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藍臣見易清塵一臉疲憊地扶著門框邁進房間，就知道這夫人肯定又被好一番折騰過，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平靜地開口：“來了。”

    “對不起，讓計先生久等?！币浊鍓m連忙作揖道歉。

    “無妨，快坐吧，”計藍臣隨手在易清塵的椅子上鋪好厚實的坐墊，“這兩個月的功課做得不錯，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有什么問題問我即可?！?/br>
    “多謝計先生教導，”易清塵端坐在桌前，認真問著，“我前幾日見先生您經(jīng)常點燈夜讀，可是得到了什么好書？”

    “看來是瞞不住夫人，”計藍臣從架子上取出一本書交給易清塵，“這本是我前些日子下山發(fā)現(xiàn)的，覺得里面有些內(nèi)容很是奇妙，便買回來研究，夫人要是有興趣可以拿回去看一看。”

    “多謝計先生，”易清塵雙手接過書，如獲珍寶般地抱在懷里，“我一定會盡快歸還?！?/br>
    “我已讀完這本，夫人不用著急還我，”計藍臣微笑道，“就怕寨主又要埋怨您這幾日不理他了。”

    “我會平衡好時間，倒是雁行他經(jīng)常有些孩子氣，”易清塵無奈地搖頭，“明明已經(jīng)二十多歲，卻還是那副任性的樣子?！?/br>
    “寨主平日里處理事務(wù)沉穩(wěn)果斷，大概只有面對夫人才會是那副不成熟的模樣，”計藍臣勸道，“有您在寨主身邊，想必他也輕松了不少?！?/br>
    “很高興能得到計先生的認可?！?/br>
    “原本是覺得夫人太年輕，還沒有能力作為壓寨夫人協(xié)助寨主管理事務(wù)，但經(jīng)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在下發(fā)現(xiàn)夫人沉靜溫和，天資聰慧，重要的是關(guān)心著寨子里的一切，很有老夫人當年的風范?！?/br>
    易清塵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夫人當年收養(yǎng)那么多戰(zhàn)后遺孤，說是活菩薩也不為過，我怎么能和她比?！?/br>
    “夫人還年輕，相信今后會做得很好，”計藍臣坦然回答，“您往后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來問，這里的書您也可以隨意借閱。”

    “那就先謝過計先生了?！?/br>
    ……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問題，易清塵做事向來一絲不茍，計藍臣很是欣賞，針對易清塵的問題給出詳細的解答，兩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等到要用晚膳的時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計先生，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币浊鍓m起身作揖。

    計藍臣回禮：“夫人慢走?！?/br>
    易清塵抱著書走出賬房，步履匆匆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沿路有不少人向他打招呼，易清塵一一點頭回應(yīng)，等回到房間，卻不見梁雁行的蹤影。

    “夏婆婆，雁行去了哪里？”易清塵跑到廚房門口問著。

    “下午去了練武場就沒回來，估計這時還在那，聽說寨主因大家練武時偷懶大發(fā)雷霆，把很多人留在那了，”夏婆婆慈祥地笑道，“你要去找他吧？快去吧，我今晚做了易公子最愛吃的蓮蓉奶糕，等你回來記得過來拿?！?/br>
    “好，謝謝婆婆?！币浊鍓m點頭答謝，轉(zhuǎn)念又開口道，“練武場的那群人估計也在餓著，麻煩您讓玉兒她們姐妹幾個做一些簡單的熱菜，等練武場的人們回來了也有得吃?！?/br>
    “好，易公子快去吧?！?/br>
    “那我就先走了，婆婆。”易清塵微微笑了笑，轉(zhuǎn)身向練武場的方向走去。

    練武場在山寨最僻靜的角落，占地面積很大，專門供山寨里的人們習武修煉，等易清塵走到練武場門口，便見梁雁行雙手抱臂站在練武場正北方的高臺上，俯視下面的隊伍大聲喝著。

    “今天達不到要求的人都不準去吃飯！過年是把你們過傻了嗎？忘了師父臨終前如何叮囑你們了？！他們要是知道你們?nèi)缃襁@樣懈怠，早就氣得墳頭冒煙了！”

    “大哥……你別激動……”站在一旁的單益勸著。

    “你們練武是為了什么？忘了父母是怎么死的？若是漠北再入侵中原就憑你們?nèi)缃竦谋臼逻€想報仇？被漠北人殺十回都不夠！”

    “這么多年了你們應(yīng)該清楚，烏梁寨要的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不是廢物！你們要是喜歡醉生夢死的生活趁早給我滾出去！現(xiàn)在不想練的人給我站出來，我立刻給你離開這里的盤纏！”

    眾人靜立在那里，無一人敢動。

    “好，既然都不走，那就說明想繼續(xù)練，”梁雁行將外衣甩在地上，跳下高臺，站在隊伍前眉毛一豎：“老子陪你們練！只要有一個不過關(guān)今天誰都別想離開這里！”

