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瑟并未走進(jìn)右側(cè)獨立開辟的淋浴間，而是抱著戈緹來到另一端，在水療浴池邊將他放下。

    碩大的浴池足可供數(shù)人使用，幾乎就是個小型泳池，在恒溫控制及自凈過濾系統(tǒng)的運轉(zhuǎn)下，這一池水始終清冽瑩澈，不時有波流漾漾，水面上則升騰著氤氳的霧氣。

    監(jiān)察總長并不是喜好享受的類型，相反，在許多情況下，他都表現(xiàn)出一種清心寡欲的苦修士特質(zhì)。且以他的體質(zhì)和意志，即使數(shù)日不眠不休的高強度工作，乃至投入戰(zhàn)爭，也都無礙于他的精神狀態(tài)。這套純屬休閑享樂的設(shè)備，本就不是為此間主人配備的。

    戈緹雙足浸入熱水中，安坐在浴池邊緣，他歪過頭來，將心頭的疑問壓下，微笑著打趣：“怎么，終于不打算再搞禁欲那一套，肯跟我完整地做一次了？”

    “你還有這份精力？”時瑟似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惦記了，先等你過了成人儀式再說。”

    “又不差這點日子?！备昃熆谥斜г怪?，抬手去解套在身上的病號服衣扣，“這見鬼的法典！居然把我的成年界限推遲了這么久，明明你們十四歲都被認(rèn)可成人了，我卻要多等整整四年！”

    時瑟淡笑道：“名門子弟自是與平民標(biāo)準(zhǔn)不同。你們的成年涉及了權(quán)力繼承，而且是最頂端的蝎鷲世權(quán)，總得有個過渡和預(yù)熱，不可cao之過急。就我所知，不久前還有人提議把這個期限再上調(diào)三年。要不是最終被駁了個狗血淋頭，你們很可能得等到二十一歲，才算得上正式成年了。”

    “那又如何？只要不是有發(fā)育缺陷，早早啟蒙的家伙多得是！”

    “可我們還是更該恪守原則，尊重舊時的傳統(tǒng)?！?/br>
    頂著戈緹略帶異樣的目光，時瑟轉(zhuǎn)過身去，從儲藏柜中拿出一只密封匣。

    匣子表面鏤刻著密密麻麻的噩獸圖騰，而鮮紅的鎖扣則被制作成警戒徽標(biāo)的式樣，以標(biāo)注匣內(nèi)物資產(chǎn)自于厄境島。他卸下鎖扣，翻開匣蓋，從一片類似土壤的銀色基質(zhì)中，揪出一把形態(tài)夢幻而奇特的植株。

    這株植物顯然具備非同尋常的生命力，遽然發(fā)出一聲高亢而又響亮的尖嘯！但那低頻的次聲波卻不為人耳所聞，至少常人的聽覺系統(tǒng)無法辨識。它的根須本是柔軟靈動的，此時卻盡數(shù)化作筆直鋒利的尖刺，惡狠狠地刺向時瑟的肌膚，極力掙扎著企圖從他的掌中逃脫。

    然而植株的反抗和攻擊全未奏效，只聽錚的一聲，猙獰尖刺與肌體組織的相碰，竟生生撞出了金屬交擊般的脆響！時瑟神色淡漠中透著冰冷，攥著植株的右手移到池水上方，五指徐緩舒張，整株植物立時憑空浮起，開始極速震蕩。

    在蘊藏著恐怖殺傷力的高頻震蕩中，張牙舞爪的植株頃刻間燃燒崩解！伴著蒼白而炫目的火焰，它的花葉根莖化作一粒粒金青交織的碎晶，宛若星雨般灑向浴池水面，將整池清水染上星星點點的光彩。

    戈緹扭頭凝望著他，瞳仁中映出一片斑斕星芒。

    從始至終，哪怕飽受異火的燒灼，時瑟的指掌肌膚都無有損傷，光潔柔潤得不見有絲毫瑕疵。而戈緹所不知曉的是，這份極致的完美，即便在異界生物橫行、超凡種族林立的無窮位面當(dāng)中，也被視作毀滅與噩夢的象征。

    雖然在一眾‘異常存在’的評判體系內(nèi)，這位站在主神一側(cè)的頂級契約者，更是一個神話級的傳說，但這些都是少年未曾接觸過的領(lǐng)域，也是時瑟每每避而不談，諱莫如深的經(jīng)歷。

    當(dāng)藥浴炮制成型，時瑟才將衣物一件件脫下，露出瑩白堅實如玉石雕像般的軀體，隨即跨入水中。戈緹不疾不徐地跟在其后，順帶在下水的同時，伸手替他抽走了綁發(fā)的束帶。

