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鄭潛
“我不cao你,”我說,“我cao不動?!?/br> 我腦袋空空,所有過往一下涌入腦子里,開始頭疼。 閉上眼睛,說:“開車吧。” 我記不起什么時候開始和鄭明zuoai,二十多年的調(diào)教早就讓我成為一個只能用屁股感受到快感的賤貨。 艾滋這玩意多好啊。 那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我差點凍死在外面。 和劉玲的家我不敢回,和鄭明的家也不想回。 又餓又困,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我躺在地板上差點以為自己連這個冬天都活不過去。好久沒洗澡抽煙了,臟兮兮的沒人敢靠近,有手有腳卻過著像乞丐一樣的生活。 鄭明可能來找我了,只是手機沒電,找我也不清楚。 后來樂時傅找上門。我問他從哪知道的。他說從劉玲那打聽來的。我望著天,苦巴巴地說有煙嗎。樂時傅拿出一根煙遞給我,幫我點上火,說你咋過得這落魄。我說我沒錢。他說兄弟我有,給你點。我說我沒兄弟。樂時傅笑著說他要結(jié)婚了。 我轉(zhuǎn)頭往向他。 樂時傅說:“定親,我爸媽找的人,說是先談著之后到年紀就去結(jié)婚?!?/br> “挺好的,”我笑了笑,叼著煙,說“挺好的。” 我倆蹲在一起,可憐兮兮地抽著煙,沉默著不說話。我不去問他為什么找我,他也不說你振作一點。 “到時候請你吃酒,你一定得來?!睒窌r傅說道。 “好?!?/br> 我和他的過去史算算都是過去式,或許有人記得,但更多的人早就已經(jīng)忘記了。 樂時傅掐掉煙,轉(zhuǎn)頭正兒八經(jīng)地說:“劉玲說要我?guī)Ыo你點錢,好好活著?!?/br> 給我錢,好好活著。 臉部肌rou控制不住,它們該是扭曲怪異的,一定很難堪,我想要笑,可實在是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喉嚨像是卡了點什么東西,憋屈得要死。 我摸了一把臉,手整個是臟的,說:“行?!?/br> 行,活著就活著吧。 樂時傅走的時候欲言又止,話憋在心里不說,我看他磨磨唧唧的樣,實在心煩。 “你想說就直接說。” “劉玲——”他提了她的名字,臉色一變,突然一笑,說“和你分了啊?!?/br> 我冷漠地回:“是啊?!?/br> 還不明顯嗎。 分手。 “就算是分手,你有空還是去看看她?!彼f。 我不答話。 想他這人未免有點多管閑事。 樂時傅走了,最后留下一句“你一定要記得看看她”。 所有人都不告訴我發(fā)生什么。 我拿著樂時傅給的錢捯飭下自己,體體面面去見鄭明。 舊時的小屋布滿灰塵,藍色的墻壁經(jīng)過時間年輪泛起斑駁,褪色成奇怪顏色,窗外的樹依舊對準窗,越發(fā)粗壯的樹干遮住所有陽光,本陰冷的冬天更是寒氣布滿。 樹下仿佛能看見一個人。 我眨一下眼,人不見了。 鄭明在客廳喝酒,他笑得賤兮兮,一邊吃著花生,一邊說:“回來了啊?!?/br> 家里的家具越來越舊,從未見到新搬至過來的家具。 我坐到他身邊,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對準我的嘴唇開始親吻。 我吃到酒精和花生的味道,惡心得讓人想吐。 他砸吧了兩下嘴:“你抽煙了?” 我忽而笑了,抓住鄭明的手。 冬日看不見陽光,夏天想要的風總是在除開夏的所有季節(jié)出現(xiàn),而烈日的溫度也只有在夏天才有,時間是錯位的,我荒誕地想,我也是應該是錯位的。 鄭明茫然地望著我,按住我的手,不說話。 “爸爸——”我特意拉長語調(diào),慢慢地說,“我得艾滋了。” 鄭明似乎沒反應我的話,問:“什么?” 我重復一遍。 我得艾滋了。 得艾滋多好,死了多好。 鄭明扯出一個笑,眼神是不可置信:“你在騙爸爸對不對?” 當然,我當然是騙他。 “沒有,你去醫(yī)院查查就知道了?!?/br> 我細細觀察鄭明的表情,他從難以置信到后來的惱羞成怒、大發(fā)雷霆,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臉色陰沉,抓住我的頭發(fā)。 “你怎么這么臟啊。” 我哈哈大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瘋狂卻不得不接受 臟,當然臟。 畢竟我媽都說我臟。 他見我不知悔改,氣得胸前上下起伏,眼睛紅了,狠狠抓住我的頭砸向椅子。 木制的椅子就是結(jié)實,我被砸到眼冒金星,除了異樣的疼痛外只有模糊的一切,額前似乎落夏溫熱的液體,我伸手摸了摸。 是熱的,是血。 