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開我看看。”燕蘅疑惑，接著就命令道。

    楚衛(wèi)知道機會來了，先看似想隱瞞什么似的把手背到身后，然后半是猶豫半是害怕，怯怯的看向燕蘅，“怎、怎么了？”

    看楚衛(wèi)這反應，燕蘅起了疑，態(tài)度強硬起來，“快點！”

    楚衛(wèi)無法，又扭捏耽擱了些許，才看似極其不愿的伸手攤開，掌心向上，手掌上的水泡暴露無遺。

    可能是沒有及時用藥的緣故，又加上剛剛用力搓揉惡化了傷處，那倆水泡里摻進了血色，在白皙的皮膚上襯得格外明顯。

    燕蘅皺了眉頭，這才離開自己一天不到，怎么就弄出傷了？心下不悅，燕蘅直接開口問道，“怎么弄的？”

    雖說把楚衛(wèi)帶回府是為了報復他，為此自己也虐過他不少次，但這也僅限于由自己來施與這痛苦，但現(xiàn)在楚衛(wèi)身上竟然多了不是來自自己的痕跡，這點讓燕蘅難以忍受。

    楚衛(wèi)依舊是怯懦的態(tài)度，“我、我自己劈柴的時候不小心……”，然后狀似說漏了嘴，驚恐的改口，“我、是我自己、我自己不小心！”

    敏銳的燕蘅準確的抓住了楚衛(wèi)想強調(diào)的重點，“劈柴？誰讓你劈柴的？”府里設置有專門的樵夫負責劈柴，楚衛(wèi)怎么會去劈柴？

    “我……”楚衛(wèi)張了張嘴，似是糾結著什么。

    燕蘅看出他似有難言之隱，這更加加重了他的疑惑，威脅便脫口而出，“你不說，我派人查一下自然就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語氣悠悠，毫不擔心楚衛(wèi)會繼續(xù)隱瞞下去，“但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后，作為你隱瞞不報的懲罰，你手上可就不止這兩個血泡了?！?/br>
    楚衛(wèi)無奈的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把今日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在說到煦月讓那兩名仆役帶自己去樵房時，添油加醋又生動的描繪了煦月的表情和那兩人的壯悍，然后又詳細的講述自己是如何被迫拿起那快趕上自己重的斧頭劈柴的過程，最后提了一嘴，“煦月最后派人給我送了藥。”堪堪幾筆，潦草結尾。

    說完楚衛(wèi)還后怕似的蜷縮起身子抱住自己，發(fā)出不確定的詢問，“你會告訴煦月嗎？”顯然是怕煦月得知后打擊報復。

    聽完事情全貌，燕蘅氣極了，楚衛(wèi)不是很囂張跋扈的嗎，怎么的自己不在就被一個下人欺負了去！就算是煦月有兩個仆役傍身，但他們還能敢對楚衛(wèi)動手不成，他堂堂戶部尚書之子怎的變得如此懦弱了？

    難道是自己把他帶回來后的折辱磨滅了傲氣？才讓他變得如此謹小慎微，不敢言語？

    看著楚衛(wèi)不爭氣的樣子，燕蘅窩了一肚子火，但又不好再朝楚衛(wèi)發(fā)去，只能氣沖沖的從湯泉中起身，披了件下人們準備的浴袍離開了湯泉，留下楚衛(wèi)一個人跪坐在泉里。

    楚衛(wèi)瞇眼看著燕蘅離開的背影，等他走出了視線后才收了臉上的表情，然后嘴角開始抑制不住的上揚起來，敢欺負我，沒你什么好果子吃！

    楚衛(wèi)又繼續(xù)泡了一會兒，渾身都泡的酥軟舒適了，才不緊不慢的從湯泉中起身去了前院。

    另一邊，燕蘅命人喚來了煦風和煦月，二人跪在門廳里，燕蘅端了杯茶拂袖坐在上首。

    煦月知道擔憂的事發(fā)生了，楚衛(wèi)看著溫和無害的性子，居然真的會打小報告！看主子的神情，這下糟了。

    煦風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出門采購了一趟的功夫就被主子命人叫了回來，看主子明顯不悅的心情和煦月瑟縮的態(tài)度，大體明白過來可能是煦月犯了什么事，惹了主子生氣。

