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雁行吃過飯便傳喚來石羽，石羽雖平時懶散慣了，但辦起事來還是很靠譜，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祁巖寨的近況詳細(xì)告之，梁雁行又吩咐他幾句，石羽點(diǎn)頭應(yīng)下，匆忙離開。

    祁巖寨雖不及烏梁寨實(shí)力雄厚，但好歹也是扎根于一方多年的勢力，此次被徹底拔除，難免波及四周。梁雁行強(qiáng)忍著傷痛回到祁巖寨，將一些還在垂死掙扎的小頭目挨個拎出來斬首示眾以示警告，又遣散先前被齊山綁進(jìn)山寨的女子，收攏愿意歸順的人，一系列的事情辦下來，胸口的傷又滲出了血，易清塵看得心疼不已，但也清楚這些事應(yīng)該由梁雁行出面，只能全程陪著他。

    事情全辦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烏梁寨大設(shè)慶功宴，梁雁行這個粑耳朵不敢偷偷喝酒，只得開宴時對著弟兄們應(yīng)付兩句，帶自家夫人回了自己溫暖的窩，讓夫人親自喂藥喝。

    易清塵沒有傷及筋骨，養(yǎng)了兩日就好得差不多，梁雁行卻仿佛夫人受了重傷，把倉庫里所有的靈丹妙藥全搜了出來，天天叮囑他涂藥，易清塵要是不肯，他就抓住那雙柔軟的手強(qiáng)硬地抱在懷中，挖出藥膏涂抹，再仗著易清塵不敢反抗剝?nèi)ニ难澴?，把藥膏抹在小腿的傷口處?/br>
    外患已除，只剩內(nèi)憂。張老漢和徐姨雙雙被壓至聚山堂，六大頭領(lǐng)坐在各自的位置面無表情地凝視跪在堂前的二人，被關(guān)押了幾天的張老漢偷偷抬頭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梁雁行和易清塵歸寨后嚇得臉色慘白。

    “我本想直接將你們?nèi)拥缴嚼镂估?，是夫人讓我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jī)會，你們現(xiàn)在最好給我說清楚?！绷貉阈械恼Z氣低沉，讓人聽得心里森寒，剛一開口張老漢和徐姨都不禁身體一抖，儼然是被嚇得不輕。

    易清塵問：“你們何時開始與祁巖寨勾結(jié)？”

    兩人均是沉默，石羽輕咳一聲，徐姨嚇得左右張望，這才先一步開口：“大概是……出事的五天前?！?/br>
    “他們具體讓你做了什么？”

    “具體……具體……我，我不知道啊！”徐姨滿臉是淚，“我只知道那天來了幾個面生的男人，我家老頭子說他們是賣私茶的，來談生意，讓我去沏茶招待他們，可是我端著茶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jīng)走了……對了，他們都長得五大三粗的，我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那根本就不是茶商??！哎呦我的老天爺，這個老不死的害慘了我，早知道那茶里被人下了藥，我是萬萬不敢給夫人喝的??！”

    易清塵看向張老漢：“徐姨所說屬實(shí)？”

    張老漢不屑地輕哼：“要?dú)⒁獎庪S便，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br>
    “好，是條漢子?！币浊鍓m輕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你們夫妻演得真是惟妙惟肖?！?/br>
    “是我將藥偷偷下到茶中，我老伴確實(shí)不知情。”張老漢抬起頭直視易清塵，“夫人當(dāng)時也親耳聽到了?！?/br>
    “我確實(shí)聽到徐姨說那些話，你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擔(dān)下所有就可以萬事大吉嗎？”易清塵抬手讓人端上來兩盞茶，放到徐姨面前，“既然如此，那就請徐姨來賭你的命吧。這兩盞茶中有一盞下了毒，就讓她選一盞給你喝，如果選中沒有毒的，你也可以免除死罪了”

    徐姨一見那兩盞茶就冷汗直冒，身體抖如篩糠，半天也指不出一盞。易清塵溫柔地笑看徐姨的表情，催促道：“為何不選？”

    “這……夫人……這盞，不不……我……”

    “你選不出來？還是說……你看出來兩盞茶都不對了？”

    易清塵聲線溫潤，話語的內(nèi)容卻如驚天爆雷讓兩人渾身一顫，徐姨惶恐不安地端起一盞茶，張老漢見此狀面如死灰，絕望地閉上眼睛。

    徐姨放下茶盞跪地磕頭，高呼道：“夫人……夫人！求夫人贖罪！求夫人饒命??！”

    “我醒來就覺得奇怪，你說的那些話確實(shí)不假，可為何一個常年在茶塢做事的人，連一碗下了藥的茶都分辨不出來？”易清塵怒火攻心猛地一拍桌子，直指徐姨，“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繼續(xù)欺瞞眾人嗎！”

