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在祝簫意回到大宅前,楊蕙大搖大擺地進了書房打發(fā)時間。 祝長官并不在這里常住,書屋里的東西少得可憐。楊蕙百無聊賴地翻了翻這間屋子,發(fā)現(xiàn)書桌上擺放著的都是些自邊境往來的信件,分門別類地整整齊齊碼著,似乎壓根不怕某些居心不軌的訪客會像楊蕙這樣溜進屋里亂翻。 他興致缺缺地將幾只已拆的信封拿起又放下,轉(zhuǎn)過頭去看祝簫意的書架——上頭擱著不少中俄混雜的書籍,從兵法到軍史,從傳記到圣經(jīng),倒也算是個不小的藏書庫。 楊蕙從書架上隨手撿了一本下來,心底嘀咕著不知祝長官哪有機會來看這些書,手里慢騰騰地掀開封面,再一抬眼看見扉頁上的書名,當(dāng)即噗嗤一聲笑開了。 只見扉頁上書幾個大字——“說話的藝術(shù)”。 “你也明白自己該學(xué)學(xué)說話呀,祝長官。”楊蕙笑著自言自語,話語末尾的三字在舌尖濃情蜜意地打轉(zhuǎn),好似剛含了一顆甜到發(fā)膩的蜜餞。 他翻過幾頁,對著祝簫意在書頁旁留下的工整的小字注解看了一會兒,忽然福至心靈,從桌上捏起男人常用的那支派克牌金箭鋼筆來,宣誓領(lǐng)地似的在頁腳處添上了幾筆。 富有彈性的筆尖在平滑的紙面勾勒出幾串流線,清晰的線條在短短幾筆內(nèi)繪出一只板著臉的小熊來,兩顆圓溜溜的眼珠活靈活現(xiàn)。楊蕙給它腦袋上加了頂寬檐軍帽,又在它身邊加了只張著嘴打哈欠的狐貍,毛絨絨的大尾巴卷成一團蓬松的球。 光是這樣還不夠,楊蕙的頑劣性子又開始發(fā)作起來。他提著筆翻過一頁,這回狐貍打完了哈欠,仰起臉去和小熊粘乎乎地親嘴;下一頁,狐貍撲倒在小熊rou墊般敦厚的身軀上,和它暖烘烘地擠在了一起;再往后,狐貍原本翹起的尾巴耷拉下去,尾巴根的縫隙蹭上小熊的胯間,小動物彼此摩擦著的絨毛交匯成小片隱秘的陰影。 他倒好,在這書里畫起白日宣yin的連環(huán)畫來。到最后一頁時,狐貍濕透的尾巴根竟被畫得栩栩如生,那兩條被小熊的身體壓得軟綿綿的后腿往外攤開,rou嘟嘟的腳掌顫抖不已。 也不知祝簫意看到這幅連環(huán)畫時會是什么表情——男人會不會皺眉?會不會只看了一眼就受驚似的“啪”地合上書?或者……這個死板的家伙會不會在耳根處飄起紅暈,然后兇巴巴地抬起眼睛來,像被紈绔輕薄了那樣冷冰冰地朝他瞪上一眼? 楊蕙光是這樣一想,就樂得差點從沙發(fā)上跌下去。 他縮在沙發(fā)上反覆翻看自己的大作,將雪白的書頁抖得嘩嘩作響,兩條光溜溜的長腿便以某種極其不體面的姿勢交疊著搭在扶手上。他纖瘦皓白的腳踝還殘留著顯眼的淤青,大片細膩光滑的肌膚放蕩地赤裸著,露出晃眼的白膩色澤,活像一只剛化形的精怪,骨rou里流著動物似的rou欲與坦然,看什么都新鮮,做什么都有趣。 祝簫意直到晌午時才回到大宅,那時楊蕙聽見了屋外的人聲,還沒等下人來通報,他就穿上鞋襪迫不及待地沖出了屋子。屋外的祝簫意手里拎著一只沉甸甸的鐵桶,肩頭濕淋淋地積著薄雪,見他這副沒個正形的德行,連眉間的紋路都皺得更緊來。 “回來啦?”楊蕙哪管他的臭臉,伸著脖子去瞧祝簫意手里拎著的玩意兒,嘴里驚嘆道,“哇,好大一尾馬哈魚!還活蹦亂跳著呢,你從哪兒弄來的?” “從河里撈的?!弊:嵰庋院喴赓W地回答。 他剛準(zhǔn)備把鐵桶遞到張媽手上,就見楊蕙伸出兩根素白的手指來,阻撓似的搭上他的手腕: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魚,”狐貍嬌得連尾巴都翹起來了,“不知過了這么久,祝長官的刀功退步了沒有?” 祝簫意用那種“就你麻煩”的眼神看他,到底還是沒有開口拒絕。 于是楊蕙乘勝追擊:“我還想去外頭看雪。你那間湖畔小屋還在么?” “……不行,”祝簫意這回頗總算具威嚴(yán)地皺起眉來,一口回絕,“晚些時候還會有暴雪,你就在宅子里安分待著?!?/br> “我們早點去不就成了?”楊蕙不屈不撓地捏著他的手腕,又湊上臉來和他喁喁軟語,“現(xiàn)在如何?