我伸手過去,抓住鄭明的衣袖,白色的衣領上染上紅色血跡,他嚇得往后一跳。 鄭明扭曲地說:“滾、滾??!” 我捂住頭,笑聲越來越大。 原來鄭明也會怕,他這么怕死。 笑著笑著,血液中似乎融了眼淚,guntang的,白色的眼淚。 踉蹌著,我終于站起來,眼前模糊,晃晃腦袋后左搖右晃地走向鄭明,他不在身前,我卻試圖抓住他。 鄭明趿拉著拖鞋往后退,退到墻壁,沒有路。 活像之前的我。 他以前就是妖魔鬼怪,現(xiàn)在妖魔鬼怪變成了我,用來嚇他。 我提醒道:“爸爸,我們剛剛親了,你主動的?!?/br> 所以現(xiàn)在躲沒有絲毫作用,一切發(fā)生的事情都無法挽回,如果要死,大家一起死。 鄭明像是望仇人一樣望著我,我對他的怒視視而不見,舔舔手指上冰涼的血液,是鐵銹一樣的味道,還有點咸??赡芪抑罢娴牧粝铝搜蹨I,留在血里面,于是帶著痛快的淚水,難得覺得不那么苦了。 他像打我,又不敢,只能叫我滾。 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沒有得病,我一定沒有得病。” 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奇怪? 吸毒又濫交,卻覺得自己不會得艾滋,以為上天對他總是仁慈,做盡壞事也能擁有一個好命。 哪有這么簡單。 總有一天他也得死。 我高高興興走了,離開的路上一邊流血,一邊像一個瘋子一樣在大笑。路面上異樣眼光全然無視,郁結(jié)之氣結(jié)了一大半。 我離開沒幾天鄭明發(fā)現(xiàn)我在唬他。 他問我是不是在玩他。 我一字一頓地說:“爸爸,我愛玩,總有一天會得艾滋的。我倆,都不得好死。” 鄭明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找我。 他是怕了,畢竟他這個人這么怕死。 本以為日子會這么過,結(jié)果不到半年,卻聽到劉玲去世的消息。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雖然有著彼此的聯(lián)絡方式,但真斷得干干凈凈。 我在她的葬禮上見到了她的家人。 原來她很早之前就得了病,原來她分手的時候已經(jīng)撐不住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樂時傅那天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了答案,他叫我去看看她,是不是也已經(jīng)知道了她命不久矣? 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只有我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男朋友不知情。 好可笑。 我根本沒法去接受。 太離譜了。 我想過劉玲在離開我之后會和誰在一起,會生一個小孩過上幸福的生活,而我只能遠遠看著她,看著她變得更好,而我在泥潭里自顧不暇。 現(xiàn)在都碎了,都成為了我的夢。 和劉玲在一起的幾年因為和鄭明糾纏不清,甚少有時間去關注她。 就連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她得病了,她一直都有病。 她身體不好。 是熬不下去才和我分手。 與她相伴所有的回憶在腦海中塞到滿滿當當,混亂不堪的記憶根本說不清要記起哪些東西。 我感覺自己要炸,能被承受不住的悲傷隨時壓垮。 很痛苦。 真的很痛苦。 怎么會這樣啊,怎么能這樣啊。 我去樂時傅家里,他一開門,笑嘻嘻的。 我一拳揮去,正中他臉。 眼睛紅著,揍了他一拳又一拳。 他什么都不說,看笑話一樣看我錯過重要的人。為什么人能這么惡毒?告訴我一聲又這么難嗎?說一句她得了病又這么難嗎? 我問他為什么不告訴我。 過錯只有推到別人身上,才得以活下去。 樂時傅啐了一聲,說:“我提醒你了。” 我說:“劉玲死了?!?/br> 時間有短暫停滯,連帶著他臉上的表情也是如此。 不是難以置信,是面無表情。不會愧疚,不是內(nèi)疚,是嘆息。 他撐著起身,盤腿坐在地上。 他說:“節(jié)哀?!?/br> 我怪不了他,錯的不是他,我當然知道,也當然清楚。所有的錯誤都在于我,我作為劉玲的男朋友卻連她病了這件事都毫不知情,作為外人的樂時傅都比我了解得多。和劉玲在一起的時光,我和鄭明就扯不斷,根本無暇顧及她, 沒有鄭明的那段曖昧時光,或許才是我和她最美好的時光。 我只是得找一個人,找一個人的過錯,暫時逃避一下現(xiàn)實。 現(xiàn)實是如此難堪和絕望。 我根本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