    梁雁行“哎喲”一聲，趕緊抓起易清塵的手握好，生怕他剛?cè)膫谟痔哿恕?/br>
    “是我一時糊涂！祁巖寨當(dāng)時給了我們一大包銀子，說是事成之后還會送來更多的錢，我以為夫人已經(jīng)……失寵，這才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糊涂？我看你精明得很?！币浊鍓m不屑地輕哼，讓人將一堆沾著泥土的錢袋扔到兩人面前，“我之前查賬的時候就覺得奇怪，茶塢的賬總是與實(shí)際不符，趁著將你們關(guān)押起來搜查房間，在你的家中看到了不少與房內(nèi)陳設(shè)極不相符的稀罕玩意，果然，在后院的地窖里挖出來這些你們私匿起來的茶錢。”

    “茶塢的人夜以繼日地勞作，最后辛苦錢竟讓你們夫妻拿去享受，簡直是喪盡天良！”易清塵冷然一笑，“我本想看在你們?yōu)樯秸羷诙嗄甑姆萆橡埬銈円幻?，現(xiàn)在看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br>
    易清塵轉(zhuǎn)頭看向身邊始終緘默的男人：“雁行?！?/br>
    “夫人做主就好?！绷貉阈胁⒉淮蛩愠雒?，摸著夫人的手看向堂下，“你有這個權(quán)利，在座的各位有異議嗎？”

    眾人紛紛搖頭。

    “好。”易清塵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這兩盞茶，一人一杯，喝下去吧?！?/br>
    “不！嗚嗚嗚……夫人！求求夫人，我們錯了……不要?。∧銈兎砰_我！放開！”

    張老漢和徐姨被雙雙架起灌下茶水，毒性迅速發(fā)作，二人口吐白沫滿目猙獰，躺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片刻，最后徹底歸于死寂。

    易清塵從始至終握緊梁雁行的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臨死前發(fā)青的面孔，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把他們抬去茶塢，以示警告。”

    幾個男子上前抬走尸體，梁雁行讓頭領(lǐng)們先行離開，攬著易清塵的肩膀小聲安慰：“夫人，我知道你心軟，但背叛山寨是死罪，絕不能輕易放過，既然你手中有這份權(quán)利，就應(yīng)該懂得正確使用它。”

    “我怕我自己處理不好……”易清塵看著自己的手心，“這種能夠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太可怕了。”

    “如果你實(shí)在是不愿意承受這些，可以全交給我?！?/br>
    “不，我想替你分擔(dān)?！币浊鍓m目光堅(jiān)定地看著他，“只是我才意識到你身上的責(zé)任有多重?！?/br>
    “夫人能理解我，我很開心?！绷貉阈杏职褢牙锏拿廊藫Ьo了些，“今后夫人也記得不要太相信他人，你可不能再出事了?！?/br>
    “放心吧。”

    梁雁行在易清塵的勸說下沒有把尸體扔去山里喂狼，又根據(jù)他的建議從茶塢挑了幾個新人重新管理茶園的生意，退還被克扣的工錢，茶塢一時間士氣高漲，每個人都干勁十足。

    ……

    兩天后——

    易清塵在書房捧卷默讀，看了沒一會兒放下書，端起茶盞又愣神好久，最后放下茶盞，連喝茶的心思都沒有了。

    雖然梁雁行身上的傷恢復(fù)得很快，但他總是擔(dān)憂，天氣逐漸炎熱，若是傷口發(fā)炎潰爛就會十分棘手，易清塵近幾日茶飯不思，人都清瘦了不少。

    讀不進(jìn)去書，不如出門散心。易清塵收拾好書卷邁出房門，在山寨里東瞧瞧西逛逛，結(jié)果被夏婆婆發(fā)現(xiàn)，一邊嘮叨著他太瘦，一邊往他的懷里塞了盒奶糕。

    易清塵捧著盒子繼續(xù)逛，正巧繞到一戶人家，院中的女人正在擠牛奶，發(fā)現(xiàn)易清塵路過，起身招手：“夫人，奶糕好吃嗎？”

    “好吃，要不要嘗一嘗？”易清塵隔著籬笆把盒子遞給她。

    “不了不了，我就是想說，夫人這奶糕用的是我家奶牛的奶呢！”女人淳樸地笑著，顯然在為自家的奶牛自豪，“我家奶牛的奶，那叫一個好，前一陣?yán)狭旨业男鹤铀嗔送龋韧晡壹业哪虥]過多久就能跑了！聽說夫人前幾天也傷了腿，不知如今好些了沒有？”

    “我好多了?！币浊鍓m笑著回道。

    “也不知寨主如何了，要是讓他也喝一點(diǎn)我家牛產(chǎn)的奶，說不定就好得更快了呢……”女子小聲嘀咕道。

    女人這一句話雖是自言自語，卻立刻點(diǎn)醒了易清塵，易清塵猛然間心生一計，連連謝過女子，把餐盒塞進(jìn)她的懷中轉(zhuǎn)身就走。

    “啊……夫人你這奶糕還沒吃呢！”

    “送你了！”

    女子看著易清塵遠(yuǎn)去的背影，滿臉疑惑。

    廚房——

    夏婆婆正和幾個女孩圍坐在一起擇菜，談天說地好不熱鬧，正當(dāng)她們聊得火熱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夏婆婆抬頭，只見易清塵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有些拘謹(jǐn)?shù)乜聪蛑車墓媚铩?/br>
    “婆婆，我有一事相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