    在淡淡水汽之中，時瑟那一頭棕發(fā)忽地飄起，繼而又柔順地垂落在肩頭。而那條亮金色的典雅束帶，則自少年松開的五指間飄出，悠悠蕩蕩地墜入了衣堆中。

    戈緹倚靠著光滑的浴池壁，半身沉沒在溫?zé)岬乃幵≈?，雙目微閉，道：“這就是‘夜缽羅’嗎？我記得那是稀缺資源，若讓人知道你這般浪費，又該對你口誅筆伐了。”

    他看過不少關(guān)于厄境探索的項目資料，其中就有那株介于藥植與異蟲之間的奇異生物圖鑒。根據(jù)記載，那是一種被鑒定為具備神效的珍稀之物，在極端苛刻的條件下，還會轉(zhuǎn)化為某種晶簇能源。但無論采集、押運還是加工炮制，都隱藏著致命的兇險，往往用人命去填，也難以收獲期望中的成品。

    “奇珍異寶誰都渴求，卻不是人人可碰，我便是把資材都放到公庫，他們一樣會心懷怨懣。”時瑟眉目溫潤，聲音平淡且舒緩，若非仔細(xì)品味，幾乎要忽略了那語意中暗含的輕蔑。

    戈緹本就是隨口調(diào)侃，聞言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么。

    時瑟固然年輕而大權(quán)在握，卻表現(xiàn)得對世俗外物缺乏欲求。但凡新到手的戰(zhàn)利品，從不會自留私藏，要么經(jīng)過一番精雕細(xì)琢的包裝，再充作禮物塞給戈緹，要么只權(quán)當(dāng)通貨耗材，簡單隨意地近乎粗暴地用在他身上。

    久而久之，戈緹都懷疑這種行為模式，是不是已演變成了時瑟的一種癖好。至于旁人的意見抨擊，對于“禁庭之眼”而言，從來都無關(guān)痛癢。

    戈緹沉心靜氣泡了片刻，一身寒氣盡消，臉色變得紅潤，當(dāng)藥浴逐漸起效，更感通體舒泰，氣血流轉(zhuǎn)再無瘀滯。

    他正自假寐，忽覺頸側(cè)覆上了一只手，指尖輕柔地拂過咽喉，挑撥得他的呼吸霎時一亂！垂目一看，只見那條熟悉的琥珀吊墜不知何時被拿了過來，重新掛在他的頸間。

    隨即，那修長的五指沿著戈緹的脖頸向下滑去，以舒適的力道揉按著他肩背略微繃緊的肌膚。這只是最簡單的撫觸，卻有一股奇異而鮮明的針刺感傳入神經(jīng)，輕易穿透外層的肌體防護，無可阻擋地深入到經(jīng)絡(luò)、骨骼和內(nèi)臟中去。

    戈緹感到體內(nèi)的細(xì)胞漸漸迸發(fā)出異樣的活性，且在此之余，還附帶了一點副作用，引得他的生理欲望躁動著抬頭。

    少年喉間逸出一絲喘息，睜開眼眸，像條甩尾的游魚一般滑了開去：“你這說一套做一套的，我可吃不消啊?！?/br>
    “你既認(rèn)出了這是夜缽羅，那也該清楚，要讓藥效發(fā)揮得徹底，還須讓人體處于適當(dāng)?shù)呐d奮狀態(tài)?！睍r瑟則給出一個看似正經(jīng)，細(xì)究可疑，卻又讓人難以反駁的理由。

    戈緹警惕又懊惱地瞅著他，道：“所以就讓我看得到吃不著？那還不如不要！”

    時瑟伸出手來，溫和而不帶絲毫欲念地說：“只是少了最后一步，我還是會讓你舒服的?！?/br>
    戈緹看著他寧定如冰的雙瞳，忽然有些背脊發(fā)寒。

    在平時，他對時瑟的這份定力倒是十分著迷，常以挑釁和sao擾自家戀人為樂。但若真當(dāng)在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時，對方依舊貫徹了異類般的冷靜與克制，那就讓人毛骨悚然了。

    這根本就不是自律，也不是顧忌傳統(tǒng)之類的蹩腳借口所能解釋的。

    “不、不！你不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對勁嗎？我知道，你對自體機能的控制達(dá)到了精微地步，可就算是身為契約者，內(nèi)在構(gòu)造有了極大改變，也不至于連本能欲望都喪失了吧？”

    “你真的認(rèn)為，我沒有欲望嗎？”

