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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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漓站在溪水邊,看著水中的倒影一時還有些不習(xí)慣,對著眼前陌生的自己發(fā)起了呆來。 老狐貍教他幻化之術(shù),男女老少他都變過,不過那都是別人的臉,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成人后的模樣究竟如何。 這幾天胡漓一直以狐貍的形態(tài)跟在修月的身邊,亦步亦趨,修月走哪他就跟到哪。 修月從來沒問過他為什么不化成人形,其實(shí)胡漓自己也說不清楚。倒也不是因?yàn)楹ε伦约旱臉用渤舐?,況且他們狐族就沒一個丑的。想來想去可能是因?yàn)樘焐系麴W餅的事突然砸在自己身上還難以接受,以后要以人形生活了,對原是狐貍的自己還有些不舍吧。 不過,在看到自己的相貌后他就覺得自己還真是瞎矯情,化形成人不一直是他在追求的嗎? 胡漓轉(zhuǎn)過身對修月說道:“你看我如何???” 修月今天沒玩換裝游戲,用著本相就站在胡漓的身后。墨發(fā)披肩,一身素衣未染塵埃。幸好修月是個愛笑的,若是臉上沒有喜怒胡漓真怕他要飛天而去了。 修月打量了他一番,不解的問道:“你為何穿的不是紅衣?” “……嗯?什么?我為什么要穿紅衣?”胡漓讓他評價他的樣貌,沒想到修月的注意力竟然在衣服上。 胡漓嘆了口氣,說道:“我喜歡藍(lán)色?!?/br> “原來如此?!毙拊乱荒樆腥淮笪?,對胡漓招了招手道:“你再離我近些,我再好好看看?!?/br> 胡漓上前了一步,抓起修月的手把臉貼了上去,眨了眨眼,問道:“看清楚了嗎?” 修月用大拇指刮了刮他的臉,說道:“你的皮膚好滑啊?!?/br> 胡漓怔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他就是想聽修月夸他一句好看怎么這么難? 胡漓放開了他的手怏怏地走回溪水邊顧影自憐去了。 修月思考了一陣,明白過來后心中覺得好笑。 胡漓身材高挑,粉面朱唇,眼若花瓣顧盼有情。本以為他應(yīng)該是更愛張揚(yáng)襲人的紅色,卻不想一身藍(lán)色柔和了他的艷麗,只顯露出三分風(fēng)情,倒是一個風(fēng)流瀟灑的俊俏男兒。 修月對他說道:“我感覺你還差了什么?” 胡漓回過頭緊張的問道:“差了什么?” 修月緩緩地走到他的身側(cè),也學(xué)他看向水中的倒影,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果然,你還差個我啊!” 胡漓心中一悸,瞪大了雙眸,一時說不出話來,修月回過頭看他時感覺自己的耳朵燒了起來。 “…你,你真的這么認(rèn)為?”胡漓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修月認(rèn)真的說:“我真的這么認(rèn)為?!?/br> “那我們以后就在一起了嗎?”胡漓激動地問道。 “嗯……不大好說,但是至少現(xiàn)在是在一起的。”修月糾正他說。 胡漓一把抱住了修月,感覺自己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使勁忍住自己想傻笑的沖動。 “這么高興?尾巴都露出來了,果然你還是跟我在一起才有狐貍樣,差了我是不行的?!毙拊马樖置艘话押斓奈舶汀?/br> 什么? 胡漓僵在了原地,沒明白修月是什么意思,他放開修月尷尬的問道:“你剛剛是什么意思???” 修月有點(diǎn)莫名奇妙,重復(fù)了一遍:“我說你差了我不行,果然還是跟我在一起有狐貍樣?!?/br> 胡漓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再給修月一巴掌! 