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他最近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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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持沒想到他爸那天在離開病房后給他的手術(shù)簽了字。他拿著那張帶有他爸有力簽名的紙,苦笑了一聲。說到底,沒有人會不期盼有人對他好。江持也想幻想自己的父親是個與尋常人家別無二致的雖然表面嚴(yán)厲但內(nèi)心仍然柔軟的父親,他怎么可能不想得到父親的愛?只不過不想讓自己失望、不想讓自己變得患得患失罷了。有一個卜夏讓他患得患失他已經(jīng)如此心力交瘁了。 江持不知怎么就默默掉了點眼淚。匆匆跑來病房和他冷言冷語卻又默默給他手術(shù)簽字的父親,也是那個數(shù)年前罵他惡心、把他掃地出門的父親,江持一瞬間又是哭又是笑,只不過那笑是嘲笑自己罷了。 這已經(jīng)是卜夏走后的第七天了。江持除了在每晚六點鐘的時候可以收到那兩個安保人員發(fā)來的報平安外,對卜夏在云南的境況一概不知。一是他完全尊重卜夏的意思,既然卜夏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近況那他便只需知道他平安就好了。二是江持這幾日因為發(fā)燒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連黑夜白天的作息都顛倒過來,自己的身體都有些自顧不暇了,只是每晚不到六點的時候虔誠地捧著手機等安保人員的信息罷了。 路子音也是每隔一天便來醫(yī)院探望他,江持的世界好像突然只剩下路子音一個人了。路子音仍是勤勤懇懇地和江持匯報著他并不關(guān)心的公司運營情況,但好在江持并沒打斷他。路子音看著江持雖說還是面容憔悴,但好像自從那天給他看過和卜夏的聊天記錄后,江持在情緒上似乎平穩(wěn)了許多。 路子音看著面前的江持很努力地在下咽一口湯,看著他緩慢滾動的喉結(jié),知道江持應(yīng)是毫無食欲,卻不得不強撐著自己補充一點營養(yǎng),為手術(shù)做準(zhǔn)備。路子音鼻子一酸,想到了但凡是出現(xiàn)在員工和股東面前都意氣風(fēng)發(fā)的江持,怎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是這副模樣了。路子音張張嘴,真的差點脫口而出昨晚卜夏給他打電話這件事了。 昨天傍晚,路子音整理好文檔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接到了卜夏的電話。他有些意外,畢竟他試圖給卜夏發(fā)了很多條微信,卜夏卻從來沒回復(fù)過。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路子音猶豫著按下了接通。 “子音?!?/br> 還好,那邊卜夏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卜夏比他小了六七歲,卻從來都是這個稱呼。卜大少爺對旁人確實很是高傲。 “我前幾天一直在山區(qū),”卜夏和路子音略微寒暄后,便直接進入正題:“信號時好時壞……江持他最近還好吧,他出院了吧?” 卜夏原來不知道江持身體出現(xiàn)問題了嗎? “他……還在醫(yī)院。” “還在醫(yī)院?”卜夏的聲音透露出一股不可置信。胸口的皮外傷這么嚴(yán)重嗎? “他食管出現(xiàn)了點問題,”路子音聲音很低沉,腦海里全是江持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可能和平時作息還有飲食習(xí)慣有關(guān)系吧……過幾天便要做手術(shù)了?!?/br> 食管、作息、飲食還有做手術(shù)。卜夏感覺自己有點站不穩(wěn),他一手扶著墻,想到那天晚上江持在車?yán)锿铝艘淮罂谘?,沉默了片刻才道:“?yán)重嗎?”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他也什么都不肯和我說。你……”路子音猶豫地開了口:“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電話那邊又是良久的沉默。就在路子音要“喂”一聲的時候,他聽到了卜夏的聲音:“我不知道和他說些什么。而且……我不愿聽他和我小心翼翼說話的樣子?!?/br> 路子音不懂這兩人的感情,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單純覺得這兩人明明根本放不下彼此,為什么還要這樣以一種不讓對方知道的方式折磨自己。