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希波克拉底誓詞
53 羅奕猛然睜開眼睛,只聽見自己的耳畔,砰砰心跳聲。 他正合衣躺在醫(yī)生的診療椅上,身上搭著個小毯子。 太好了,只是個夢。 他重新合上了眼,長出了一口氣,心情極微妙的變化了一點。 原來,只是個夢啊。 新年過后,執(zhí)事府忙碌了起來。 皇帝陛下令他們趕做一批新的衣服,要求不論經(jīng)典或流行的款式,只要好看。 執(zhí)事府接了令,忙把自己針線上的供應(yīng)商都叫了來,發(fā)下命令。 羅奕陛下雖號稱“帝國第一美人”,其實平日的私服并不多。他出席各種典禮,總是穿各式軍禮服,顏色無非白黑兩色,供應(yīng)商縱然在暗紋或綬帶上做盡文章,也變化不出多少花樣來。 其他諸如騎馬服、獵裝等,每年也穿不了一兩回,一年也定不了一次。 供應(yīng)商雖拿了帝國第一大單,卻也并掙不到多少錢,不過圖個“陛下御用”的名聲好聽。如今突然天上掉下了餡餅兒,喜得眉開眼笑,回去便忍不住一傳十,十傳百,第二日變成了帝星人皆盡知的新聞。 羅奕本就是模特標(biāo)準(zhǔn)身材,有一些當(dāng)下流行的款,有現(xiàn)成尺寸符合,供應(yīng)商生怕被別人搶了生意,第二日起便源源不絕地將衣服送進(jìn)宮來。 吉姆一進(jìn)屋,便被堆了半屋子的衣服嚇了一跳。 侍從還在源源不絕地推進(jìn)來新的衣服,他家皇帝穿了一套掐腰法拉絨的常服,正站在試衣鏡前看效果,見到他挑眉問了句,“怎么樣?” “呃”,吉姆萬萬沒想到,離開家住了還會在遇到這樣的情景,頓時回到了幾十年前被老姐強迫一同逛街提包給意見的噩夢生涯,絕望地扯直了嗓子,“挺好?” 羅奕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就不該問你這個直男。” 吉姆如蒙大赦,差點跪了,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不對。 等等,陛下啊,您難道不是直的? 這邊,皇帝已經(jīng)脫下了外衣,順手指點,“這套,那套,那邊那套,留下。其他的不要。” 侍從忙答應(yīng)著記下,將堆積如山的衣服清走。皇帝瞥見了其中一抹粉色,又想了起來,“還有,那家送了件貂的供應(yīng)商,以后就別讓他們再供貨了。什么品位?!?/br> 消息傳出,那家被除名的供應(yīng)商固然是悔不當(dāng)初,其他沒進(jìn)名錄的供應(yīng)商立即削尖了腦袋想往里擠,一時幾家歡樂幾家愁。 供應(yīng)商托人情都托到林老親王的管家這里了,他瞅空看林老親王心情不錯,提了一下,林老親王搖頭,“皇帝的事,少摻和。” 管家忙答應(yīng)了,想著回頭就回掉人家,林老親王又一個人琢磨起來。“不過從小也沒見過皇帝這樣子的。唔,難道是年紀(jì)到了,這是想要選后了?” 一語驚人。管家差點嚇個趔趄。 沒幾天,皇帝可能要選后的消息在帝星流傳起來,貴族中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呐员惚话€盤點起來。 媒體們睜大了眼睛挖掘蛛絲馬跡。 今日皇帝接見安妮大公妃,唇角翹起的角度似乎比平時抬高了5%; 明日皇帝與羅潔愛爾侯爵小姐被拍到前后出現(xiàn)在某劇院…… 至于各類打著“同款”名義的商品,更是廣告直接飛上了天。 對此,皇帝陛下暫時一無所知。 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張開雙腿,臀部微微抬起迎合,頭在枕頭上后仰,露出白皙的肌膚,呻吟著模糊念出一個單詞,“隆……” 夢中的一切都失去了焦距,連男人的臉也模糊了面容,只有源源不停涌上的快感是無比真實的。 快了,就快了—— 羅奕猛然驚醒,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髖部不能自抑地上抬、收縮,腹部一小灘液體,正飛快地失去溫度,變得潮濕冰涼。 月色極好,透過紗簾,將一片白光投在窗前。 羅奕嘆了一口氣,起身去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褻衣。 自從上次治療回來,每晚他都會做這樣的夢。夢中的一切都很模糊,往往在睜眼的那一刻,如潮水般褪去,全無痕跡。 