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寒搓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醒也得醒了。他默然地注視著顧瑤，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吐出一句：“yin賊，滾?！?/br>
    顧瑤：“……”

    王錚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br>
    這就要牽扯到一點陳年舊事了。當初顧瑤和傅茹定親就是因為圍獵出了亂子，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天一夜，損了傅茹的名聲。

    顧瑤認了，女方娘家的憤怒他不得不承受，誰讓這件事本來就不算太光彩。

    只不過他和傅茹青梅竹馬大家都挺看好的，所以沒什么人放心上而已。

    奈何傅知寒放心上了，死姐控逮著顧瑤就咬，這都出去快兩年了，看到顧瑤的眼神還是怨念的。

    顧瑤當即就露出了宋時清同款微笑，客氣無比，看得傅知寒一縮：“你不要以為我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顧瑤微笑道：“你好臭?！?/br>
    傅知寒：“啊？”

    顧瑤繼續(xù)擊碎矯情精的心靈：“你知道躺了多久么，好臭啊?！?/br>
    王錚配合著點頭，適宜地流露出幾分嫌棄來。

    注意到兩個人的一唱一和，傅知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移開視線，一腳踏到地上，做勢要出去。

    王錚趕忙攔住他：“你干什么呢？”

    傅知寒莫名其妙：“打水洗澡??！”

    王錚震驚了，重復了一句：“什么，打水？”

    傅知寒唇角一勾，很有優(yōu)越感地揚了揚下頷，語氣嘲諷：“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還要別人幫忙才能洗澡吧——”

    隨后，他在王錚震驚的目光下耀武揚威大步走了出去，完全忽視自己癱了那么多天四肢不太協(xié)調(diào)，砰一聲再度倒地。

    顧瑤：“……”

    王錚：“哈哈。”

    傅知寒扭曲著四肢掙扎爬起，真男人從不回頭，所以他沒有回頭，四肢并用地爬了出去。

    背影頗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蕭瑟。

    顧瑤不知道說啥好，只能勉強道：“……看他的樣子恢復得不錯？”

    王錚卻思考起了別的事情，湊過去跟顧瑤悄悄說話：“傅知寒怎么連個貼身的丫鬟都沒有？”

    哪怕在軍營里也會有等級，很多參軍的官宦子弟帶丫鬟帶仆從的也是正常，傅知寒如此樸素反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下一秒，一個腦袋躥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兩個：“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王錚抄起一根甘蔗就往他頭上扔，神情鄙夷：“自己沒用不要怪女人身上?！?/br>
    那甘蔗砸了個結結實實，傅知寒一臉震撼，捂住額頭喃喃了幾聲不可能，撿起甘蔗回擊。

    王錚“我擦”一聲被砸了。

    看來兩人平分秋色。

    既然傅知寒已經(jīng)醒了，再要攔顧瑤去秦淮岸理由便不夠充分，一行人打算收拾收拾三日后就啟程。

    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顧瑤要隱瞞身份。

    宋時清給出的說法是太子殿下那邊不好交代，顧瑤表示理解。

    能去顧瑤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更不用說隱瞞身份意味著別人替他付錢，另外“微服私訪”的快感也是他這種沒事干的人追求的。

    顧瑤拉了個圓桌會議，打算一起討論一下他應該使用什么身份。

    所有人坐在一起的時候，每個人的差別就十分明顯。

    王錚一身高調(diào)奢華，面料反光，坐相吊兒郎當，一腿掛在椅子上曲著，是讓管教嬤嬤看了要挨打的程度。

    傅知寒雙手交疊在桌面上，手臂用紅繩綁緊袖口，短打方便，坐姿敷衍但是還算端正，就是瞟了幾眼王錚后開始試圖好的不學學壞的。

    王錚看得門清兒，毫不猶豫地嘲諷：“學人精?！?/br>
    傅知寒睜大眼睛，又立刻坐好：“誰學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啊！”隨后，他又添道，“你坐沒坐相，我呸?！?/br>
    顧瑤見勢不妙，連忙制止：“傅知寒還小，你讓讓他哈?！?/br>
    有一說一他有點懷疑王錚是故意泄憤，大抵心理就是外室面對原配家人時那點上不得臺面的郁悶需要發(fā)泄。

    宋時清儀態(tài)優(yōu)雅，眉眼含笑，在鬧劇中有種不在五行之中超脫三界之外的游離，氣質超然脫俗，面容似仙。

    “……不論如何，自然是以王爺?shù)南敕橄取！彼ひ羧岷颓辶?，挽回了局面?/br>
    王錚看不來顧瑤拉偏架，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桌底下踢了顧瑤一腳。

    顧瑤佯裝無事發(fā)生，拍手叫好：“沒錯！沒錯！以我為先！”

    傅知寒想說憑什么，但張了張嘴后意識到這里沒有他說話的地方。

    “切切切”地發(fā)泄不滿，意識到?jīng)]人理他，傅知寒趕緊對著最好說話的宋時清道：“以他為先？那他想要什么身份?。俊?/br>
    顧瑤摸著下巴思考：“嗯，你們覺得……”俠客？殺手？

