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哄靈兒共度端午 煙火如畫歡喜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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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用沈聽瀾給的清風(fēng)膏已過了一天,左手卻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幸而昨天已將信件寫好,飛鴿傳書出去,不然柳瑜與柳亦之這對兄弟所作所為,永遠(yuǎn)不見光。前日柳瑜唯唯諾諾,一副不愿干涉此案的模樣,越發(fā)令他生疑,這二日柳瑜又故意支開他私下奔走,想必是察覺到了鬼車給他的警示,忙著運走贓物。現(xiàn)下自己左手被傷,拿劍已是吃力,只得靜候幾日,等沈聽瀾回信再行事了。 容瑾這樣思忖著,不知不覺已來到了御史府門口。 他本來沒有理由再回御史府,只是那日在府中院落,余光瞥到西廂房一顆小小的腦袋怯怯地探出門,眼中噙滿淚水,卻不敢作聲。 那是柳亦之膝下遺女。他就這么一個女兒,連走路都踉踉蹌蹌,就再也瞧不見自己的爹爹了。柳亦之,也曾盼過要享天倫之樂的吧。 大家忙著辦案,卻無人理會這無依無靠的遺孤。只有容瑾狠心不下,想要再過來看看她。 小女孩本獨自在院中玩著小木馬,家里人興許都忙得不可開交,娘親更是為了喪事四處奔走,哪有時間管她。玩著玩著,女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埋在臂彎里偷偷哭起來。 容瑾掏出巾帕,默然為她緩緩拭去眼中淚花,柔聲道:“怎么哭了?” 小女孩被他這么一刺激,滿心滿腦的委屈傷心一下子沒忍住,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夾雜著依稀可辨的幾個字:“爹爹……我……要……爹爹……” 心臟像是被狠狠鈍擊,容瑾不自覺捂住胸口,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如此絕望。 這么小的孩子,又有什么罪,要叫她牽連進這不幸的輪回…熙哥哥,冤冤相報,寧有窮期,我們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對的嗎…… 容瑾心疼地仍舊為她擦著淚,卻不知從何安慰:“爹爹……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暫時陪不了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哥哥可以帶給你。” 小女孩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一邊哽咽一邊問:“爹爹去哪……了?你們都說,他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可是很遠(yuǎn)的地方……在哪里?” 容瑾搭不上話,身旁卻響起溫潤清朗的聲音:“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br> 回首看去,那人眉眼溫潤,一雙丹鳳眼微微挑起,眼里都是柔情,正是昨日燙傷自己左手的重巒公子。 重巒俯身蹲在小女孩對面:“那里有比海棠更漂亮的花,比松柏更堅韌的樹,比大海更藍(lán)的天空,比雪還要白的云。怎么樣,爹爹去的地方,是不是個很美的地方?” 小女孩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出藍(lán)天白云、鮮花綠樹、微風(fēng)拂面的樣子,爹爹在那里玩耍,一定很開心,不自覺停止了啜泣,快樂地點了點頭。 容瑾望著重巒,心下暗自揣度。 “說來也巧,我前幾日正好路過那個地方,碰見了你爹爹!他托我給你帶了些糕點——”說著,重巒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木制雕花小食盒,打開盒蓋,里面躺著許多糕點,形狀各異,色澤鮮艷,很是精美,“喏,好看吧?” 小女孩腦中裝不了太多事,眼里立馬放了光,煩惱更是一掃而空,不禁大聲贊嘆:“哇——” 重巒笑著拿出一塊遞到她手中,告訴她這叫“梅嶺含笑”,盒子里還有荊州魚糕等等。小女孩先是放在陽光下細(xì)細(xì)端詳一番,像是舍不得般小口小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問:“你真的,見到我爹爹了!