    煦月秉著自行認錯說不定能得從寬處理的想法，主動手掌撐地叩首，“主子，我做錯了事，請您罰我?！?/br>
    看懂了煦月的小算盤，燕蘅冷笑一聲沒有理會，轉(zhuǎn)而質(zhì)問，“哦？你做錯了什么？”

    “我瞞著您讓人帶楚衛(wèi)去砍柴了，還弄傷了他。”煦月誠實答道，不敢隱瞞是因為這些事楚衛(wèi)一定已經(jīng)告知燕蘅了，轉(zhuǎn)頭對不上倒霉的還是自己，倒不怕他告黑狀，燕蘅一查便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煦風在一旁聽得心驚，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卻也明白過來事情的大概。

    雖然隨了燕蘅的地位，他也會被其他仆役稱作主子，但煦風心里明白，自己終歸只是宸王府的奴仆，與府中其他下人并無二樣，所以煦風盡量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從不擺譜端架子，但這點煦月與他不同，之前煦風同他提過，可煦月卻認為煦風太過死板不懂享受，是以煦風沒有立場也只能作罷。

    燕蘅從座位上起身，將那茶盞直接摔到煦月面前，清脆的響聲響起，瓷片四散開來，煦月被嚇了一跳，但還是老實的跪在原地。

    “我竟不知府里什么時候換了主人，什么時候由你說了算了？！”燕蘅向前兩步怒道。

    煦月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發(fā)如此大火的燕蘅了，一時嚇得有些懵，反應過來后連忙俯身不斷叩首，語無倫次的求饒，“主子我錯了、您怎么罰我都行……”

    燕蘅見了煩悶，制止了他的動作，此次把叫煦風也叫過來，算是也給他個警示，知道以后什么人他們動不得。

    “罷了，煦風去把戒尺取來。”燕蘅開口，定下了懲罰內(nèi)容。煦風聽令起身而去，不一會兒就取回了戒尺，長七寸，厚六分，由極具韌性的降龍木制成，煦風煦月年紀小時在此物身上吃了不少苦頭，是以煦月一看到這熟悉的戒尺，身上就開始隱隱發(fā)疼。

    “左右手各二十，臉每側十下，自己報數(shù)，躲避重來，煦風，你來執(zhí)刑。”燕蘅毫不留情的說出懲罰要求，按照大錯的形制，嚴懲以儆效尤。

    煦風聞言臉色微變，但他知道他們根本無法違逆燕蘅的決定，只期望一會兒懲罰的時候，煦月不要再犯傻才好。

    煦月低著頭，向前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啪！”一聲，是刑具打在皮rou上的聲音，煦風沒有收力重重打了下去，他知道在燕蘅眼皮底下的小動作只會加重懲罰，到時候可就不止煦月自己挨罰了。

    “一！”煦月隨即跟著出聲記數(shù)。

    “啪！”，“二！”

    ……

    “啪1”，“十…七…”，條條紅痕都打在同一處，相互重疊遮蓋，煦月疼的額頭冒出冷汗，掌心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二十……”，煦月粗重喘息著，咬牙喊出第一輪的最后一個數(shù)字，左手的懲罰結束。