唯一記得的,只是夢中那個不變的男人,隆。 他年輕時偶爾和人上床,都是與專業(yè)人士。等到成為了皇帝,有需求自然有執(zhí)事府送人來解決。 此前,他從未考慮過自己的性向問題。而如今,潛意識似乎在通過夢境告訴他,他喜歡的是男人,而且是某一個類型的男人。 對于下一次的見面,他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他站在鏡前猶豫不決,換了不下五套衣服,最終還是時間來不及了,才閉上眼隨便定了一套。 他走出房間時,連湯姆都往后仰了下身子,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今日的皇帝哪里與平日不同。 “呃,吉姆?!彼_了個頭。被吉姆兇狠地懟了他一下,用嘴型跟他說了句,“閉嘴!” 坐在車?yán)?,羅奕浮想聯(lián)翩。 他想,隆會看他一眼,然后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他春夢的主題,和唯一的主角。 接著,對方會怎么做呢? ——從未談過戀愛的皇帝陛下卡殼了。 事實證明,隆可以什么也不做。 他打開門,上下看了羅奕一眼,然后若無其事地將他領(lǐng)到診療床的旁邊,讓他閉上眼睛,放開身心。 羅奕困惑地照做。他登上心靈島,過了一會,隆出現(xiàn)在身邊。 他們兩人前方,本是雨林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張床,四足雕花,還垂著窗幔。 羅奕一下覺得整張臉燒了起來,連忙揮手,那張床又瞬間消失了。 隆微笑著,語氣親切地說,“潛意識的控制,確實有時會很難。” 他們在瀑布與深海的邊緣漫步。 這里到處是羅奕島上最為混亂的地方,充滿著危機(jī)與陷阱。有時走了很久,每一步都是往上,再回頭時,卻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走過的位置都懸浮在此刻的上空。 羅奕時不時的往前后左右看,隆提醒他。 “不要被所謂的‘方向’誤導(dǎo)。這里是心靈島,并不符合現(xiàn)實世界中的規(guī)則?!?/br> 羅奕點頭,“這個我知道,潘洛斯階梯?!?/br> “是的。所以,要放下上下、左右、前后這樣的相對概念,與內(nèi)外的概念同樣?,F(xiàn)在再來看這個瀑布和深海,你看到了什么?” 他努力在心中消掉“內(nèi)”和“外”的區(qū)別,想象自己只是一滴水滴,順著流體的方向前進(jìn),沒有深海,也沒有瀑布,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運動。 “啊。克萊因瓶?!?/br> 他們從心靈島上出來,精神力的消耗,讓羅奕感受到了身體的困倦。他很想睜開眼,卻控制不住眼皮合上的趨勢。 他聽見隆在他耳邊說,“好好休息。”接著,便沉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次不再有噩夢。外邊是暴風(fēng)雨,但他躲在一個溫暖的洞xue中,前方燒著火,火光在周圍的墻壁上跳躍,形成轉(zhuǎn)瞬即逝的影子。 隆出現(xiàn)在他身邊,給他蓋上一條毯子,他伸手拽住男人,無聲的將毯子分過去一半。 他們躺在毯子上zuoai,洞xue消失了,天空中是無盡的繁星,他辨認(rèn)出北冕座的形狀,指給男人看。 那是皇冠的形狀。 男人正將火熱的性器楔入他的身體,輕笑著,帶動著他的體內(nèi)隨之顫抖。 “看,我摘下了最亮的星?!?/br> 羅奕睜開了眼睛。 和上次一樣,他一個人在屋里,身下是躺椅柔軟的坐墊,蓋著一條小毯子。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不僅僅在夢中,也在現(xiàn)實中射了精。 他小心的用紙巾擦干凈身上,又將用掉的紙巾全部沖入下水道。 隨后數(shù)月,同樣的事情反復(fù)發(fā)生。 他在夢中與男人纏綿,到了約定的日子,則前往千星城,在男人家中的診室躺椅上坐下,隨他進(jìn)入精神海學(xué)習(xí)心靈島的融合。 每次他都會在學(xué)習(xí)后睡著。 而每次夢中,男人與他的性愛也會更加激烈。 連吉姆都明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數(shù)次以奇特的目光注視著他和醫(yī)生。