他在那里,玩的開心嗎?那邊,有什么好玩的呀?靈兒也想去!” 重巒淺笑幾聲,目光卻對上容瑾:“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睖厝岬乜粗`兒,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頭發(fā):“爹爹自然是快樂的,不過,彼地有趣之處,還需待長大后的靈兒細(xì)細(xì)探尋?!?/br> 說著,重巒伸出小拇指:“不如我們來拉鉤,靈兒今后必然快快樂樂,若是不快樂,便隨時來找哥哥說理,好不好?” 靈兒猶掛著淚痕的臉上瞬間堆起天真的笑容,伸出小小rourou的小指頭乖乖跟重巒拉起勾來:“好!就這么定啦!不許反悔哦,反悔是小狗!” “不反悔!靈兒喚我重哥哥,旁邊這個好看的哥哥叫容哥哥,我身后這位呢,叫江哥哥,若是反悔了,靈兒大可以來找我們討理?!?/br> 靈兒點點頭。 “重哥哥要跟容哥哥江哥哥一起去玩,靈兒要不要一起去呀?” 靈兒跳起來高興得手舞足蹈:“靈兒要去!” “我何時答應(yīng)與你同游?”容瑾站起身,原本放松的眉眼瞬間變回冷峻。 重巒“哎呀哎呀”站起身,撲閃撲閃地?fù)u起墨骨扇:“虹銷雨霽,天朗氣清,如此秀色春景,容兄若不惜取,可就追悔莫及啦?!?/br> “閣下又想弄傷我的右手?”容瑾冷哼一聲,氣結(jié)于胸。 “噗,哈哈哈哈哈~容公子,先前是我無禮,此番只想將功補過,邀你一同前去過端午嘞。”重巒湊近容瑾耳畔,攤開緇色扇面擋住半張臉,小聲道:“可想不到,容公子這般記仇呢?!?/br> 就連小靈兒也湊過來歪著頭:“是呀是呀,容哥哥也去吧!” 江陵素有“七省通衢”之稱,南臨長江,北依漢水。早晨下過細(xì)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暮春時節(jié),微風(fēng)拂面,一路上街道熙熙攘攘,人流車馬來往不絕。幾人踱至江邊,江面波光粼粼,天色晴朗無云,水光瀲滟,視野遠(yuǎn)處偶有漁船出沒,霧色朦朧。柳湘靈坐在江離肩上,目光被江邊人們向江中拋著什么東西所吸引:“重哥哥,他們在做什么呀?” 重巒撫著折扇,輕笑:“今天正值端午,他們是在紀(jì)念一位很偉大的詩人屈平。這位詩人勇敢地跟壞人戰(zhàn)斗,最后自沉于汨羅江。說起來,他出生秭歸,是你們荊州人氏。荊州民風(fēng)淳樸,有情有義。人們?yōu)榱司拺阉?,每年今日都會向江中投擲粽子,以免魚類侵蝕屈平rou體。江陵夜來喜放煙火,一說以驅(qū)散邪獸水怪,亦為保屈原尸身無恙。” “我喜歡吃粽子!”柳湘靈完全沒抓住重點。 “江離,你帶靈兒去買五個粽子來罷?!苯x點點頭,將柳湘靈抱下肩牽著便走了。 重巒自顧自接著說下去:“楚人素來為國衷心,愛戴賢才。屈平泉下有靈,若得見人間端午萬象,必然也會為此打動?!?/br> “屈平在楚國朝野所遭受的一切,真的值得他那般犧牲么?”容瑾望著江面消失之際,眼中的感情難以捉摸。 “香草難尋,雖千萬人,吾往矣。為生民立命,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所謂。值得與否,不過個人利益得失,若為小我失家國之大我,這小我不要也罷。屈平一生追逐理想雖不得,然其氣流芳千古,亦深得百姓愛戴。若君王為政能如此,死而無憾,不是么?”重巒難得收斂起嬉笑模樣,正顏厲色道。 “即便是,犧牲全族的代價?如果屈平全族被滅,他還會如那般效忠楚氏王朝么?” “容公子,你錯了。他并非效忠楚王朝,他效忠的從來是楚國的窮苦百姓。楚王朝只是施政的一張?zhí)葑?,爬上去,才擁有指點江山的權(quán)力。有些人,打著為國為民的旗子,實際上卻是覬覦號令天下的王權(quán),這種人,一生不過局限于自身利益。而赤心奉國之人,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如若全族的犧牲,能換來天下太平,縱然欺師滅祖,又有何不可?” 聽著這番話,容瑾陷入沉思。 “容公子,又是憂心著什么呢?”重巒又復(fù)淺笑,攤開折扇搖著,話語中所指,意味深長。 正言語之際,江離已帶柳湘靈歸來,手上拎著幾個綠油油的粽子,靈兒手上正拿著一個黏黏糊糊地剝著。 重巒謝過江兄,拿起一個來,躬身放入江中:“魚蟲有靈,必會感念屈公先魂,自覺避之?!?/br> 江離分出一個遞給容瑾,可他左手受傷,不好剝粽葉,正值躊躇之際,重巒輕快搶過,放在自己手里又開始剝起來:“容公子手不便,我來為你剝一個,算是將功補過,好么?” 容瑾面色微變,正要拒絕,又礙于左手,只得默然候著。見得此景,江離自然不解,但也沒有多問,自覺側(cè)過身同靈兒到一旁吃粽子去了。 重巒這家伙賊得很,剝好了也不遞給人家,徑自掰了一小塊下來伸到容瑾嘴前“啊——”的一聲,示意要喂他吃。 