    戈緹吐出一口氣，誠懇道：“沒有?！?/br>
    不然我倆早該擦槍走火，何至于到現(xiàn)在都沒睡到你。

    時瑟先是若有所思，旋即露出了淡而溫柔的笑意，說：“那你可以先檢驗我的反應(yīng)?！?/br>
    時瑟自水中立起，在浮動著星彩的波光霧氣中靠近少年。從戈緹的視角望去，那頎長的身影倏然拔高，不急不緩地挪近，如一座從海底升起的移動冰山。

    而自己則像是一艘在夜霧中漂泊的失靈航船，在行將被撞得粉身碎骨的混亂與瘋狂中，又驚覺所見的一切皆為蜃景。

    被時瑟裸身蕩開的池水輕柔地涌動著，他腰部以下的風(fēng)景一閃即逝，然后又重新沒入浴池中。他環(huán)抱住戈緹的身體，又拉著他的手沉入水下，引向自己的下體，準(zhǔn)確地觸碰到了柔韌安靜的yinjing。

    戈緹的五指順著時瑟的牽引，慢慢包攏住掌中形狀完美的男性欲望象征。他下意識地捏了捏，緊接著在指掌的感知中，整根性器的尺寸驀然膨脹撐開！

    當(dāng)長柱狀的海綿體勃起之后，那陽具的硬度變得令人驚嘆，猶若鏘然出鞘的寶劍，凜然猙獰，蓄力藏鋒。而觸手所及之處，盡是灼燙蝕骨的熱度，散放著強烈又?jǐn)z人心魄的侵略性，以示其主人絕無敷衍的誠意。

    那有如冷兵器般的剛勁堅硬與血rou生命特有的火熱，讓戈緹明白無誤地感受到，這根原處于沉睡中的性器，幾乎在一瞬間被加持到了巔峰狀態(tài)！

    從結(jié)果而言，時瑟的生理反應(yīng)無可挑剔，可這般精準(zhǔn)、機械、收放自如的過程，卻更使人遍體生寒。

    當(dāng)如此深刻且詭譎的異類感撲面而來，戈緹整個身心都像被潑了一盆冰水般冷卻下來。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裝作無事發(fā)生。

    時瑟的語氣異常柔和，問：“這樣做，你會好受點嗎？”

    戈緹抬手遮住眼睛，泄氣地往池壁上一靠，悶聲道：“感覺更糟了。”

    在少年的視野之外，整個浴室似乎都暗了一暗！

    明亮的光線在這時被無名之物扭曲成一團，裂開一道道詭怪無光的空隙，一叢叢奇形怪狀的幽暗之影自夾縫中探出觸角，放肆又齊整地涌向有著粒粒碎晶載沉載浮的池水。

    時瑟神色微動，極力壓抑著自靈魂中驟然噴發(fā)的烈火與雷霆，以及那股深沉、蒼茫，起始于封印最底層的寂滅氣息。

    隨后，他轉(zhuǎn)為面無表情。

    在這一刻，時瑟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某種冰冷的本質(zhì)失去了掩飾——人類的情感盡皆褪去，生命的色彩蕩然無存。

    他的下身則呈現(xiàn)出虛幻和異化的景象，與半虛半實的幽影以極為詭異的形式融為一體。水面映照出一張張縱橫交錯的幽影之網(wǎng)，猶如層層疊疊的鎖鏈，游動著環(huán)繞在兩人的周身，將他們牢牢地牽絆在一起。

    安忒梵深的胚種‘源核’，具有法則概念上的唯一性。而不幸的是，在各個時空與位面中，時瑟所擁有的適配體質(zhì)亦是獨一份。是以在眾多‘異常存在’當(dāng)中，只有他被選為永久囚禁‘源核’的牢籠。

    在十五歲初入厄境島那一年，在登錄主神空間簽訂契約的那一刻，阻止安忒梵深的復(fù)蘇，即已成為時瑟不可違逆的宿命。

    時瑟并未對戈緹說謊，主神刻下的封印不曾松動，‘源核’仍陷于至深的休眠。然而那畢竟是無從測度的、最偉大、最邪惡的囚徒，即便被封印在極端惰性的狀態(tài)，它對容器的影響和改造仍無法被全面隔絕。

    那是一種恒定且邃遠(yuǎn)的侵蝕，在時光洪流無情的沖刷下，日漸深化，并終將——滴水穿石。

    若在那無數(shù)光怪陸離的位面中，時瑟自不必在意這種生命形式乃至靈魂層次的蛻變。偶有失控，招來萬靈敵視，也不過是再來一場大清洗。

    可是在這原初的現(xiàn)世，在這祖源故土與夢歸之地，他從來都選擇隱藏自己的真實姿態(tài)。

    當(dāng)戈緹垂下手時，一切都與原來沒什么不同。

    時瑟凝視著戈緹，說：“你的顧慮太多了。”

