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wù)不對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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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蘇玄清這邊的談話剛告一段落,李明軒那邊的打斗就出了岔子。 卻見那李家娘子悍勇非常,以李明軒為突破口硬生生逃走了。 原先李明軒三人手持法器從三個方向包抄李家娘子,就是抱有不讓這妖物逃脫的念頭。 本來哪怕李家娘子是筑基境巔峰,傳承完整的宗門弟子對上她也并不是毫無還手之力——更別說她在蘇玄清手上受了傷,又是以一敵三,不應(yīng)該有逃跑的可能才是。 沒想到最弱的寧婉兒沒有掉鏈子,反倒是李明軒這邊出了差錯。 寧婉兒原本還興沖沖地想在蘇玄清面前表現(xiàn)一二,結(jié)果妖怪就這么跑了,實(shí)在是很不得勁。她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對著李明軒喊道:“都怪你!” 言畢,就跑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李師弟,婉兒她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余楓急匆匆地安撫了李明軒一句,便跑到寧婉兒面前想盡法子哄她開心去了。 “真是的,都不知道他哪一點(diǎn)好,能讓大師兄領(lǐng)著做任務(wù)……” 年輕爛漫的女弟子沖著自己的師兄抱怨,她說話的聲音雖輕,但在場的人無一不是修仙之人,皆都耳目清明,哪里聽不清她在說些什么。 李明軒睫毛顫抖,他臉色蒼白,顯得十分沮喪。他其實(shí)并不在意寧婉兒說些什么,只是在蘇玄清面前出錯,讓李明軒感到非常難過。 蘇玄清這個時候適時地走了過來,安撫眾人道:“好了,不要再做出這幅作態(tài)了。須知修行路上并不是一片坦途,遇到挫折在所難免,只不過遇事首先不要想著分?jǐn)傌?zé)任,指責(zé)他人,而是要去想該如何彌補(bǔ),完成這個任務(wù)?!?/br> 他連訓(xùn)斥都像是風(fēng)一樣,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并不會特意去打壓某一個人。這是獨(dú)屬于蘇玄清的溫柔教導(dǎo),他引導(dǎo)著他人要怎樣去做,而不是用嚴(yán)苛的態(tài)度進(jìn)行斥罵,這樣的言行就像是一場春雨,并不激烈地撒在人身上,卻能使人回味悠長。 “她受了傷,應(yīng)當(dāng)跑不遠(yuǎn)……” 蘇玄清看向毀壞了的茅草屋內(nèi)部,輕聲說道:“再加上李春平還在這里,聽聞他們夫妻二人伉儷情深,李春平生了重病她也不離不棄,她應(yīng)當(dāng)不會拋下他不管?!?/br> 那里面隱約傳來了幾聲男人虛弱的咳嗽聲。 蘇玄清安排了余楓和寧婉兒守在李家莊,在李春平身邊守株待兔,順帶詢問他是否知道此事真相。 而蘇玄清三人則兵分三路,前往李家莊外的山林里尋找李家娘子的蹤跡。 李明軒在山林中穿梭,他謹(jǐn)慎地探查著山林里每一處隱蔽的角落,妄想從中找出李家娘子的藏匿地點(diǎn),挽回蘇玄清心中對他的看法。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人尾隨,那人目光幽幽地注視著他的背影。蘇玄清身為金丹境,在筑基弟子面前藏匿身形簡直輕輕松松,他本就是冠絕當(dāng)代的天宗大師兄,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揮手,李明軒就被擊暈在地。 這一切早在啟程前蘇玄清就計(jì)劃好了,他在李明軒身上下了一種只有嗅覺天生靈敏才能聞得到的氣味,這氣味妖物一開始嗅到并不會有什么異?!诒皇軅蟮难葰庖患?,妖物就會發(fā)狂暴走。 除非修習(xí)過爆種的秘法,一般人受了傷之后都會逐漸虛弱,哪里有越戰(zhàn)越勇,甚至從中逃離的道理。 蘇玄清那時只想借此機(jī)會解決掉李明軒這個心腹大患,但是對方那時候拿出的玉佩讓他改變了這個想法,再加上之后變得更不對勁的謝言歡,讓蘇玄清腦海轉(zhuǎn)過另一個計(jì)劃。 蘇玄清走到李明軒身邊,彎腰去看他的情況,確認(rèn)他是真的昏迷了之后從須彌芥子中拿出了一面銅鏡。 這面鏡子曾經(jīng)被稱作為問心境,是一件妙用無窮的法器——只消照上一照,就能顯化出他人的內(nèi)心。 然而這只是它諸多妙用中不打眼的一項(xiàng)用法,這面法器真正的作用是勾起他人心中最深切的欲望,叫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這是魔門的鬼祟伎倆——常人哪怕心生陰暗,也都壓抑在心中,少有袒露出來的情況,但是魔門偏要勾出人們內(nèi)心的渴望,便流傳出去這面法器。 