他絕不相信隆對他心中的想法一無所知。 他在心靈島上的縫隙邊跪下,伸出手去。 沙漠和雨林的清晰交界,逐漸變得模糊。在先前沙漠的地方,緩緩生長出一些綠色的草莖,草色漸漸從他所站立的地方,沿著縫隙向兩邊蔓延,而在雨林的一帶,綠色則隨之消退了些,地面不再被郁郁蔥蔥的綠色和棕色覆蓋,而露出偶爾的砂石和黑土。 他站起身,一時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成功了。 然而兩邊的融合并未隨著他手勢的收回而褪去,反而緩慢地一點點向著深處浸潤。每隔幾步就能看到鐵釘金屬的反光,隨之變得黯淡,最終被覆蓋。 隆滿意地點頭。 “唔,可以了?!彼奶幫?,“雖然按這個速度,全部融合大概要花個幾十上百年吧。” “啊,那你的訂書機(jī)沒事么?金屬能扛過幾十上百年的腐蝕?” 隆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你要是沒這想法就沒事?,F(xiàn)在……要出事也起碼再過幾十年?!?/br> 何況,還有另一個選擇。直接外力打碎的“中期”治療方案,仍是備選。 兩人從精神海中出來。 羅奕難得沒有立即睡去。他心中興奮不已,同時又覺得難以置信。完全不同方向的感覺彼此拉扯,讓他一直無所適從。 “那么,治療是不是就暫時完成了?” 隆點頭,“是的。這一階段完成了?!?/br> 羅奕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 一直以來,他是以病人的身份,才能理所當(dāng)然的占據(jù)隆的時間,以及注意力。 如今治療完成,他還有什么理由繼續(xù)呢? 在戰(zhàn)場上都未曾體會的恐懼爬上了羅奕的心頭,他咬了咬下唇,艱難地吐出字句。 “那,如果,我還是想見你——?” 隆抬了下眉,露出略微不解的神色。 羅奕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燒了起來。 “我,我想你知道的,我、對你……我,總是——” 隆看著他,笑瞇瞇道,“唔,你總是夢到我,在夢里和我zuoai,被cao到高潮,覺得自己也許真的很喜歡我?” 啊,他果然都知道。 羅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 這個人真是壞透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卻就是不說。 不表態(tài),不接受也不拒絕。非要等到他像現(xiàn)在這樣,忍著羞恥自己說出口。 他忍不住咬牙握拳,隆笑著伸手把他攬在懷中。 “唔,我做為你醫(yī)生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隨著診療的結(jié)束告一段落了?!?/br> 他說著,在羅奕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好,以上是對于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希波克拉底誓詞的履行。至于之后么,我想你一定不會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發(fā)生在診療椅上的吧?” 羅奕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隆拉起他的手,笑瞇瞇望著他。羅奕不由伸出手指,與他十指相扣,隆這才牽著他的手,緩緩?fù)庾呷ァ?/br> 吉姆的聲音,鎮(zhèn)靜中深藏著歇斯底里,問道,“皇……少爺怎么了?” “哦,沒事,診療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是我和你們,唔,少爺?shù)乃饺藭r間?!?/br> 羅奕只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快要燒起來了。 約翰顯然還沒鬧明白情況,往前踏上一步想要阻攔,被吉姆猛然伸出鐵欄桿似的胳膊,一把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