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二)
四. 我和阿翰兩個對地址才發(fā)現(xiàn),我把他所在對那個“海淀市”寫成了“海定市”,他把我所在地址的郵編寫錯了。 所以說,我們兩個鬧了一個烏龍,我給他寄了很多,他也給我寄了很多,只是我們倆都沒收到。 “我一直沒回你,你就不覺得奇怪?”我沒好氣地問。 阿翰笑了笑,“我以為你是因為我搬家不高興不想理我了?!?/br> “那我也不會五年都不理你啊!”我翻了個白眼。 阿翰沒說話了,我也沒說話,我們接著把鴨血給煮了進去。 我弄錯他的地址完全是情有可原,他當時在一夜之間人就跟蒸發(fā)了似的,他的新地址都還是我去問我們以前初中的班主任才拼湊出來的。 但他弄錯我的地址,我想想就清楚不可能,我就住他家對面,他能弄錯到哪里去?更何況阿翰從來不是會犯這種粗心錯誤的人。 可是他不愿意說究竟是怎么樣,我也沒辦法。 阿翰從小就是這樣,他對不愿意說的東西總是真假摻半,我能做的只有裝傻充愣。 “我還找過你兩次呢,難怪每次到處問別人都問不出這個地方?!蔽艺f。 “你找過我?”阿翰問,他聽上去有點兒吃驚。 “對啊,我媽死的時候我去找過你,我高考完了我又去找過你,但是都沒找到?!蔽艺f。 “叔叔去世了?”他怔了一下。 我不想多說這件事,“我高二的時候他去世了,他那么愛玩一個人……他自己知道自己肯定是早亡的命?!?/br> 我和阿翰又沉默了一下,我們前面飄滿辣椒、花椒、茴香和八角的火鍋咕嚕咕嚕翻騰,熱氣冒出一個又一個泡,然后又破裂。 “我也找過你。”過了一會兒后,他說,“兩次?!?/br> 然后他報了兩個日期,一個正好是我媽去世后的第二天,一個正好是高考結束后的第一天。 真是熟悉的味道,阿翰總是能把日期記得特別清楚,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能突然對我來一句多少年前的今天晚上,你尿了床,今天是你尿床的五周年紀念日。 我一時間想不出該說什么,我一個人拿著錯誤的地址,在錯誤的地方找了他兩次,每次都竭盡所能,找了一個星期,而這一個星期,他卻正好在我家里找我。 我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這種錯過實在是太戲劇性了,而且還多了點兒青春片那種自我感動的味兒。 我捶了阿翰幾下,“cao!你干嘛要在那兩天找我?我都不在家啊!你就不能晚兩天來嗎?” 阿翰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啊!” 說這些都已經(jīng)沒用,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我也不再多想,好歹是現(xiàn)在碰到了。 但是把這些事情說開后,我心里的芥蒂暫且放下了,阿翰看上去也放松了很多,至少笑得不那么像是個假人了。 吃完火鍋后,我們倆身上都有一股味兒,于是我?guī)е蝗ジ浇臑I江路散步,江邊風大,吹一吹味兒散得更快。 阿翰在我身邊,他還是留著一頭長頭發(fā),他額邊的碎發(fā)被吹得到處亂飄,他不得不伸手把它們都捋到腦后。 我們倆沿著江邊走,對面是林立的高樓大廈,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天黑了,只有城市的霓虹燈還亮著。 阿翰突然對我說,“你記得你十六歲我們倆約定的一個事情嗎?” 我滿頭問號,“啥事?” 我以前說的屁話sao話可多了,我怎么會記得是哪一句? 阿翰湊近我說,“你說等我們倆都十八歲了,你要我給你破處。” 我人傻了。 我確實是說過這句話。因為從小我媽就和我強調(diào)不要破處,按他的意思是雙性人破了處之后很容易得性癮,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一直很聽他的話,但是想想我一輩子都不能zuoai,那也太慘了。我對這個事情多少還是有點好奇的,我也不想有性癮,就是想了解zuoai是什么滋味。因此我就和阿翰說了這個事情。 “要不然阿翰你以后和我做吧?”當時阿翰正在做奧數(shù)競賽,我從他背后探出頭問他。 他面不改色,“你不是說這輩子都要做貞潔烈男嗎?” 我說,“我就做一次不行嗎,好歹讓我知道是啥感覺啊?” 他蓋上鋼筆,轉過身來看我,“那你為什么找我?隨便約一個不就行了嗎?” 我大驚失色,“約個男的嗎?” “要不然呢?”阿翰反問我。 我非常堅決地拒絕了他,“不行,我聽不得這些,我恐同!” 阿翰無語了。 我給阿翰分析,“如果我隨便約一個,別人以為是捅屁眼,結果發(fā)現(xiàn)我是想被捅逼,那我真的不會因為涉嫌欺詐被逮捕嗎?” “所以你是破前面的處?” “對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想被捅屁眼?” “……你用詞能不能文雅一點?!?/br> “好吧,捅肛門,捅直腸,行了吧?” 阿翰靠在座位上,我看見他像是被打敗了一樣向后仰靠,然后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莊璧,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也是個男的啊,我和你做,我不也是個男同性戀?”他抹了把臉說。 我想了想,感覺也有道理,我雖然是雙性,但我的生理性別認知還是偏男性。 于是,我非常禮貌且文質(zhì)彬彬地問他,“那好吧,請問這位男同,你能對逼硬起來嗎?” “我不是男同?!卑⒑舱f,“但是和你做了過后我就是男同了?!?/br> 我對這個說法非常不滿,“我不許你這么說你自己!你說啥呢,我讓你捅逼,沒讓你捅屁眼。” 問題又繞了回來。 阿翰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在他的房間里,我們倆都不喜歡開天花板上的燈,那個燈太亮了,一開就把所有東西都照得一覽無遺,不給人任何躲藏的余地,整個房間只有他書桌臺燈的光。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然后,他笑了起來,他妥協(xié)了,“好吧,等我們成年,我們一起破處吧?!?/br> 我歡呼一聲,在床上滾來滾去。 就這樣我和阿翰約好了成年的第一炮。 “……所以你今天請我吃飯果然是有別的目的吧!”我手指顫抖地指著身邊的阿翰,萬萬沒想到,身為銅墻鐵壁老處男的我竟也有失算的一天。 “哈?”阿翰還和我裝傻,他歪頭,“我有什么別的目的?” 我說,“你想捅老子逼!” “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你一上來就想捅我的逼,郝翰,你是個人嗎?”我捶了上去。 cao了,我以為他今天請我吃飯是想走溫情脈脈竹馬路線,沒想到他是覬覦我五光十色的逼。 阿翰一手接過我的拳頭,把我拉過去,他對笑了笑,“沒事,你不愿意的話,我們今晚可以走后門?!?/br> 意思是捅肛門的意思了。 這樣的阿翰讓我感到很陌生,他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話。包括此時他臉上掛著的笑,我總覺得他笑得實在是太飄渺——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我才吃火鍋,你是想我躥稀嗎?!” 但我沒顯露出來,還是嚷著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