并不善交際?!?/br> 他溫柔地注視著顧瑤,見她一臉“你看我干嘛”,笑著搖搖頭,眼含寵溺之色:“我總是不知公主的想法,沒有王公子那般懂女人心?!?/br> 王錚眼尾一挑,擠出了個皮笑rou不笑的臥蠶。 顧瑤沒注意到,笑出聲:“對?。∷啥诵牧?!嬌妻美妾有那——么多呢!” 她用手比劃,示意王錚后院里的女人都不夠這一院塞的。 隨后,顧瑤俶地擰眉,氣呼呼地用手指宋時清:“你這話,不會是想納妾吧?” 宋時清無端被指責(zé)了一通,眉眼皆笑,搖搖頭,想開口,卻還是唇角彎彎,便沉默,以防笑聲真惹惱了顧瑤。 顧瑤諒他也不敢。 王錚無奈地放下用來裝瀟灑的扇子,身子懶懶散散地往椅子上靠:“公主,您就別老念叨我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嫉妒我有一后院的女人,你沒有呢?!?/br> 春杏生氣道:“公主才不需要一后院的女人呢!” 王錚用手肘推了推椅子靠背,撐起身子,饒有興趣道:“干嘛?” 春杏的臉突然漲紅,囁嚅著唇,吶吶不語。她急得說不出話,眼眶通紅,就快哭出來了。 顧瑤連忙哄哄她,轉(zhuǎn)頭對王錚說:“好啦好啦,我家小杏子性子軟?!?/br> 王錚也笑:“是我不對。你讓她也上桌吃吧,畢竟從小在你身邊侍候?!?/br> 春杏悶聲:“奴婢不敢和公主同桌?!?/br> 顧瑤便給她拿了塊糕點,她小口小口吃了,這才哄好。 “公主,”宋時清開啟話題,以免氣氛尷尬,“你方才不是問那位從道中經(jīng)過的人是誰么?” 顧瑤:“你知道了?” “略有猜測。” 宋時清含笑。 “距武林大會召開還有一年光景。京城中因此起了俠士風(fēng)?!彼螘r清道,“東十二街也接待江湖中人?!?/br> 顧瑤追問:“所以那是江湖中人么?” 宋時清:“非也。江湖中人在京城地位并不高,不少達官貴人對其頗有偏見,是不可能同我們在一道的。那位應(yīng)當(dāng)是太子府的一位幕僚,詩才極好,頗有童心,不拜官,反倒喜歡作江湖打扮?!?/br> 顧瑤想了想,疑惑道:“世人當(dāng)官圖的就是封侯拜相。這江湖中人,圖的是什么呢?” 王錚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猜測道:“為了快意恩仇?” 宋時清卻道:“為財為名?!?/br> 顧瑤印象中的江湖中人都是些灰頭土臉的俠客:“此話怎講?” 宋時清一笑:“你們可知天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