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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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如風有了柳鳳吟之后,天香藤就被“閑置”了。 它十分郁悶,不滿地傳達:“等我金丹就可以化形了?!?/br> 程如風:呵呵。 她現(xiàn)在才筑基五層,金丹且不知哪年哪月呢。 好在程如風和柳鳳吟zuoai時的春水jingye天香藤也吸收了不少,勉強吃飽,也就沒有真的鬧起來。 又過了好幾天,終于有了消息。 有人在某個地方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念經(jīng)的聲音。 程如風和柳鳳吟連忙趕去。 那是個封閉的房間,窗戶都釘死,門也從里面鎖住了。 程如風看了一眼柳鳳吟,“這可比柳公子當初做得更絕?!?/br> 他不過是斷了水閣的橋和樓梯而已,身手好一點的人還是能過去,這門窗都堵死……這里靈力也不能用,除了天生神力,或者本身就是凡人中武藝高強的人能破門而入,別人真是沒有辦法。 但程如風有個開掛的靈寵。 天香藤生出細細的藤蔓從門縫里鉆進去,三兩下就把鎖給撬了。 兩人推開門進去。 只見床上躺著一個人,身體用被單緊緊裹著,好像一個木乃伊一般。 程如風過去把他翻過來。 是一名年輕男子,端正的國字臉,五官輪廓倒是很俊朗,但這時雙目緊閉,嘴唇干裂,雙頰內(nèi)陷,看起來真是有點糟糕,也不知是多久沒進水米了。 程如風皺了一下眉,“他有頭發(fā)……是不是弄錯了?” 柳鳳吟卻笑了笑,“按這里的時間來算,他至少也已經(jīng)在這里一年半載了,頭發(fā)重新長出來,也并不奇怪。不如先救醒他問問?!?/br> 程如風敲了自己一下,是她想岔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寺廟,想來金光寺的僧人們也被安排了假身份,長出頭發(fā)還俗……也是正常的。 柳鳳吟去拿了一個茶壺來,給床上的人喂了點水。 程如風也隨手將他身上裹緊的床單給解開了。 那人喝了水,沒多久就皺了一下眉,似乎要醒。 程如風期待地看著他,但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直接撲倒在床上。 “等等?!?/br> “住手?!?/br> 柳鳳吟連忙上前拉住那個人,程如風也盡力掙扎起來。 他們兩人的力氣,竟然都抵不上那個人。 程如風不由睜大眼,剛剛還在想天生神力的人才能破開這門什么的,結(jié)果這人自己就是么? 好在那人徹底醒來之后,自己就停下來,茫然又糾結(jié)地看了他們一眼,什么都顧不上說,就開始雙手合什地念起經(jīng)來。 他明明剛剛還好像發(fā)狂的野獸,面容也憔悴不堪,但這時一開始念經(jīng),竟有幾分寶相莊嚴的感覺。 程如風一聽到他念經(jīng),就松了口氣。 沒錯。 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人。 但……接下來怎么辦? 柳鳳吟上前一步,拱手為禮,道:“在下仙音派柳鳳吟,不知大師可是金光寺的高僧?” 那人聽他這么說,渾身都震了一下,刷地抬起頭來,驚訝出聲,“鳳琴公子?” 他不止是震驚,甚至連眼眶都紅了,眼神里卻充滿了希冀,表情又激動又委屈,就好像在外流浪了多年的孩子乍一時見到了親厚的師長。 柳鳳吟只略一皺眉,就明白他是誤會了。 柳鳳吟不由苦笑,道:“在下如今也不過是陷在這怪城中的一介普通凡人,以往虛名,不提也罷。” 那人的激動頓時就僵住了,半晌才道:“連鳳琴公子也……”他抿了抿唇,眼中竟?jié)L出兩顆淚珠來,哽咽著輕輕囁嚅,“這可怎么辦才好……” 程如風:…… 這畫風好像有點不太對? 柳鳳吟也十分意外,看了程如風一眼,又向那人道:“大師……” 他一叫,那人才回過神,連忙行了個禮,道:“小僧圓慧,只是金光寺里一個普通的沙彌,出事之前,才不過練氣六層,當不得公子如此稱呼。” “啊……” 程如風一時真不知要說什么才好。 她因這人念經(jīng)的聲音而清醒,滿心以為他應該就是傳說中那種得道高僧,沒曾想,竟然只是個練氣期的小和尚。 她都忍不住想跟他一起說那句“這可怎么辦才好……” 圓慧小和尚只掃了她一眼,立刻就垂下眼,繼續(xù)念起經(jīng)來。 柳鳳吟嘆了口氣,道:“小師傅……可知這里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圓慧堅持將一篇心經(jīng)念完,才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小僧只記得那一日大雨,寺中鎮(zhèn)魔塔倒了半邊??彰鲙熓灞具€跟我們說明天叫人來修,結(jié)果小僧一覺醒來,已不在自己的僧房里。同屋的師兄弟們也俱都不見了,小僧出門去找,才發(fā)現(xiàn)到這座陌生的大城?!?/br> “你沒有被植入別的什么記憶嗎?”程如風問。 一聽到她的聲音,小和尚便又紅了臉,低下頭默默念了什么,這次語速很快,程如風只隱隱聽到一些“色即是空”“紅顏枯骨”什么的。 程如風有點哭笑不得,索性湊到他面前去看他。 圓慧有如看到洪水猛獸,直接縮成了一團,念經(jīng)之余,咬著牙,結(jié)結(jié)巴巴道:“女……女施主……請……請自重?!?/br> 程如風:…… 柳鳳吟伸手拉住她,道:“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等,我來跟他談?” 