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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浩昌不知道程攸寧究竟是如何同醫(yī)館大夫交代的。明明自己不過是些皮rou傷，但除了一罐生肌活血的藥膏外，藥包里竟還有好幾副用以固本培元的珍貴補藥。

    “用了多少銀子？”瞥了眼單腿蹦跶著跳到桌旁坐下的青年，郭浩昌問道。

    程攸寧看著完好無損的藥膏和幾副藥材，心滿意足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沒多少，也就十來兩銀子?！?/br>
    尋常市井百姓一年的花銷至多也不過幾兩。

    只是視線掃過那幾服藥，郭浩昌卻沒說什么。

    他將藥膏撿到一旁用油紙把那些補藥重新系好，對上小少爺疑惑的目光，語氣和緩，“我身上的都是些皮外傷，就不用浪費這些的補藥了。待會兒吃過飯你在客棧休息，我去醫(yī)館一趟?！?/br>
    原本要反駁他“浪費”一說的程攸寧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你要去把藥退掉？”

    見男人頷首默認，小少爺秀逸的眉宇倏然一擰，頓時有些不高興，“這可是我好不容易買回來的?！彼噶酥缸约旱哪_，“千辛萬苦！”

    “嗯，辛苦了?！惫撇箾]反駁他，指了指裝著藥膏的瓷瓶男人笑道，“我替這瓶藥膏謝過小公子的救命之恩。”說著，他話音一轉，“不過接下來的日子用到錢的地方還有許多，可比不得先前你在程府，得省著點花。補藥我拿去退了，到時便在附近租間小院，畢竟總是住客棧也不是辦法。”

    郭浩昌認真地看著身旁的青年，神色平和，“左右離過年也就只剩不到兩個月，與其冒著風雪舟車勞頓回去，不如等過完年天氣暖和了再動身也不遲?！?/br>
    望著男人那張褪去經(jīng)年不變的冷峻神色后的英俊臉龐，聽著對方對之后的規(guī)劃安排，小少爺撓了撓頭不知為何竟有些羞赧起來，“都好都好，我都聽你的?！彼膊挥嬢^郭浩昌要把自己辛苦買來的補藥給退了，只嘿嘿地笑道，“要想日子過得長久是得節(jié)儉，沒錯沒錯?！?/br>
    說著他像是想起什么，撐著桌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跳。

    郭浩昌一把拉住他，“你又要做什么？”

    程攸寧眼睛亮亮的，“我去把我的木匣子拿過來，哥，以后咱們家的錢都交給你管?！?/br>
    郭浩昌被他接連的傻話逗笑了，掌心用力將人重新按回了凳子上，“給我作甚，你之后省著點用錢就行了?！?/br>
    程攸寧一本正經(jīng)地搖搖頭，“我可省不下來錢。先前在家的時候，二哥他們就經(jīng)常笑我是散財童子。就連木匣子里的銀票和金錠……”他摸了摸下巴攤手道，“也是今年秋闈我爹捐了個監(jiān)生想讓我去鄉(xiāng)試，幾個朋友知道了就提前湊了些錢讓我考完出去避避風頭，免得被我爹一氣之下打死。結果誰知秋闈前我就掉下山了……”匣子里的錢自然也就沒來得及花出去。

    郭浩昌愣了下，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段。

    不過見眼前青年一臉氣定神閑，他頓時又回過神來，伸手朝眼前人攤開的手掌重重一拍，笑罵道：“做個敗家子還能這般理直氣壯，你倒是真有出息。”

    程攸寧樂呵呵地收回手，“所以還是得哥你替我管著，不然指不定過兩天木匣子里的媳婦本就被我花了個底朝天，那以后咱們的日子得多苦啊?！?/br>
    眉峰微挑，郭浩昌刻意忽視了程攸寧話里不著調的某個詞截斷了對方的話頭，妥協(xié)道：“行了，匣子我會替你保管。”

    話音未落，敲門聲旋即響起，他轉頭看了眼緊闔的門牖，朗聲道，“進來。”

    門外的小二應聲端著飯菜走了進來，殷切地將菜碟飯碗擺放好，“客官您二位慢用，有事招呼我一聲就行?！?/br>
    郭浩昌遞過去幾枚銅板，順口便問了句附近哪里有住宅出租。

    小二笑著接過銅板，認真想了想，給出了幾個回答。

    眼見門扉隨著店小二的離開而重新合攏，郭浩昌隨即轉頭看向一旁的程攸寧，“你覺得哪處比較好？”

    小少爺沉吟了會兒，“杏花巷里劉家鋪子的點心好吃，平青巷的井水釀也是一絕……哎，好難選呀。”

    “不是還有一處嗎？”郭浩昌問，“白桐巷那處院子如何？”

    “不怎么樣?！背特鼘幒敛华q豫地回答道，“那邊有所私學，附近住的盡是群書呆子，無趣死了?！?/br>
    “哦，這樣啊?！惫撇裆届o地應了聲，視線落回到了桌上熱氣氤氳的菜肴上，“吃飯吧?！?/br>
    程攸寧端起碗扒拉了幾口飯，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他耷拉著眉眼看向男人，試圖補救，“其實白桐巷很好，里面的讀書人老有學問了，說起話來也有趣，我特別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就是哥你知道的，我這人聒噪得很，怕去了會耽誤別人學習，這樣就不好了。”

    郭浩昌聞言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呵呵?！?/br>
    好嘛，他就知道。

    程攸寧癟了癟嘴，明白自己和郭浩昌之后十有八九就得住去那條最無趣的巷弄了。

    “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小聲嘟囔道，“小小年紀就懼內，程攸寧，你真沒出息?！?/br>
    然而故意耷拉下來的眉角眼梢里卻藏也藏不住的欣喜雀躍。

    郭浩昌瞥了眼端著碗自個兒傻樂的小少爺，眸中閃過絲無奈，“嘀咕什么呢，專心吃飯?！?/br>
    程攸寧聞言趕緊夾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塞進嘴里，乖巧地沖男人笑了笑。

    郭浩昌搖了搖頭，懶得理會。

    填飽肚子后，程小少爺便又嚷著要給郭浩昌上藥。順著他的意上完藥，郭浩昌看著坐在床沿捂著腦袋的青年說：“我去白桐巷看看，若是有合適的院子，咱們近日就搬過去。你在客棧好好待著，別到處亂跑?！?/br>
    揩油未遂反倒被賞了幾記爆栗的程攸寧生無可戀地癱倒在床上，“知道啦?！庇喙庥U見男人逐漸走向門檻的背影，他抱著枕頭又喊了聲，“你早點回來呀?！?/br>
    郭浩昌背身朝他揮揮手，跟著便推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