    單益站在臺上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易清塵，打著手勢示意他趕緊來勸一勸。

    易清塵搖了搖頭，示意單益不要告訴梁雁行他到了這里。

    所有人慚愧地低著頭，安靜地聽梁雁行的訓斥，當梁雁行說出親自陪練時渾身一顫，單頭領(lǐng)下手狠，寨主下手更狠，這次不練到腿打彎是絕對不會停了。

    此時已是暮色蒼茫，單益將練武場四周的篝火點燃，易清塵站在門口，看著那群年輕人排成隊被梁雁行一個接一個地暴揍。

    梁雁行出手絕不手下留情，很快這群人身上臉上開始出現(xiàn)青青紫紫的痕跡，但他們還是咬著牙站起來，繼續(xù)堅持。

    易清塵沒想到梁雁行會如此厲害，站在門口認真看著，眼前的男人已經(jīng)赤膊上陣，發(fā)力時手臂肌rou暴起，腹肌緊繃出明顯的曲線，他拳拳生風，動作迅速敏捷，根本無人招架得住。

    “這就不行了？再來！”

    一輪下去，梁雁行已是渾身熱氣，他怒目圓睜地環(huán)顧四周，嚴厲地喝著，倒地的男人們艱難地爬起來，揮拳向著梁雁行沖去。

    這下易清塵明白梁雁行的實力有多么可怕，練武場大概剩八十人左右，梁雁行能和這群人打了一輪后還能呼吸平穩(wěn)地站在原地，甚至要求再來一次。

    拳腳的碰撞聲持續(xù)不斷，時不時傳來幾聲男子受擊的悶哼，等到第二輪結(jié)束，練武場已經(jīng)沒人能站得穩(wěn)了。

    梁雁行這回才有些氣喘：“都給我滾回去好好反省，明天早上過來練刀?！?/br>
    眾人嘰里咕嚕地從地上爬起來，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出練武場。

    易清塵趕緊側(cè)身給他們讓出一條路。

    眾人到大門口才發(fā)現(xiàn)站在那里許久的壓寨夫人，趕緊喊著：“夫人好?！?/br>
    “都餓了吧？廚房給你們留著熱菜，快去吃些吧?！币浊鍓m溫柔笑道。

    “多謝夫人?！?/br>
    “練武辛苦，大家回去早些休息?！?/br>
    被梁雁行罵了一下午，飽受折磨的弟兄們見夫人這一笑，又知道有人關(guān)心著他們，陰霾的心情也緩解了不少，道謝后匆匆離開練武場向著廚房奔去。

    易清塵撿起梁雁行的衣服，走上前披在他肩上。

    梁雁行以為來人是單益，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煩著呢?！?/br>
    “在煩什么？”

    梁雁行猛地回頭，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身邊的是自家夫人，連忙說道：“夫人你怎么來了？快讓我看看手有沒有被打壞……”

    “我又不是瓷做的，哪有那么容易被你打壞。”易清塵笑著看梁雁行捧著他的手觀察。

    “手怎么這么涼？你來這里多久了？”梁雁行握著他的手問。

    “沒多久，看你在忙著，不好打擾你?！?/br>
    “單益那兔崽子也沒和我說一聲你來了……”梁雁行抓著易清塵的手貼在胸膛，抬頭發(fā)現(xiàn)高臺空無一人，“溜得倒挺快，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是我讓他別告訴你，”易清塵抽出手替梁雁行穿好衣服，“為什么突然對他們這么兇？平時訓練從未見你如此嚴肅?！?/br>
    “弟兄們的武功都是由各路師父傳授，大多是曾經(jīng)江湖遠近聞名的俠士，他們戰(zhàn)后追隨父親投奔烏梁寨，弟兄們這才有機會受到他們的教導。若是不好好修煉，根本對不起師父們的辛苦。”

    “你是在擔心，對嗎？”易清塵摸上梁雁行的脖頸，一語道破梁雁行心中的想法，“秘藥的事，漠北的事，你在提前做準備?！?/br>
    “為了山寨的安全，防患于未然，”梁雁行歪著脖子夾住易清塵的手，“我不想讓夫人遇到一點危險。”

    “你剛才下手也太重了些……”

    “我現(xiàn)在下手重一點，以后他們受得傷就少一點?！?/br>
    易清塵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刀槍不長眼，敵人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在這里討論了，夫人一定是站了許久，我們趕快回家。”

    “今天廚房有奶糕?！?/br>
    “夫人餓了？那我們快點走?！?/br>
    “喂！雁行……你快放我下來！”

    梁雁行托住易清塵的屁股將他背起來，一路狂奔跑出練武場，易清塵拍著梁雁行的肩膀掙扎，“你真是……你不累嗎？”

    “背夫人有什么累的，”梁雁行縱情笑著穿過小路，“夫人抱緊了！”

    易清塵只好抱緊男人的脖頸，被這樣一路背回山寨，廚房里埋頭狂吃的弟兄們看著這樣闖進來的兩人，齊刷刷地抬起頭，喧鬧的廚房眨眼間寂靜無聲。

    “低頭吃你們的！”梁雁行眼睛一瞪。

    眾人紛紛低頭當沒看見。

    易清塵埋在梁雁行肩膀上，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找個地縫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