合著是他會錯了意,他倆驢頭不對馬嘴的聊得還挺開心?啊不,只有他一個人挺開心的…… 胡漓黯然神傷,撇下修月獨(dú)自惆悵去了。 經(jīng)過上次一戰(zhàn)胡漓名聲大噪,山里的精怪見到他都“狐爺狐爺”的喊他。正好他和修月愁著沒地方住呢,現(xiàn)在有了一幫會來事兒的小嘍啰,可不得好好利用利用。 原來的地址沒變,胡漓叫了一幫小妖精過來,把圖紙往他們跟前兒一放,指著空地讓它們照著圖里的建。 一幫小妖精面面相覷,你是四個蹄子我是四個爪的,這怎么建?看看狐爺有手有腳的樣子,難道是腦袋不太正常? 胡漓見沒有應(yīng)答,冷著聲音威脅道:“怎么?敢不聽我的話嗎?” 小妖精們趕緊搖頭說不。 胡漓又面如春風(fēng)的說:“你們好好干,誰做的最好我就重重有賞!” 一幫小妖精聽見有賞立馬眉飛色舞地連連應(yīng)是。 一只身形瘦小的貍貓學(xué)著人類的樣子直立站起,指了指遠(yuǎn)處的一個老翁問道:“敢問狐爺,那可是狐爺?shù)陌⒌俊?/br> 不遠(yuǎn)處的石頭上坐著一慈眉善目的老翁,老翁拄著拐棍,一臉慈祥地對著它們揮了揮手。 這人除了是修月還能有誰? 胡漓嘆了口氣說道:“那是玉澤山的仙人,你們都對他恭敬點(diǎn)!” “仙人是什么?”一只松鼠精問道。 貍貓對著松鼠精的腦袋打了一爪子,罵道:“你個蠢貨!先人就是祖宗??!” “?。≡瓉硎莻€祖宗!” “先人祖宗好!” 一幫小妖精七嘴八舌的叫喚著,胡漓也懶得解釋了,對著貍貓說道:“這個工程就由你主持了,限你一個月的期限,要是敢搞砸了我就唯你是問!” “一個月!”貍貓大驚。 “怎么?”胡漓瞇起了眼睛。 貍貓連忙應(yīng)是:“啊呀!狐爺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大家都聽見了嗎?趕緊動起來!” 這幫小妖精果然是沒出過山不知道外面的妖精有多險惡,膽子小又愛湊熱鬧,它們這樣的下山就得被騙,還想作惡?那虎精怕是幾十年也難出一個的吧。 胡漓走到修月身邊,扶著他站了起來調(diào)侃道:“走吧,祖宗?” 修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張嘴都沒剩幾顆牙了,笑沒了眼睛跟彌勒佛似的。 胡漓早就跟修月約定好了,要帶他去真正的人間逛逛,讓他見識見識真正的人間百態(tài)。 二人在出山后弄了輛馬車,優(yōu)哉游哉地向著人世繁華處驅(qū)車而去了。 胡漓坐在前面驅(qū)趕著馬車,對車?yán)锏男拊聠柕溃骸靶拊?,你這幾天為何要維持著老人的樣子?” 修月掀開車簾,對他解釋道:“雖然我不記得我已經(jīng)過了多少個春秋了,但我若是個凡人肯定是個身形佝僂的老頭?!?/br> 沒想到修月對這種事會如此認(rèn)真,算他半個娘的老狐貍都幾百來歲了不還是喜歡化成年輕貌美的女子,且不說老狐貍了,這天底下但凡有點(diǎn)修行的都想著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修月這樣不在乎容貌叫他們這些人何堪? 胡漓在心中嘆了口氣,抬頭看見不遠(yuǎn)處升起的炊煙,碰了碰修月說道:“快看!前面有個鎮(zhèn)子?!?/br> 修月牽起了嘴角,放下了車簾回到了馬車?yán)铩?/br> 二人來進(jìn)到鎮(zhèn)子里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胡漓找了個客棧安頓了下來。 客棧里的小二很會照顧人,看見胡漓扶著修月進(jìn)來便趕忙上前攙扶。店小二將修月帶到一處避風(fēng)的位置坐下,修月對他道謝,小二笑得一臉燦爛。 胡漓正在柜臺前猶豫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時,小二哥自行跑來推薦說客棧里有夠兩人住的大房,這樣方便他照顧老人家。 