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凡坐電梯從住院樓層下來，往門口走，遠遠的就看到厲慕凡靠在車門上，左腳疊著右腳低著頭站著，他肩膀開闊，上身像一個扇子面，很是帥氣俊挺，隨隨便便擺個姿式就有型。

    厲慕凡一抬頭就看到他，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身子有點單薄，好像風(fēng)一吹就要倒……所以，他最適合停泊的港彎就是他寬廣的懷抱，溫暖的臂膀，他抬起腳向他走去，一步一步的靠近，兩人間的距離越縮越短，禮凡的發(fā)絲被風(fēng)揚起，像個頑皮的小孩，厲慕凡伸手去挽，指尖剛剛要碰到，就被禮凡一閃身躲掉。

    “走吧?！?/br>
    禮凡低頭往前走，厲慕凡手插在褲袋里跟在后面，他繞到右邊副駕室，一拉車門沒拉動，他“哧”笑了一下，唇角一勾，把他的肩扳過來，壓在車門上，將他困在懷里，低著頭慢慢湊近，睫毛蓋下來，長長的幾乎擦在他臉上，就停在還有一厘米的位置上──

    禮凡覺得汗毛都豎起來，整個人變得高度戒備，他的呼吸清晰可聞，這樣近的距離，讓他的觸覺神經(jīng)變得格外敏感，心“咚咚咚”的狂跳著。

    他的眸色加深，嘴唇有意識的尋著他的貼過來……

    “你要干嘛？”他緊張的問。

    這個男人不會想在外面就對他動手動腳吧？

    “還能干嘛？”他在他唇上啄一下，“瞧你嚇得，我有那么可怕？”

    厲慕凡為他拉開車門，禮凡坐進去，他繞到另一邊上車，拿過他的小手，摘下護腕查一下傷，發(fā)現(xiàn)恢復(fù)的不錯。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看向后方，打火到車，方向盤一扭，把車子駛出醫(yī)院。

    一路上兩人都安靜的過份，他的側(cè)面看起來像雕像一樣生硬朗，石化一般，他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而讓禮凡沒想到的是，厲慕凡居然帶他到療養(yǎng)院看他母親。

    “禮凡，你說，我能相信你嗎？”他在下車前莫名其妙的說，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不是要他現(xiàn)在就回答，厲慕凡把他帶到療養(yǎng)中心，來到視野最佳的頂層，那一個樓層唯一的病房里，它寬敞、明亮、安靜、舒適、擁有最先進的醫(yī)療儀器，病床上躺著一個男人，蒼白、消瘦、皮膚和嘴唇都是晦色無光的，他的身上連接著各種管子，用以維持著生命跡象，而他的人，就好像陷于深深的沉睡中，眼皮都不會掀動一下。

    原來植物人就是這樣，他在心里面想。

    “你坐?！眳柲椒舶徇^一把椅子。

    “嗯?！?/br>
    禮凡應(yīng)一聲，想到了這人的身份，不由得多看兩眼，人很白凈，大約四十歲上下，眼緣線長長的，睜開的時候應(yīng)該很大很精神，鼻子很挺直，這點和厲慕凡很相似，頭發(fā)有點枯黃，但是發(fā)量挺多的，整整齊齊的扎成一束，躺在他左胸上。

    他覺得，這個人，在沒生病的之前，應(yīng)該是個美人。

    厲慕凡到病房配套的洗手間擰了一把熱毛巾，細細的幫這個人擦臉，就像在精心呵護一件藝術(shù)品，避免它蒙塵受污，他一邊擦一邊道：“知道嗎？他年輕的時候，甚至比你現(xiàn)在還要好看，是一個前途無量的舞蹈演員，有著非常出色的身體條件和領(lǐng)悟力，別人跳幾十次還需要糾正的動作，他兩三次就可以做的很美……”

    禮凡靜靜的聽著，厲慕凡又拿出潤唇膏在他唇上點一點，讓他看起來有些光彩，然后接下去說：

    “當(dāng)時我爸爸也是拼命把他弄到手，疼得跟寶貝似的，讓他在不到20歲的時候就生下了我，破滅了當(dāng)一個舞蹈家的夢想，但是他說他很幸福，因為他有一個好丈夫，還有一個健康可愛的兒子，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好丈夫也會變心，也會找二奶……因為政治生涯一帆風(fēng)順、平步青云，所以各種各樣的誘惑接踵而來，為了得到他一個有份量的簽字，費盡心機要爬上他床的人從演員到歌手再到主持人，于是，流水似的年輕人站到母親的面前，其中有一個叫白蔚雅的，特別有心計，會拿人，給我爸爸默默做了兩年情婦，看似不爭名不圖份的，背地里小動作卻不斷，他對做情婦不滿足，他想取代我的母親，做風(fēng)光無限的部長夫人，他從譏諷、嘲弄，到向我mama示威、撒潑、打電話辱罵，沒完沒了的換著花樣折騰，害的我mama一接電話就緊張，都快成了精神病，有一次，我媽送我到學(xué)校，然后開著車去買東西，路上又接到這個男人打來的電話，我猜想他當(dāng)時一定非常激動，所以弄混了剎車和油門……”厲慕凡說到這里有點激動，禮凡看到他背過身去，半天也沒有轉(zhuǎn)過來。

    禮凡的心霎那間變得異常柔軟，酸酸的竟然很憋悶，那個道貌岸然的厲淮仁居然是這種貨色，把發(fā)妻害得這么慘，他不知道他躺在這里多久了，但是一定夠久了，久到他的兩腮都已經(jīng)深深的塌陷下去，胳膊細得可憐，手背上布滿針眼……

