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天際泛白朦朧,李玉笙緩緩清醒過來。睜開雙目望著頭頂紗簾,頭痛欲裂,股間酸麻,腰腹脹痛,四肢無力。 聽身側(cè)人呼吸均勻,思慮許久,緩緩拾起衣物,小心下床。昨夜歷歷在目,連脖頸都似留著那人呢喃熱息。著衣時見手臂紅痕明顯,不禁心中一動,連忙羞愧地用衣袖遮掩,而后踩著晨風小心離去。 殊不知剛一離去,原先熟睡的人徐徐睜開雙目,眼眸深邃,抿唇不語。 臨近散學時下了場驟雨,好在那雨也如來時不過片刻便停歇。散學鈴一響,學生們?nèi)宄扇焊髯詺w家,路過淺淺洼地時濺起的水花濕了鞋跟,枝頭落下的水滴連著涼意暈染肩頭。雨后涼爽清透,也引得海棠折腰隕散,滿地皆是花葉。 “李先生,監(jiān)院說今夜恐仍有雨下,落葉留待明日打掃” 李玉笙笑著謝過傳話的學生,之后轉(zhuǎn)告了其他打理書院的人。眼見天色不早,李玉笙忽想起昨日扦插的木槿,急匆匆跑去查看花泥有無被雨沖散。所幸只是散了一二,重新掩蓋些便好。 起身舀些雨水洗掉手中泥土,轉(zhuǎn)身之際卻從腰中掉出一物,連忙撿起還未查看有無損壞卻見眼前站有一人。單是那雙一塵不染的官靴就叫他渾身一震,頭也不抬去看來人,直直轉(zhuǎn)身離去。 杜俞楠見他躲避,眼底閃過不悅,斂容道:“區(qū)區(qū)庶民見到本官卻不行禮,該當何罪?”明明昨夜兩人還顛鸞倒鳳,今日卻連看他一眼都不肯。委屈、不甘、失落,皆化為嗔怒攪得他心煩意亂。 李玉笙心低發(fā)沉,轉(zhuǎn)過身側(cè)著臉依舊不看他,“見過杜大人”,頓了頓,“不知杜大人前來可是因為書院?” 杜俞楠哼笑,神色盡是譏諷:“我只是有一問不解,特來請教李先生” 李玉笙默不作聲,心跳加快,煎熬難耐。 “昨夜我好心收留一人帶他回家留夜,不想他恩將仇報,半夜壓我腰脊,羞我尊嚴奪我精氣,事后又一走了之毫無歉意,叫我胡思亂想了一日也不知他是何心思,敢問李先生這事何解?” “我……”李玉笙聽罷已是臉熱羞愧,無地自容——他連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回答他? “李先生怎不立即否認此事?諸如那人只是無心,亦或是我誤會他后又強迫了他一番?” 李玉笙羞意更甚:“不……我不……” 杜俞楠嗤笑:“李先生,”剛欲言語,一道雷光劃過天際,登時又落下雨來。 兩人皆是一愣,匆忙躲入亭廊避雨。此時學生各自歸家,一時難有人現(xiàn)身打破這尷尬處境。 杜俞楠有意站他身前,居高臨下,眸眼熾熱,無形間盡是咄咄逼人??拷鼌s也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他,喜怒無形。 李玉笙想躲閃腦中卻想起昨夜云雨。那熱息逼迫叫他胸口發(fā)悶,心跳無律。連呼吸都有些難過,“……別……別靠近我” “李先生昨夜還纏著我的腰與我行道不盡的恩愛,現(xiàn)今怎又不許我靠近?” 李玉笙臉色鐵青,斂容道:“……昨夜……昨夜是我不對,我……我向你行個不是” “哼,李先生倒是會撇清,算了,昨夜就當是你我最后一次荒唐,也算是我不自量力的報應” 李玉笙一愣,不敢看他的同時胸口又溢出密密麻麻的惆悵酸澀——原來一干二凈如此的簡單。他言語滿不在乎,李玉笙本該慶幸如此又止不住的心顫難過。 他原以為了解這人,可當他展現(xiàn)漠視疏遠時才幡然醒悟是如此陌生。早些年體味過也熟悉過的態(tài)度,如今叫他難以適應——他也才知自己先前竟是那般恃寵而驕,仗著那半分僥幸優(yōu)勢處處不知收斂。 杜俞楠自是不知他已是臉熱羞愧、心亂如麻,自顧著將視線落在如線的雨中,“李先生” 李玉笙心中一陣沉動,抬頭看他,唇齒輕啟又說不出話——這人容貌體型印在眼中竟如此俊逸偉岸。 以為他要責怪糾纏,卻聽他不冷不淡:“昨夜我權當無事發(fā)生,不過李先生還是多注意些為好,不然讓賊人有機可乘這事可會增加我的官務” 李玉笙聽罷想及那些失態(tài)不堪,轉(zhuǎn)瞬羞愧垂眸:“我……我下次會多加注意” “不,我不希望有下次,”杜俞楠說著見雨無停絕之意,不禁眉心微鎖,欲淋雨離去。 李玉笙見他莽撞連忙拉他衣袖阻攔,只是拉住后又登時后悔起來,顫著手松開,臉上一陣guntang。意識到他目光灼灼看著自己,更是慌亂地側(cè)過臉,似是掩飾地解釋,“書院有傘” 杜俞楠挽起衣袖,卻笑:“不必” “你……杜大人可是有急事?”知自己不該詢問,可他……到底沒忍住。 “倒是不急,不過是楊公子約我赴宴” “赴宴?” “對,”杜俞楠淺笑著,入雨離去的同時又解釋了一句?!版渭恕?/br> 李玉笙愣住,再看亭廊寂寞,除他外哪里還有人跡。他低頭一看,目光落在杜俞楠方才站立的地方——那小小之地還留著方才沾在杜俞楠鞋上的泥水。 嫖妓?李玉笙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思緒萬千——他杜俞楠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性欲旺盛是人之常情,當朝律法又未明禁官員不得嫖……嫖妓…… 原來……他也會與他人那般……那般耳鬢廝磨,同赴巫山。 李玉笙望著漸大的雨勢站立許久,忽見扦插木槿的花泥又被稀落沖散,就連正值花期的紅花也是雨打花落,一時心中發(fā)沉,頭腦發(fā)昏地淋著雨將花壇一一搬入亭廊。 待他搬完已是暮夜昏暗。他全身濕透倒也不覺涼意,抬頭見雨勢變小,索性淋雨快步走回。路上遇見出來尋樂的學生,招呼一番又各自行事。 李玉笙換了衣物伸手一摸才知全身冰涼。待他肚飽身暖,窗外又落下大雨,打得芭蕉上下起伏,啪嗒作響。 半夢半醒時窗外閃過一道響雷,李玉笙睜開雙目見窗戶緊閉這才稍稍松下心來。只是還未看清門處,燈盞忽然亮起,有人影坐在桌前。桌角放著一把傘,可他衣袖盡濕,滿是狼狽。 李玉笙看清來人,滿腹疑惑:“你……杜大人你怎……” 燈盞將小屋照亮,一覽無余。 那人身形微動,眉眼含笑地看他:“我來求李先生也收留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