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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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又來,安清的梅花又開了。 甘凌生披著風雪進的城,臨近年關查的嚴,不過他一個清苦散修也沒什么好搜的,城門衛(wèi)看他都還得鼻子出氣。 城中燈火通明,街上道旁都掛著紅紙燈籠。城中掃雪掃的勤,是為了不礙著做生意,此刻又下起來,堆在腳下,漸漸地被人踩得泥濘了。 甘凌生摘下斗笠摁在心口,相較于幾年前,他的頭發(fā)略長了些。詩袖坊的舞女抱著琵琶坐在欄桿上,看也不看他,琴聲卻婉轉了起來。 他風塵仆仆,神情平靜,一個人轉過街角,往一條弄堂鉆去。那些宅院或靜或吵鬧地層疊在這城中,但無論如何那股煙火氣都似乎和他沒有絲毫關系,他在風雪里,又在紅塵外。 詩袖坊的后門一向是開著的,往里走要穿過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院子里的水池游魚因為他的腳步而紛亂游走。穿過庭院就是一條長廊了,那里有個婆子跪著,他略有些不自在,脫了鞋便自己用手提著,婆子沒說什么,把他來時踩過的兩步擦凈了,說:“夫人等您?!?/br> 甘凌生摸了摸脖子后面,進了廂房,里頭的暖氣便烘得發(fā)梢、領子里的雪給化了。他把靴子放在門口毛毯上,轉過屏風,坐在矮案邊,先給自己倒了口熱茶。 不一會兒就有人上菜,他也不多說話,撿起筷子在桌子上杵了兩下,開始狼吞虎咽。只不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多余的表情,吃得差不多了,門口才有人提著燈籠開門:“夫人,甘道長在里面?!?/br> 甘凌生擦擦嘴,等女子過來與他對坐,吃完飯爐子里便點了香,一股冷冷的味道。 “好久不見了,弟弟,還以為過年你也不回來了??墒怯惺??” “回來給我?guī)煾副紗??!备柿枭f。 “哦,”童寧有些出神,“怪不得他回來,你也跟著回來。” 甘凌生分別斟了茶,有些疲憊:“他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應該是舊傷落下病根。——秦理還好吧?” “你還想得起來問她呀?!蓖瘜幮α艘幌拢柿枭亲铀坪跤X得尷尬:“嗯,怕她出事,又無法,太小了帶不走,只好留她在這里讀書。” “書讀得不錯,你可以放心。只不過姑娘是個有心氣兒在的,不愿意回詩袖坊,寧可住學堂?!?/br> “學堂?”甘凌生果然皺眉:“吃穿用度不比坊里,早說我就……” “我打點過了,”童寧示意他稍安勿躁,“知道你和你師父麻煩事多,顧不上看她,我個做jiejie的,怎么樣也得照看一下才是啊?!?/br> 甘凌生沉默了一下,話頭又被童寧截斷:“行了,你我之間多的話就不必說了,看孩子而已,不是什么大恩大德,千萬別謝我。” 酒溫好了一盅,姐弟二人分著喝了,這酒烈,喝的甘凌生登時熱起來,有些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最后說:“雪停了就走,勞煩jiejie?!?/br> 婢女提燈引路,走廊上沒別的人,甘凌生兩只手都放在袖子里揣著。路過一間別院的時候,他看見梅樹后頭有人。他一停,那婢女也跟著停了,提燈等他。 他說:“馬上?!?/br> 入夜了雪就小了些,壓彎了樹枝。當年頑皮愛鬧的姑娘躲在樹下面看他,就好像兩個陌生人一般,甘凌生想說些什么,但一對上那雙眼睛,他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一腔濃重的悲苦壓在他的喉頭,他喉結滑動,最終調轉腳步:“走吧?!?/br> 秦理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肩上一沉。轉頭看,詩袖坊的童夫人揣著個手爐,單手給她披了件大氅。 “還是得穿好衣服啊?!?/br> “他為什么不找我說話?”秦理的聲音還很稚嫩,童寧只能輕輕刮了一下她的臉頰:“他今晚很難過,想好好睡一覺,你好好讀書,他就會開心,開心了,就會找你說話了?!?/br> 秦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婆子上來帶她回去睡覺,童寧自己又跟著上了走廊,往深處去。 甘凌生疼得有些迷迷糊糊地,聽見爐子上酒沸騰的聲音。童寧幫他把酒提了下來,甘凌生頭一句話就是:“如果我也死了,幫秦理找個好點兒的人家,她要讀書就繼續(xù)讀,想嫁人就嫁,我沒什么別的能給的,她看得上我的琴就拿走,不行就當?shù)簟!?/br> “交代后事?” “嗯。” “琴是你師父給的,好好留著吧?!?/br> 甘凌生怔怔看著天花板,外面隱約有杯盞相撞與劃拳喝彩的聲音傳來,那些快樂離他很近又好像很遠。自從師父死后,他就很少有這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緒了。 十五歲那年,他失手傷了師兄,按門規(guī),要斷經脈。念在舊情,只是驅逐出山,且不能再用拳法。他心氣高,想改行學劍,崔六聽了哼的一聲:“學劍?你這身子,沒早死就是福氣了!老老實實活著比什么都強!” 他就枕著這些舊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雪沒有停,爐子上給他烤著一身干凈衣服。一身黑色的武服,襯得他人精神了許多。崔六給他留了幾間鋪子,他托給別人在管,平時偶爾查賬收錢,缺錢了就找,不缺錢就想不起來這回事。 他掀簾子進了當鋪,看見是他,掌柜的便起身,把賬本和算盤擱在了一處。 他坐下后喝了點冷茶,翻開賬本看了看,輕車熟路來回撥動算盤,不記不問,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翻過來翻過去。掌柜的知道他心情不好,給他又重新熱了點茶,差人買了包糕點回來擺在他手邊。 他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嗯”了聲,示意查完了,端著茶和碟子跑去火爐邊挨著了。 大清早的當鋪自然沒什么人,只不過一會兒后有人也掀簾子進來了,門口的風鈴響了一聲。掌柜的抬了抬眼皮,這么早天光還不怎么亮堂,來人一襲雪白長衫,神情清淡,發(fā)尾墜著琉璃珠,身后還負著把劍,劍穗輕輕在他肩頭晃著,簡直從頭到腳都寫著不食人間煙火幾個字。 “請幫我看看這枚玉佩值多少?!蹦堑篱L抬手,從指尖垂下來一枚雕花玉佩,輕輕放在了柜臺上。他聲音淡雅好聽,帶著一點點的磁性,甘凌生聽了,忽地回了神。 他嘴里咬著糕點,輕輕抬頭一看,門口逆光,那人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仿佛光是來沾他一般。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人一點下頜線和薄唇,還有垂在他肩頭的劍穗。 甘凌生拍了拍手,走過去一指摁住那玉佩,滑向自己。成色不錯,不是法器,他想了想:“三百兩,不能多了。” “謝謝,”那道長看見他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往下說,“三日后我來取,勞煩掌柜。” 甘凌生點點頭,扔下他們,掀開簾子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