容瑾怎能不嫌尷尬,連一旁的江離和柳湘靈都伸長脖子睜大眼睛看著,重巒更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俊美無儔的一張臉。 被這么一看,容瑾的耳根子倏地染了粉紅,擰起修長的眉別過臉去:“我自己會吃?!?/br> “好嘛。”重巒無奈地把那塊送回自己嘴里,只得本分地將粽子遞到容瑾手中?!安贿^,”末了,又湊上前去,一雙眼壞壞地盯著容瑾飛上幾抹粉紅的白玉面容:“容公子臉紅的樣子真好看?!?/br> “你!”容瑾惱羞成怒,一瞬間真氣涌動,抬手便向重巒飛速劈去,這一劈帶了內(nèi)力,重巒忙伸手去接,渾身一震,勉強接住。 江離起身上前,手搭上重巒的肩,滿臉擔(dān)憂:“沒事吧!” 這人好歹為自己剝了粽子,雖有些輕薄,自己也不應(yīng)當(dāng)像這般沖撞……這樣想著,容瑾有些悔意地收回了手,輕聲道:“抱歉……” 重巒捂住胸口,鎮(zhèn)定少許,擺擺手示意無妨,仍是俊雅從容:“容兄并無惡意,就是性子辣了些?!?/br> 一邊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只雪白的絞胎瓷瓶,遞到容瑾面前:“昨日確為在下不是,這是宮中秘制的清風(fēng)玉露膏,治燙傷灼傷有奇效,一日便可見好。先前圣上賞賜給家父一些,我用不上,贈與容兄正合適,本想昨日給你,不巧你走得倉促,沒給成。” 容瑾既躊躇,又愧疚,更是不好意思去接:“這……我早已原諒你了。今日……是我一時沖動?!?/br> 那雙眼睛睫毛纖長,猶如垂簾遮住眼瞼,兀自遮不住眼中閃爍,看他一眼,便如墜星海,讓人不禁感嘆:世上怎會有此俏郎君! 還叫人怎么惱得起來,怒火頓時煙消云散,更何況,重巒本就只是想逗他玩,一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此@樣認(rèn)真地忸怩著,心下憐惜之意更濃,只徑自將藥瓶塞到他手上,用了百般蜜意柔聲道:“好阿瑾,我不過逗你玩,何必當(dāng)真呢?!?/br> 這邊容瑾又是紅了耳根,不再作答,那邊靈兒早把粽子吃得干干凈凈,嬌聲嘟囔著:“靈兒還想吃,糖葫蘆!” 江離對這一切自是看得云里霧里,兀自搖頭晃腦地感嘆著小家伙肚子真能裝,幾人便折回身去逛市集了。 孩童無邪,似有使不盡的力氣,幾個弱冠之人實在是瘋不動了,嚷嚷著硬是把柳湘靈給哄了回去。正送到后府院落,下人們搬了幾張?zhí)僖蔚皆褐幸怨╉?,重巒搶著要給容瑾抹藥,江離給靈兒洗著小手,頭頂倏地響起噼啪不絕,眾人抬頭看去,原來不遠(yuǎn)處正放著煙火,剎那金碧輝煌,轉(zhuǎn)瞬又是姹紫嫣紅,交相輝映,教人應(yīng)接不暇,眼花繚亂。 “是焰火!靈兒最喜歡看焰火了!”靈兒趴在江離的肩上手舞足蹈。江離靜靜望著,心中早已記不清多久沒這樣放松地看過一次煙火了。 重巒細(xì)細(xì)地為容瑾抹好清風(fēng)玉露后,也長身而立,閑逸地欣賞著煙花。 “容兄可看過煙火?” 容瑾收起瓶子,站在重巒身旁,眼眸剎那被點亮,倒映著紛繁錯雜的煙花:“看過幾回?!?/br>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敝貛n嘴中喃喃,眼中閃過難以捕捉的一絲落寞。 夜風(fēng)乍起,搖落一樹海棠,似胭脂點點,又如曉天明霞,瓣瓣飄落,正落在重巒發(fā)間。 容瑾一時動容,抬手為他拂去花瓣,才發(fā)覺原來身旁這男子也是豐神俊朗,眉宇隱有華貴之氣。 “……你,喜歡看煙花?”這話竟是從平日淡漠的容瑾口中問出,言語間已不似舊日冰冷,帶了點柔和。 重巒輕笑一聲,卻是頷首低眉:“我不喜歡煙火。煙火轉(zhuǎn)瞬即逝,可望不可即。鏡中花、水中月,雖不可觸,只要花不凋、水無竭,尚能時時觀賞;而煙火既如夢幻泡影觸不可及,又稍縱即逝,就算再美,又有什么用?!?/br> “終究是留不住。” 留不住…… 一晌貪歡,天上人間。即使是煙花,外面的也總是比宮里的好看。 容瑾沒有回答,只微微仰頭,與重巒四目相對,后者背對著漫天煙花,一雙眼被暗夜淹沒,仿若古潭深不見底。重巒凝視著容瑾眼中璨爛的煙花,心下不知是歡喜,還是擔(dān)憂。 我是歡喜的,因為遇見了你??晌覔?dān)憂…… 佛說,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難道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巧到我愛上的人,正該是我恨入骨髓的人? 你本名若不叫容瑾,會否,就是當(dāng)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