那屋里有壁爐有柴火,實在不行還有你,我哪能凍著?” 他說的是尋常話語,卻因為這番氣息濕熱的耳語顯得格外狎昵親密,活像狐貍精在吹枕邊軟風(fēng)。祝簫意有些受不了地被他吹紅了耳根,濃密眼睫下的茶褐色眼珠輕顫著,斜過來橫了他笑盈盈的臉盤一眼,這便轉(zhuǎn)過臉去喚人備馬。 不消片刻,一黑一白兩匹坐騎已然鞍轡妥當(dāng)。楊蕙跟著祝簫意翻身上馬,又沒忍住彎下腰來,細長的五指在馬匹柔滑油亮的雪白鬃毛間穿梭。他撫摸的動作溫柔又舒緩,惹得白馬回過頭來沖他輕輕打了個響鼻,溫?zé)岬谋窍⒃谘┲心伸F狀的白煙。 這白煙如絲如縷,自楊蕙指縫間如絲滑的綢緞般聚散,裊裊娜娜地融進煙波浩渺的雪原里。 他們騎著馬并肩走在蒼茫的雪地里,而楊蕙口中的那間小屋位于大興安嶺深處,靠著一汪霧凇沆碭的冰湖和一圈成群的樟子松。祝簫意曾和楊蕙帶著三只小狼在這附近打獵,小狼在這里學(xué)會了如何隔著水面將底下的游魚拍暈,楊蕙則教會了祝簫意解決晨勃的另一種方式。 甫一進屋,祝簫意便在壁爐里生起火來。楊蕙在外頭給鎖進馬廄里的馬匹喂掉了兩顆蘋果,這才轉(zhuǎn)身踏進屋子里,那廂祝簫意已經(jīng)將沾滿雪水的大衣卸下,露出被襯衫緊緊勾勒出的精壯腰身,肌rou的線條在光滑的布料下蘊聚著渾然強勁的力量感。 “你先烤著火,”他挽起衣袖,頭也不回地和楊蕙說,“我來弄這魚?!?/br> 這兒最初是一位俄人富商用于度假的木屋,后來被祝簫意買下來,方便在帶狼出獵的半道上歇腳,也好去檢查他養(yǎng)的那只棕熊冬眠的狀況。但既然是度假小屋,不大不小的空間里也帶著齊全的設(shè)備,洗浴的小木屋里燒起爐火還能用來蒸浴,屋外更有一條棧道直通冰湖。 聽說俄人會跳進冰窟窿里游泳,楊蕙第一次來這兒時就望著那棧道想過——年輕時的祝簫意肯定被那彪悍的冬將軍一手拎起丟進冰湖里去過,否則這人怎么能這樣扛凍?哪像他,單單在雪地里駕著馬乘著風(fēng),藏在羔羊皮手套里的手指便已冷得通紅,細瘦的指節(jié)冒出幾點蚊叮似的凍瘡來。 他在壁爐前暖著手腳,卻依然覺得缺了些什么,于是起身去廚房找祝簫意。 軍人出身的祝簫意哪像他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無論殺人還是剖魚都自有一番美感。楊蕙進廚房的時候,祝簫意剛好給這種性情兇猛的鮭魚剃完鱗。只見男人略微低著頭,后頸與肩膀流暢而緊繃的肌rou群形成一片綿延的山壑,頸椎突起處隨著身體的發(fā)力微微顫動。 “我餓了,”楊蕙趴到了案板邊,“還需要等多久啊,祝長官?” 祝簫意用眼尾輕輕瞥了他一眼,又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很快就好?!?/br> 說話間,他握著刀的勁瘦手掌沿著滑溜的魚腹猛地發(fā)力,只聽噗哧一聲,鋒利的刀刃沒入了細膩的魚rou中。隨后,他的手腕再利落地一翻,那雪亮的刀鋒便順著白花花的魚肚剖開一線,外翻的紅白軟rou鮮嫩得如同被撬開的牡蠣,幾灘濕漉漉的鮮rou里包裹著一汪蟹黃般油汪汪黃澄澄的魚籽,猶如剖開了一只汁水四濺的血橙,顆顆晶瑩的魚卵有如飽滿爆漿的嫩黃果rou。 楊蕙的藍眼睛驚喜地亮起來:“是鮮魚子!” 祝簫意的兩指輕輕挑開軟韌的魚腹,收回時蘸上了幾團咸蛋黃般香濃的澄黃色,在那指尖上搖搖欲墜。楊蕙不由得抬手捉住他的手指,腦袋向前湊了湊,再嘴饞似的伸出一截rou粉色的舌尖來,輕輕舔上了男人的手指。 “……嗯。”祝簫意喉間發(fā)出了一聲悶哼,手指在楊蕙的舌尖上微弱地顫栗了一下。 這下好了。楊蕙本只是想舔掉祝簫意指尖那灘鮮嫩可口的魚籽,一聽見男人這聲低啞的喘息,頓時精神百倍起來。 他抬起眼睛,迎著祝簫意深沉的目光露出一抹又軟又媚的狐貍笑,濕軟的唇間隱現(xiàn)著那點rou色的舌尖。還沒等祝簫意反應(yīng),他靈活的軟舌又繞著口中的手指柔柔軟軟地纏繞起來,唇舌間溢出情色而yin靡的水聲,好似一只發(fā)起情來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