問心鏡可以幫助正道修士篩選出品性端正的宗門種子,甫一問世便大受歡迎。然而經(jīng)它測試過后的弟子最后都偏執(zhí)入魔,無一幸免,在當(dāng)時鬧出了不少亂子,正道年輕一代弟子為此損失慘重,幾乎要陷入青黃不接的局面。 最后還是一名大能出手,他先是抹去了尚未徹底入魔修士中的相應(yīng)記憶,隨后徹底毀壞了這面法器的煉制方法,并且在一概煉器人腦海中下了禁制,不得把煉制方法流傳出去。 后來這問心鏡被人改稱作執(zhí)魔鏡,只有少數(shù)魔門中人手上還留存有這種法器。 蘇玄清手上為什么會有執(zhí)魔鏡?蓋因他幼年時曾得到過一名魔道修士的遺物,不過往事不必多提,蘇玄清不想成為人人都喊打喊殺的魔道修士,卻并不妨礙他使用魔門的法器。 他依舊笑容滿面,不過這個微笑和正直善良沾不上半點(diǎn)關(guān)系,蘇玄清此時的笑容邪性十足,詭譎到使人不敢直視。 蘇玄清將銅鏡照到李明軒的臉上,便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陷入夢魘之中。 銅鏡上大放光芒,這說明李明軒著實(shí)是個正人君子——然而這一切都將不復(fù)存在,他今后只能身為魔道修士,與教育他成長的宗門勢不兩立。 那些相熟的親朋好友,皆都為過往云煙。 為了促進(jìn)李明軒魔化的速度,蘇玄清給他喂了顆魔氣丹,這種正道修士使用只會消化不良,普通到只是魔道修士用來恢復(fù)魔氣的丹藥成了最好的催化劑,讓本來身在正道的修士徹底墮入深淵。 “大師兄、大師兄……” 李明軒滿頭大汗,他眉頭緊鎖,一直在呼喚著蘇玄清,一雙手在空氣中努力揮動著,想要想抓住些什么。 蘇玄清以靈力探入他的身體,發(fā)現(xiàn)他體內(nèi)原本清正的靈氣逐漸被殘暴兇猛的魔氣所侵蝕,便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暫時退在一旁等待李明軒蘇醒。 “李師弟……?” 李明軒剛從夢魘中驚醒,就聽到他一直敬仰的大師兄遲疑的聲音。他剛想恭敬地應(yīng)是,心中卻浮現(xiàn)出一道大逆不道的念頭。 ——為什么只能仰望他?不若將他囚于身邊,任你褻玩。 他頭痛欲裂,抱住腦袋在地上打起了滾,一直以來都十分友善的大師兄卻沒有前來查看他的情況。 “李明軒,沒想到你竟然是魔門中人……” 蘇玄清站在一旁,聲音在李明軒耳中聽起來十分遙遠(yuǎn),又像是夾著冰霜,讓他心中生出透骨的寒意。 “罷了,你我好歹同門一場。這次我便放過你,以后莫要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br> “不是的、不是的……” 李明軒的臉因?yàn)樘弁炊黄で?,但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蘇玄清冷漠的態(tài)度。他拼命地?fù)u著頭想要說自己不是魔道修士,卻突然看到了自己蒼白的皮膚,泛黑的指尖。 他徒然失聲,臨近崩潰的青年看不到對面的白衣修士眼中倏然劃過的冷光,對方嘴角噙著一抹笑,說是要走卻始終沒有邁出腳步。 蘇玄清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隨后才失去興致般收回了視線,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李明軒堪堪找回了理智,他手腳并用地朝著蘇玄清的方向爬過去,像是亡命徒攥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師兄,大師兄你信我,我絕對不是魔道修士……!” 他字字泣血,無比黑暗的念頭在他心中徘徊,叫囂著讓他隨心所欲地發(fā)泄自身的欲望——但李明軒仍舊強(qiáng)撐著一股氣,只要得到蘇玄清的認(rèn)同,只要他相信他不是邪惡的,那么無論多么卑劣不堪的想法,他都可以拼盡全力全都壓制住! “對了、對了,這塊玉佩是我們交換的信物,我一直將它保存的好好的——我們說過要成為相互扶持的道友?。。?!” “是了,還有這塊玉佩?!?/br> 蘇玄清停下腳步,他迎著李明軒希冀的目光,淡定地將他捧在手心里的玉佩打落在地,掉進(jìn)泥里。 接著一只穿著白色長靴的腳毫不留情地碾壓上去,將李明軒瀕臨破碎的內(nèi)心隨著玉佩一同碾壓成碎片。 那雙長靴是這樣纖塵不染,就和它主人一樣容不得半分污穢。 李明軒瞪大了眼睛,從喉嚨中溢出一聲破碎的呻吟,他像是一只即將死去的野獸,被人害得遍體鱗傷,眼睛死死地盯著傷害他的人類,一遍又一遍地將對方的相貌銘記于心。 “從此,我們恩斷義絕,下次相見,我絕不會再心軟了?!?/br> 他聽見蘇玄清這樣說。 李明軒望著蘇玄清毫不猶豫的背影,一滴滴血淚順著眼眶落下,他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