胡漓心說這小二好會做生意,他說的雙人間分明比兩間標(biāo)準(zhǔn)房都貴,但是他倒也無所謂了,誰叫修月是個不差錢的,臨行前塞給他好多寶貝。 正當(dāng)小二帶胡漓上樓的時候,樓上的一間房門突然被人撞開,“嘭”的一聲,好大聲響,接著一個黑影跑了出來。 “cao!你他娘的往哪跑?”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從房間里大聲破罵而出。 那個男人倒拿著拂塵到處追打著黑影,那黑影四處亂竄,客人們也只好東躲西躲,頓時客棧里亂作一團(tuán)。 那黑影突然沖向了修月的方向,修月竟然還穩(wěn)穩(wěn)地坐在凳子上喝茶呢! 胡漓心里暗叫不好,本想提醒修月,卻見修月主動將那個黑影護(hù)在了身后。 黑影終于停止了移動,眾人也看清楚了那是個什么東西,最開始都以為是什么動物,結(jié)果那個黑東西竟然是個半大的孩子。 追打他的男人也來到了修月的身前,用拂塵指著修月說道:“老頭兒,把你身后的畜生交出來,這里沒你什么事!” 修月看了一眼身后邋里邋遢的孩子,對男人說道:“你是他什么人?” 男人尖聲喝道:“老頭兒!你最好少管閑事,看你一把歲數(shù)了,我不與你計較!畜生!還不滾過來!” 修月拄著拐棍站起身來,平靜地說道:“你若是說不出你是他什么人,我就不能放?!?/br> “老東西我看你是活夠了!”男人舉起拂塵就要往修月的腦袋上打去。 胡漓見狀不妙,順手抄起一個茶壺就砸了過去。 “?。 蹦腥藨K叫一聲,伸手往后腦勺一摸竟然開瓢了。 男人突然空了右手,再往修月手中看去,他的拂塵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修月的手中。 他轉(zhuǎn)身想看是誰這么大膽卻被人一腳踹倒在地,這時還有客人叫了聲“好”。 胡漓居高臨下的斥道:“我家老員外是你能打得起的?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在,你倒是好大的威風(fēng)!” 男人站起身來,賊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圍,周圍人皆是傳來鄙夷的目光,男人罵道:“都看毛看!這個時候你們倒是義憤填膺了?” 男人這句話把周圍的人都得罪了,有人甚至叫他滾出客棧,男人啐了口唾沫,甩出一張符箓貼在了那人身上,“唰”的一下,那人身上便起了火,周圍人趕緊幫忙滅火。 男人恐嚇道:“你們倆也看到了,最好乖乖把他交出來!” 胡漓當(dāng)然是不能任由他欺負(fù)了去,心里默念咒語,男人懷里的符箓也立馬燃了起來。 他嗷嗷大叫,四處找水,看見門口有個水缸就迅速跳了進(jìn)去。 胡漓也懶得再與他糾纏,把修月手中的拂塵抽出,嫌棄地用拂塵把孩子推了推,連人帶拂塵扔給了男人。 胡漓攙過修月,對小二說道:“小二哥,麻煩你領(lǐng)路。” 小二連忙收起驚掉的下巴回過神來,笑著應(yīng)和道:“好的,客官!您這邊請!” 一切恢復(fù)平靜后,修月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說道:“那孩子怪可憐的?!?/br> 胡漓坐在修月對面,握住他的手說道:“修月,像那孩子的人,世間多了去了,人各有命,我們是不能糾纏其中的。” 修月沉默一陣,說道:“凡人最長不過生滿百年,對于你我來說他們的一生不過是一瞬間,可是山精野怪卻多是向往人間,若是不能與凡人糾纏那為何要修煉成人形,當(dāng)一輩子的飛禽走獸不也一樣自在?” 這回?fù)Q胡漓沉默了。他稍懂事起便跟在老狐貍的身邊,老狐貍教他法術(shù)帶他修行,化身成人也只是修行的門檻,而他最終的目標(biāo)也是修出九尾,至于大成之后的事情他卻從來沒想過。 世上的凡人千奇百怪,他們的人生也大不相同。凡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可是作為無限的他們卻活得漫無目的,想來還不如人類,難道這就是為什么經(jīng)常有妖精糾纏一個凡人一生的原因嗎? 