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緩緩移開遮蔽眼睛的手，身體微顫，仍在情欲的余韻中恍然。遠處山間薄霧散去，漸有日光。竟是過了半個時辰。

    “你我這般模樣只怕會被舅媽擔(dān)憂”

    石先稍稍回神，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人仍枕在他肩上，微熱氣息撒在脖間帶些酥癢——心間卻是討厭之意。

    “你若有些廉恥也不會如此”，石先不耐地推開他。好在衣物只是臟亂仍能遮避身軀。一想及這人如何瘋狂，那熱物又是如何馳騁，心底不禁涌出嘲意，“難不成你回來只為與我廝纏？”

    “倒也不是，只是心想當(dāng)初作別后便是兩年，兩年不見你是變成哪般模樣”，頓了頓，“若是以前我怎能想到會與你有這情”

    石先不以為意，看了眼緩坡又看他，理直氣壯，“帶我上去”

    只是話語一落，這趙明直接閃身過來，腳尖點地獨自跳了上去。蹲在坡邊居高臨下地看他，眼底皆是笑意，“你自己上來”

    “喂！你卸磨殺驢！”石先氣惱的不行——這人前一刻還與他顛鸞倒鳳，下一刻竟就叫他自食其力！

    “驢？那我方才算是與獸同合？”

    “嘁，你翻臉不認人！我殺了你！”

    “你上來后再定奪也不遲”

    石先見他笑得得意，自覺自尊受辱，當(dāng)真氣惱著要自己爬上去。可這高度畢竟有兩人高，枯枝細小不扛拉扯，連爬兩次都在半路滑下。一番攀爬也叫他后庭隱隱作痛，一分心叫他又腳底滑落，小腿劃過一塊巴掌大小的石。

    趙明一愣卻也只簡單詢問：“你怎樣？”

    石先本就心煩意亂，如今傷了腿又在他面前失了顏面，一時愈加氣惱憤然，瞪視他一眼后又起身倔強地往上爬。

    “別逞強”。爬至一半上方伸下一手。

    石先視而不見，強忍痛意手腳并用掙扎許久，終于爬上緩坡，癱躺在地上。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盡，全身酸麻，心頭莫名涌出股酸意。

    向來都是他捉弄人叫人失去顏面，況且除去父母管教又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何況兩人剛那般纏綿……

    石先想及此不禁涌上厭惡，暗恨自己竟如此自賤，明知這人只與他有rou欲之情又按耐不住心頭失落。

    “你腿怎樣？”

    石先知他真面目是何等無情，便不愿理會這虛情假意。強忍痛意起身，蹣跚著越過他自顧自要下山。

    趙明見狀跟上，又見他小腿白褲有隱隱血跡，不禁眉心微皺，“我看看你的腿”，只是剛伸手便被甩開，力氣之大似不愿與他有接觸。

    “別任性，若是傷了筋……”語氣平淡，眉心卻又緊幾分。

    “與你有何干系”

    趙明知他正是氣惱，只得寬和眉額，無奈地再次拉他手臂?！把澩榷家蚜餮屛医o你包扎一……”話未言盡又被他甩開。

    “何苦惺惺作態(tài)”

    趙明眉心緊蹙，涌出不悅——他本就不在這人面前掩飾性子，便也不壓著惱火地強行拉住他，掌心用力，臉色不耐，“你莫惹惱我”

    石先只覺手臂生疼，怒意更甚，口無遮攔：“你算什么東西，惹惱你又會怎樣，難不成還要小爺慣著你？”哼笑，“就因為這魚水點面交情？可小爺睡過的人多得是，若是人人顧及只怕心力交瘁。滾開——”

    趙明聽他喋喋不休，心頭惱意跟著加重。只是爆發(fā)之際又強壓下來，只惡狠狠瞪視他，“若是表舅媽怪罪下來怎辦？我可是為自己著想”

    “關(guān)我什么事，你不也受了皮外傷，只說出了些意外便是，”石先輕笑，趁他不備轉(zhuǎn)瞬掙脫了束縛，蹣跚著繼續(xù)下山。左腿陣陣抽痛，宛若入骨的滋味叫他后背出了身冷汗，可他氣意過盛不愿理會。

    只是沒走幾步肩膀一沉，一股蠻力將他翻轉(zhuǎn)，眼前一晃然間再回神時已身體懸空——被趙明背到身后。

    趙明見他在背后掙動，加重手中托他身子的力度，好意提醒：“若是掉下來我便抱你回去”

    石先一愣，想及若是那般詭異畫面不禁心頭發(fā)顫，連忙攬過他脖子，不言一語。有意報復(fù)般將臂力加緊，想叫他呼吸困難些。

    趙明下山速度飛快卻身形穩(wěn)健，叫本就疲憊的石先昏昏欲睡。最后當(dāng)真在他身后沉沉睡去。一睡便不知過了多久

    “喂，李先生不辭而別你怎毫不相干似的？”

    “讓開，他走不走是他的事，況且，”杜俞楠看著攔在他面前的人不禁發(fā)笑，“他或許是因你而走”

    “我可未與他有云雨之歡，可是你杜俞楠一直纏著他”

    杜俞楠看著他，目光平淡，毫無波瀾。思慮許久卻只是沉默著從他身側(cè)繞過。

    “你可后悔？”石先不甘。

    “我不做后悔之事”，杜俞楠腳步一頓。

    “……那我們這算是絕交？”

    “如你所愿”

    “杜俞楠！我認識你這么久，你當(dāng)真要為龍陽之歡與我決裂？”

    杜俞楠沉默，半晌后依舊未說出一字，徑直入了書院。

    石先看著杜俞楠背影正心存不甘，忽見趙明從書院外緩緩走進。趙明見到他只是淡淡一笑，“你怎還不進去，眼看著就要上課了”

    “關(guān)你什么事”，石先一想及這人就盡是沒由來的不耐。

    趙明卻不惱火，“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何必這般大動肝火”

    “嘁，多管閑事”，石先不愿搭理，跟著杜俞楠后腳進了書院。

    可趙明有意跟隨他一般，與他喋喋不休。

    “我方才瞧見俞楠與你不歡而散……你可是遷怒了我？”

    “你們二人矛盾已是書院皆知，卻無人知曉因何矛盾……是因意見不一還是其他？”

    “昨日課業(yè)你可理解通透，我覺先生說的甚有道理卻又難悟其中精華……”

    石先聽得煩不勝煩，脫口而出，“你若是有些悟性也不至于連我如今煩惱也看不出，也難怪你學(xué)書讀識如此之差”

    身側(cè)恰巧有幾人路過打鬧，聽他音調(diào)如此之高，紛紛興致盎然，眼向此處，探長了脖頸想竊聽一二。

    趙明面露尷尬，“是我愚笨未領(lǐng)悟你意”，微一欠身，羞愧離去。

    石先懵懂睜眼，半夢半醒。惺忪間見身處陌生，四處寂靜，頭沉眼重，困意重重，索性又閉雙目，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