    王錚打斷他：“就小廝吧?！?/br>
    傅知寒難得贊同：“你說的對?！?/br>
    顧瑤：“……”孤立我。

    他求助地看了眼宋時清：“宋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我當小廝這百分百穿幫啊！”

    宋時清笑意溫和：“是么?！?/br>
    王錚：“沒關系，反正重點就是你不能以永安王的身份過去，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你是永安王?！?/br>
    媽的這么繞。

    顧瑤也知道這是排場的問題，有些事情打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往明面上放，不然就是一個把柄。

    環(huán)顧四周，這些人各有各的算盤，顧瑤低聲嘟囔道：“小廝就小廝。”他敲敲桌面，語氣威脅，“怎么，誰要當我的主子？”

    刻意地咳嗽兩聲，王錚半瞇起桃花眼，又朝顧瑤挑了挑眉。靴尖輕輕蹭了一下顧瑤的小腿。

    顧瑤踹他一腳，示意王錚安分點。

    王錚擠眉弄眼，也不知道弄沒弄懂聽沒聽進去。

    傅知寒眼睛都亮了，舉起雙手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我！我我我我！”

    一邊說著傅知寒一邊唇角瘋狂上揚，簡直把不懷好意和別有用心寫在了臉上。

    一個兩個都不太靠譜啊……顧瑤沉默：“你們就這么想占我便宜嗎？”

    見幾人耐不住插科打諢，玉面郎君清淺一笑，他言語舉措最少，卻一啟唇便會讓旁人不由自主地安靜。

    “為王爺遮掩身份，是掩人耳目，卻不好弄巧成拙?！?/br>
    宋時清只笑盈盈地娓娓道來，不說誰對誰錯，言辭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各家都會派些子弟領這次的閑職，我可以用郡主府的玉通為王爺領一個身份?！?/br>
    郡主府??？

    那就是宋時清那位繼母的勢力了。

    顧瑤好奇了：“不要緊嗎？我以為你不太想跟那邊接觸呢?！?/br>
    “你想太多?！?/br>
    王錚一手撐著下巴，掃了宋時清一眼，唇角牽著笑，懶洋洋地贊賞道：“有宋大人這樣優(yōu)秀的兒子，哪有不認的道理?！?/br>
    顧瑤樂了，這個賤他非犯不可，笑嘻嘻地對著宋時清瞎說：“我認啊，宋大人肯叫我娘嗎？”

    傅知寒剛喝的茶噴出來了，用袖子擦擦嘴，一臉虛心求教：“為啥是娘？”

    “因為語境是在講宋時清他娘，所以我說的是娘?！鳖櫖幠托慕忉?，頗為無語。

    傅知寒頷首：“好的。”他瞅瞅宋時清，真情實感道，“你娘真多，真好?！?/br>
    宋時清：“……”微笑。

    王錚在這上面太有發(fā)言權了，對顧瑤和傅知寒的傻逼程度感到難以置信，又不忍直視。

    他看了眼宋時清。

    察覺到王錚在看自己，宋時清淡淡地睨了眼他，兩人對上了視線。

    王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里復雜得要死，默不作聲地盯了一會兒，結果人家下一秒就把目光收回去了，顯得自己賊……

    賊形容不來。怪詭異的。

    王錚承認他自己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要把宋時清當情敵他覺得還是有點過分遷怒了。

    宋時清這種人……王錚好歹認識他們十年有了吧，他都能看出來顧瑤是什么德性宋時清哪里看不出來？

    顧瑤那點司馬昭之心簡直路人皆知了，講好聽點叫有征服欲，講難聽點叫見色起意還專吃窩邊草。

    王錚嘖了嘖，將那些雜念甩出腦海，笑罵了聲：“大男人少給人當娘，你有毛病?！?/br>
    顧瑤十指交叉，用手背墊著下巴，小聲嘆了口氣：“是嘛，那我錯了?！彼勑Φ溃翱傊?，麻煩宋大人啦。”

    宋時清安安靜靜地端著茶，輕輕合上茶盞，聞言莞爾，溫和道：“王爺言重了?！?/br>
    言不言重顧瑤不在意，他想達成的今天輕松解決，告一段落，可以說是心滿意足沒遺憾了。

    睡前喝了幾杯小酒，蹬掉靴子往床上一躺，雙手壓在腦后，示意仆從退下。

    正要吹燈之際，一個人影從房梁上跳下，落地輕盈若飛鳥，白衣短褐，玄武銀面。

    顧瑤面上不動聲色，立即側過身，雙足落地，平壓地面，正對上那個身影。

    “……張兄？”

    顧瑤有些驚訝。

    “是我?！?/br>
    張景瀟語氣含笑，似友人間隨意，他很自然地坐在了顧瑤身旁，隨手攬住了顧瑤的肩膀。

    感受到顧瑤一瞬間的僵硬，張景瀟忍俊不禁，調(diào)笑道：“小王爺，我前幾天才幫了你，你現(xiàn)在就對我這么生疏了嗎？”

    顧瑤：“……”咋說呢，我記憶里剛親過你，可能不算生疏。

    “你怎么突然來找我？”顧瑤心知肚明，張景瀟無事不登三寶殿著呢，“是出了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