修月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在想什么呢?其實(shí)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我下山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觸凡人,不是嗎?我答應(yīng)你盡量不去管他們,我們玩夠了就回山里去?!?/br> 胡漓對他施展一笑,說道:“好,聽你的。” 入夜。 二人躺在了一張床上,修月也變回了本相。這間房是有里外兩張床的,可是胡漓跟修月待在一起習(xí)慣了,非要跟修月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修月的睡姿乖巧,呼吸聲也淺淺的。修月曾經(jīng)說過他前不久剛在洞中蘇醒,醒來后卻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余的全部沒有了記憶。胡漓對他撒嬌與他玩耍時,他時常能將笑容溢上眉眼,可是當(dāng)修月不笑時卻又說不出得清冷,與他像是隔了一層無形的膜,透過膜傳過來的卻是他的寂寞。 也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修月思維跳脫也不像是一個怕寂寞的人。 胡漓隔空撫摸著他的唇,鬼使神差地挨了上去。修月的唇是溫?zé)岬?,柔軟的,鼻尖聞到的是他身上清純的花草香。胡漓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不想離開他的唇瓣卻又怕修月突然醒過來,留戀了一會兒才悄悄地躺了回去,偷笑著摟住修月安心的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 小二來送早飯的時候悄悄告訴胡漓,昨天的道人失了臉面,晚上沒在店里過夜帶著孩子跑走了,他白吃白住了好幾天就這么跑了,老板娘都生了好大的火氣。 “喲!老先生起的真早,這是出去剛回來嗎?”小二剛出了房門回身便遇到了修月,修月笑著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走回了房中。 修月坐下對正在吃粥的胡漓說道:“我在街上看到昨天的那個妖道了,你猜他去了哪?” 胡漓問:“去了哪?” “他去了林家的宅??!”修月激動地說道。 “你認(rèn)識林家?”胡漓問道。 修月?lián)u了搖頭,說:“不認(rèn)識?!?/br> “那這林家怎么了?”胡漓給修月遞了雙筷子,示意他嘗嘗飯菜。 修約接過筷子說道:“我問了路人,那個人告訴我林府現(xiàn)在重金求醫(yī),不管是江湖大夫還是術(shù)士皆可上門問診。我見林府有異樣,估計不是一般人能解決的?!?/br> “所以你想裝一把大夫?”胡漓接著他的話說道。 修月用手點(diǎn)了一下他的鼻子說:“懂我!” 胡漓心中嘆氣,看來昨天的承諾都是放屁!說好的不與凡人糾纏呢? “行,我們吃完飯就去看看?!焙齑饝?yīng)他說。 修月指了指盤中的菜,問道:“這個是rou嗎?” 胡漓突然想起修月說過他沒吃過rou,便夾了一筷子到修月的碗中,可修月卻看著碗里的食物發(fā)愣,胡漓以為修月嫌棄他,趕忙說道:“要不你自己夾?” 修月難得的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我…我不會用筷子?!?/br> 胡漓這下子來了興致,搬凳子坐到了修月的身邊,笑盈盈的說:“我喂你吃!” 修月知道胡漓想戲弄他,但還是任由他動作,對他說道:“那你得等我變回來,我現(xiàn)在沒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