圓慧的情況跟他當初很相似,他卻有點不太想讓程如風用同樣的辦法來解決。 程如風看小和尚連耳朵根都是紅的,卻又偏偏緊閉雙目不敢看她,眼角甚至還掛著淚的樣子……心頭也是莫名一軟,點點頭就先出去了。 她先叫了侯府的下人去買點吃的回來,然后就在院里等著。 屋子里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偶爾會夾雜一兩段經(jīng)文,聽在程如風耳中卻十分清晰。 沒有當初那種黃鐘大呂般震人心魄,卻別有一種虔誠的韻律,似山間清泉,洗心寧神。 她坐在那里,不自覺入了定。 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柳鳳吟已經(jīng)出來了,正站在她身邊看著她。 “怎么樣?”程如風問。 柳鳳吟嘆了口氣,“這圓慧小師傅是金光寺收養(yǎng)的孤兒,心志雖然堅定,但修為實在太低了,很多事根本不清楚。更不知道怎么出去,不然也不會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了?!?/br> 程如風從看到小和尚哭,心里有點不太妙的預感,但還是追問道:“金光寺里鎮(zhèn)壓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柳鳳吟搖了搖頭。 程如風心一沉,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不再說話。 柳鳳吟看她這樣低落,不由隱隱有幾分心痛,安撫道:“至少現(xiàn)在我們有三個人了,總會有辦法的。我們能找到圓慧,說不定還能找到金光寺其它僧人呢?” 程如風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來,應了一聲,“嗯。他身體怎么樣?看起來都快要餓死了的樣子,我讓人買飯去了,一會讓他先吃點東西?” “身體倒還是其次……”柳鳳吟猶豫了一會,才道,“他現(xiàn)在全靠不停念經(jīng)來保持心智……他問了我怎么維持清醒的,我跟他說了我們……雙修的事,但……他不愿意用那種方法……” “那他想怎么樣?” “他不知道……”柳鳳吟低低道。 一邊哭泣一邊頌經(jīng)卻依然堅持守戒的小沙彌讓他頗為觸動,再看到程如風,甚至有了幾分動搖。 程如風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圓慧在房間里低低誦經(jīng),稍微沉默了一會,就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回頭讓他吃點東西,我們帶他回去,給他找間靜室,就讓他自己在里面念經(jīng)好了。我們繼續(xù)找其它的僧人,又或者可以跟他請教佛法……” 柳鳳吟看著她,微微皺了一下眉。 “怎么?”程如風問。 “你不勸他么?”柳鳳吟輕聲問,“就好像當初勸我那樣……” “那不一樣?!背倘顼L說。 “怎么不一樣?”一向溫和的柳鳳吟這次卻偏偏想追問到底。 程如風沒有直接回答,只問:“在他的記憶里,他在這里呆了多久?” “五年?!?/br> 程如風抬起頭,看著城池上空那片不知是真是假的藍天,輕輕道:“一個只靠信仰就在這里撐了五年的人……怎么能去玷污他的信仰?” 她這個時候若是引他破戒,跟要他命有什么區(qū)別。 她能清醒過來,就是因為聽到他念經(jīng),總不能恩將仇報。 何況……他那個樣子,也實在下不了手。 才練氣六層……就算在欲靈宗,也還是受保護的小幼苗呢。 柳鳳吟卻很想問,那他呢? 當初他的堅持,在她眼里,就毫無意義么? 他正猶豫著,程如風已轉(zhuǎn)回眼來,看著他,笑了笑,“當初……柳公子怪我么?” 怪她什么呢? 她要不來,她要不跟他交歡,他說不定已經(jīng)死了。 她只是求他幫忙,是他自己抱了她。 怎么能怪她? 但…… 柳鳳吟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心思真是奇怪。 他當然不希望程如風也去跟圓慧做一樣的事,但真正看到她對圓慧不一樣,又莫名的不太舒服。 程如風偎到他身邊,伸手握了他的手,柔聲道:“就算柳公子怪我,我也一定會那樣做的……畢竟,當時我能找到的人只有你。而且……” 她頓下來。 “而且什么?”柳鳳吟問。 她春蔥似的手指從他指縫間滑過,與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交纏,聲音溫軟,“你這么好看……” 柳鳳吟微微紅了臉。 他自幼修行,接觸的女性不是同門師姐妹,就是正道女修,名門閨秀。后來名氣漸長,到他面前的女子,即便裝也要裝得嫻靜高雅,哪有程如風這樣的……這樣……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之前說他的聲音好聽到耳朵要懷孕,這時又…… 簡直就是明晃晃的調(diào)戲。 他看向她。 程如風的眼睛干凈透亮,明明白白的寫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癡迷。 柳鳳吟忍不住微微低下頭,親了她一下。 覺得自己那些細碎的心思真是可笑。 既不如小和尚堅定不移,也不如程如風豁達坦然。 他這么想著,心頭又多一分明悟,就連心中多年桎梏似乎也有所松動。 “不,我不怪你?!彼诔倘顼L耳邊輕輕道,“我該好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