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br> 路子音適時地掐斷了這個話題,讓卜夏松了口氣也對他心生感激。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路子音把手機丟在桌上,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真想讓江持知道卜夏打了這通電話啊。 同樣有些疲憊的卜夏半依靠著紅磚砌起來的土墻上,一手抓著手機,一手給自己揉了揉眉頭。他和其余四人已經(jīng)在這個小村子里住下五天了,南方濕熱的氣候和比較糟糕的衛(wèi)生條件讓所有人都一時間難以適應(yīng),尤其是白文硯,大小姐的身子骨果然經(jīng)不起折騰。 卜夏一個人靜靜地在這幾平方的小屋里倚墻站著,這幾天他讓自己來回奔波于不同的種植園,整個人也消瘦不少,好像和江持之間的發(fā)生的事真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被逐漸淡忘??伤谷簧×?,還要做手術(shù),江家會管他嗎,會有人管他嗎?是不是也只有路子音會在江持身邊了? 卜夏想著這些,又想到之前江持因為發(fā)燒便人事不知的那一晚,這個人的身體狀況什么時候這么糟糕了? 卜夏啊卜夏,你為什么從來看不到這個人脆弱的時候? 他那么疲憊、痛苦地支撐著自己的事業(yè)和經(jīng)營他們兩個人的家,他是不是早就撐不住了。 卜夏顫抖地劃開了手機的通訊錄,看著手機屏幕上“持哥”兩個字,他確實不知道他該和江持說些什么,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就在他要按下?lián)芡ǖ臅r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兩個人沖了進來。 “老板,你來看看小白吧,她一直吐,是不是要送到縣醫(yī)院?。俊?/br> 白文硯又吐了?卜夏把手機揣進褲兜里,跟著那兩人跑出去了。 卜夏跟著那兩人奔到白文硯所在的那間小屋時,已經(jīng)有一個老鄉(xiāng)在床邊照顧她了。白文硯一雙眼睛痛苦地緊閉著,本就皮膚白皙的白文硯臉色在此時顯地有些慘白,側(cè)著身蜷縮在那里。這個模樣把卜夏嚇了一跳,他撲到床邊,抓著白文硯肩頭喊了兩聲“白文硯”后,白文硯才睜開眼看了看卜夏。 “……我下次再也不和……你來了……” “你以為我下次還帶你?”卜夏直接把她被子掀開,打橫把人給抱了起來,在其他人的簇?fù)硐孪蛭萃庾呷ァ?/br> 卜夏跟老鄉(xiāng)借了輛小舊的面包車,把白文硯放在副駕上,又給她蓋上了一層被子。 卜夏坐上車的時候忍不住想,這幾天是怎么了,不是送這個去醫(yī)院,就是送那個去。他扭頭看了看仍是皺著眉的白文硯,又問道:“哪里不舒服?” “......胃,胃吧。” 卜夏又給她掖了掖被角:“沒事的啊,別害怕,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br> 卜夏的聲音過于溫暖,在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突然把白文硯感動了,她不禁眼角噙淚。車身隨著鄉(xiāng)間并不平坦的小路左右搖晃,本就乏力的白文硯不一會便沉沉地睡去了。 白文硯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眼前一束刺眼的光芒,她眼皮沉重,并沒有登時睜開眼,卻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重心往前俯沖,顯然是因為卜夏急踩了剎車。 白文硯睜開眼,看見卜夏拉了手剎,正在給自己解安全帶。 “......怎么了?” 卜夏拉開車門,語氣焦急:“也不知道是碰瓷還是真撞到東西了,我下去看一眼,你在車上待著。” 白文硯“唉”了一聲,卜夏便跳下了車。 整條歪歪扭扭的鄉(xiāng)間小路唯一的照明工具便是卜夏的車燈了。卜夏繞到車前,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了地上,他又看了看自己前輪的位置。他嗤笑出聲,也沒去碰地上那人:“哥兒們,你離我這前輪可遠(yuǎn)著呢?!?/br> 卜夏臉上仍掛著略帶嘲諷的笑,見那人緩慢地翻身,似是要轉(zhuǎn)過身面對他。卜夏這時突然感到自己后腦傳來一陣難以抵擋的鈍痛,然后便眼前一黑,向前跌去,失去意識的時候甚至還聽到白文硯幾聲驚恐的叫聲。 ......江持曾擔(dān)心的事情,難道真的要發(fā)生在他和白文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