    為了達到懲罰的目的，燕蘅沒給他喘息的時間，朝著站在一旁的煦風催促，“繼續(xù)?！?/br>
    煦月?lián)Q了右手，戒尺緊跟著就打了下來……

    一番懲罰完成后，已幾近深夜了，燕蘅一直在前廳盯著到懲罰完畢，才允了煦風攙著煦月顫顫巍巍的離開。

    楚衛(wèi)早早就從后院湯泉回來了，因為燕蘅一直沒有給他安排住處，所以他一直是被默認住在燕蘅臥房里的，楚衛(wèi)坐在腳榻上滿是期待的等著燕蘅回來，沒想到他竟去了那么久，又加上白日里又是迷路又是砍柴的，疲累感漸漸上來，楚衛(wèi)不知不覺就趴到了床榻邊，臉枕著胳膊睡了過去。

    是以燕蘅回房后一眼就看到了楚衛(wèi)恬靜的趴在自己榻邊安睡的樣子，沒有以往的粗獷囂張，整個人都透著溫軟柔和，燕蘅剛剛在前廳的怒氣瞬間就被眼前這人安撫了下來。

    其實今天這遭，燕蘅心里明白煦月挑事兒的原因，他氣的是楚衛(wèi)居然不知反抗，不過也有讓他感到詫異又欣慰的一點，楚衛(wèi)居然知道來找他告狀，一想到這，燕蘅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楚衛(wèi)感覺到了面前的人影，迷迷糊糊的醒來，發(fā)現(xiàn)是燕蘅回來了，楚衛(wèi)揉了揉眼，聲音也是半睡半醒黏黏糊糊的樣子，“你回來了啊，都好晚了……”

    燕蘅一窒，楚衛(wèi)這是，在跟他撒嬌嗎？上前走了兩步，燕蘅坐到榻邊伸手揉了揉楚衛(wèi)的頭發(fā)，柔軟又溫順，像他小時候養(yǎng)過的小兔子一樣。

    “我罰過煦月了，以后他不會再欺負你了?！笨粗l(wèi)即將入睡的沉迷眼神，燕蘅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楚衛(wèi)困得不行，自然理解不了燕蘅話中邀功的意味，只迷朦著眼偏頭想躲過燕蘅的‘sao擾’，燕蘅適時收回了手，不跟神智不清的人計較，然后取過準備的藥膏，拉過正要昏昏睡過去的人的手，小心用火燎過的針將那浸了血水的泡挑破，把其中的水擠了出來。

    雖然已經(jīng)注意著小心輕手了，但難免會刺激到傷處，楚衛(wèi)疼的哼哼了兩聲就要往回抽手，卻在中途被燕蘅按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用棉簽把那傷處涂滿了藥膏，又用布條給簡單包扎了一下，確認楚衛(wèi)睡覺應該扯不掉才作罷。

    楚衛(wèi)已經(jīng)熟睡過去了，燕蘅靜靜看著楚衛(wèi)的睡顏心思飄到了遠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楚衛(wèi)在自己心中占有了如此重要的角色，若說是小時候的執(zhí)念，燕蘅確定自己對他應當是只有玩弄的，可今日生出的這些事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與楚衛(wèi)的關系。

    自楚家落敗以后，被自己從秦樓楚館帶回來的楚衛(wèi)性情大變，才短短幾天時間，自己的情緒就輕易的被楚衛(wèi)所影響，今晨在國子監(jiān)，楚衛(wèi)被眾人圍觀時，自己為護他不惜擺出宸王府的地位來威壓眾人，而傍晚得知他被人欺負時所突增的怒意，更是讓他直接沒有問清楚事情完整經(jīng)過就直接重罰了跟了自己多年的煦月……

    有些事超出了預期，失了控，燕蘅悵然久坐。

    耳邊傳來熟睡的人綿長的呼吸聲，規(guī)律的節(jié)奏中帶著纏綿的睡意，似是坐趴而睡的動作不適，楚衛(wèi)扭扭身子挪挪屁股換了個姿勢。

    燕蘅斂了眸，若有所感。

    頓了些許，他抬手指尖點了點楚衛(wèi)的額心輕笑了一聲，然后俯身把人抱到了榻上去，擁入懷中，不一會兒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