    “厲慕凡？你還好嗎？”他輕聲問道。

    他一下子轉(zhuǎn)過來，狠狠的抱住禮凡，抱得他背脊發(fā)痛，道：“禮凡，我恨這些虛榮厚顏的二奶，我真的恨！”

    禮凡拍拍他的背安慰，厲慕凡扣住他，埋首在他的發(fā)間，他感覺一滴液體流進衣領(lǐng)，燙著他的皮膚，似乎有千金重，再順著毛孔滴到他心里，瀝瀝的升成陰霾的天空，憋悶得透不過氣來。

    而他接下來的話，卻更讓他窒息。

    “禮凡……你完全沒有必要和這個可憐的男人爭丈夫，我爸爸不適合你，他太復(fù)雜了，有許多你不知道的過去和故事……你可以做他的兒媳，他喜歡好看的男孩子……”

    “你……”原來他還是這么想的，他根本還是不相信他。

    “你聽著，不管你以前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那時你不認識我……”他捧住他的小臉，眼圈發(fā)紅，但是眼神堅定，“還是做我的男朋友吧，我爸爸能給你的，我也可以。”

    禮凡一把推開他，眼睛里盛滿悲哀，道：“你既然覺得我厚顏、虛榮，是你最恨的那種男人，干嘛還想要我？”

    “禮凡，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超出我自己想像的喜歡你。”

    他的看著他xue近，往后退去，搖著頭嘲笑，“厲慕凡，我可憐你，可憐你?！?/br>
    一個連愛人都不肯相信的男人，居然還口口聲聲談愛，這太可悲了。

    “禮凡，你還要我怎么樣？”厲慕凡用手指頭梳著發(fā)頂，一臉煩躁，這個男人怎么這樣敏感，他明明是在示好，他居然有臺階都不肯下來。

    “是你要我怎么樣才對！”禮凡的聲音也大起來，“你強jian我，傷害我，折磨我，軟禁我，你還要我怎么樣？！”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們不吵了?！眳柲椒矝_過來摟住他，禮凡拼命的掙扎，又踢又打，咬著他的胳膊，又聽他說，“我mama在呢，他感覺的到，我們不要吵架，我們要好好的在一起?！?/br>
    “不可能了，厲慕凡?！?/br>
    “可能的?！?/br>
    “不可能！”

    “不許說不！”

    “吾……”

    厲慕凡和禮凡在一起的事情，厲淮仁當(dāng)然知道，他沒想到兒子對這個小少年居然迷到這個地步，那劑猛藥下得那么重，居然沒拆開他們，眼下又要怎么辦？

    他抽著煙，一根接一根，在繚繞的煙霧中沉思，連秘書進門也沒有查覺。

    “厲部長，會議要開始了?！?/br>
    “嗯。”他捻熄香煙，拿著衣服站起來。

    當(dāng)他再次出現(xiàn)在兒子的公寓里，居然是禮凡開的房門，貪婪的眼睛把他上下打量，發(fā)現(xiàn)他瘦了一些，可顯得楚楚動人，穿一件兒子的襯衫，長度在大腿中部，白白的雙腿筆直光溜，性感，引人遐思。

    禮凡愣住了，他沒想到厲淮仁會來，心慢慢地沉下去。

    “禮凡，誰啊？”厲慕凡在里面喊，見沒有動靜，套上大短褲跑出來。

    “你來干什么？”他眉頭一皺。

    “這就是你和爸爸說話的態(tài)度？”他對兒子說話，眼睛卻盯著禮凡。

    厲慕凡把他拉到一旁，遮住春光，道：“回臥室呆著去，這兒沒你的事?！?/br>
    禮凡覺得穿著十分不妥，那雙長腿冷嗖嗖的，被厲淮仁一盯就發(fā)毛打顫，趕緊跑回屋里關(guān)上門。

    父子兩個在客廳里談話。

    厲淮仁道：“你實在要喜歡這個男孩子，爸爸也可以讓給你?！?/br>
    “不是讓，禮凡本來就是我的?！眳柲椒部跉獠簧频募m正他。

    “那你不能否認，他和爸爸發(fā)生關(guān)系在前吧？”

    厲慕凡想起那段讓他發(fā)瘋的視頻，咬牙切齒，“你怎么好意思說？你要不是我爸，我早就揍你了?！?/br>
    “好啊，長本事了，翅膀硬了，連爸爸的男人也要搶，還理直氣壯的。”厲淮仁手指敲著茶幾的玻璃板。

    “你來要是說這個，那不如請回吧，禮凡從認識我那天起，就有了新的選擇，不管你和他有過什么，現(xiàn)在都不存在了?！?/br>
    “嗯……”厲淮仁點點頭，道：“我是不如你年輕英俊，禮凡喜歡你也正常，我來不是想吵架，是想說讓你們好好交往，爸爸退出了，你是我兒子，我沒什么不可以給你。”

    “我還用不著你施舍?！?/br>
    厲淮仁自嘲的一笑，看著“刺頭”似的兒子，決定換個角度，“你們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

    厲慕凡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覺得是奇恥大辱，聽完了臉都發(fā)燒發(fā)燙，心里像被人捅了把刀，一手指著大門：“請您出去，現(xiàn)在，馬上！”

    “你聽我說……”

    “滾！馬上滾！”

    厲慕凡“噌”的一聲站起來，揪著厲淮仁的衣領(lǐng)，把他提出去，！的一聲門關(guān)上。

    他煩躁的走來走去，壓制自己的脾氣，最后還是一把拉開臥室的房門，看見禮凡呆立門口，已經(jīng)石化，睫毛一眨，眼淚流下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