    他不再企圖證明什么，只抬起少年的下頜，低頭深深地吻住了他，就像個純正無暇的人類，一個熱忱而包容的戀人。

    他們極少進(jìn)行如此纏綿深入的舌吻，以往多為停留于象征意義上的親昵，而今次卻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程度，顯得大有區(qū)別。

    這個吻帶著濃厚又潮濕的情色意味。戈緹的唇齒被一點點撬開，濕熱靈活的舌尖鉆入他的口腔，以親密又強硬的態(tài)度攻占了每一寸角落。

    時瑟輕捧著戈緹的臉頰，糾纏著、啜吸著他的舌頭，眉眼間仍有著不變的沉靜，不帶半分急躁，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沖擊誘惑。而戈緹又哪肯就此弱了氣勢，毫不退縮地迎上前去，企圖打退對手的攻勢，再趾高氣昂地侵入彼方領(lǐng)域。

    只是時瑟的控場太過穩(wěn)定和牢不可破，主客逆轉(zhuǎn)絕非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少年起初氣勢洶洶，再是興致勃勃，繼而步調(diào)稍亂，然后就見鬼地一片暈頭轉(zhuǎn)向，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節(jié)奏了……

    兩條舌頭如螺旋般縈回交替，時遠(yuǎn)時近、時輕時重地翻攪著，間或伴隨著深吻而發(fā)出曖昧的水聲。微甘的津液則被攪和得不分彼此，雙方唇舌的互纏偶有間歇，即有極細(xì)的銀絲沿著唇角縫隙滑出，卻又立刻被舔卷而去，顯得yin靡且又綺艷。

    時瑟的眼神則寧靜專注，好似也正沉溺于深吻的漩渦中，一顆心卻有若冰封。他知道，自己犯了個極為嚴(yán)重的錯誤。

    他正處于因‘源核’而產(chǎn)生的不穩(wěn)定蛻變中，在面對戈緹時本不該情動。或者說在更早的時候，他就不應(yīng)為了更貼近人類這一物種，在必要的時候親身回應(yīng)少年，而去重啟這份自降生之前，即已從本能中移除的性欲。

    欲望枷鎖的松動，意味著他對自身靈rou不再完美掌控，這將導(dǎo)致外在擬態(tài)的穩(wěn)定度下降，而且是急劇下降！

    此時此刻，時瑟模擬于現(xiàn)實中的偽裝已變得異常脆弱，稍有差池，即是破綻百出的局面。而他本身，亦將遭到更深層的侵染。

    縱使在消除隱患之前，時瑟過早地重啟了對自身毫無意義的失落之欲，原也不是沒有退路——只需如接受最嚴(yán)苛戒律的苦修派一樣，做到全面禁欲即可。

    可惜為了遮掩真相，這位在主神任務(wù)中從不犯錯的契約者，反而主動松開欲之枷鎖。而那點最微不足道的情火，使他朝著深淵更邁進(jìn)了一步。

    當(dāng)偽裝體系面臨失衡和崩潰的風(fēng)險，時瑟作為‘源核’的宿主，必須竭力壓制本能，才不至于展露出自己的幽影衍生體。他絕不會讓戈緹直面那輕易能把人逼瘋的形體，他也絕愿意，讓少年接受一場遠(yuǎn)比失控魔物更褻瀆的夢魘。

    戈緹漸漸覺得有哪里不對。

    他感到整條舌頭都被吮舔得發(fā)麻了，舌苔與舌背不知被反復(fù)攻擊了多少回合，敏感的舌根系帶亦被頂撞得隱隱作疼。更過分的是時瑟的吻勢逐漸加重，舌尖霸道且強勢地向喉嚨深處壓去，這副赤裸裸的侵占勢態(tài)，實在與他那昳麗溫雅的容顏不相符。

    在本能的反射下，戈緹的肢體先于自我意識開始掙扎，他旋即被時瑟按住肩頭，箍緊后頸。這一剎間形同殺掠般的逼迫入侵，和行動上毫無余地的封鎖桎梏，讓他不禁想要一口狠咬下去！

    在被這股無法自控的沖動支配的前一刻，戈緹的瞳孔卻突然渙散，竟莫名其妙地走了神。過了一會兒，他才發(fā)現(xiàn)時瑟早就結(jié)束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