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jié) 惡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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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用過午飯再回來之時老嗆已經不見了。裴攻止看了眼矮黑子,那家伙也走了兩日,今天剛回來,這會兒正抓著鐵欄雙腿打顫。警察走的不算遠,而他卻忽然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奮力的晃動著鐵欄桿,大聲一吼:“我冤枉?。 ?/br> 裴攻止垂下眼睛,閉目養(yǎng)神。而矮黑子的聲音將半睡狀態(tài)的小李嚇了一跳,他想靠近矮黑子,卻聽那人忽然嗚咽起來,雙手奮力晃著欄桿大聲道:“我沒殺人!沒殺人!不是我不是我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他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整個人整個肩膀都在顫抖。矮黑子的吶喊引來了警察,電棍從欄桿那頭伸來,想要逼退他叫他安靜。然而他卻不懼一般,任由那棒子一擊,電棒并沒有打開,矮黑子躲開了一瞬但卻又沖過去伸手想要抓住其中一個警察。 “你老實點!”對方怒道,然而矮黑子瘋狂不已,眼看著又一棒子打了過來,裴攻止反應迅速一把將矮黑子拉向后方避開了電擊。 矮黑子倒在地上,然后便一動不動的大哭起來。他顯得那樣無力,由原本的大聲哭喊漸漸變成了默默無聲的啜泣。 裴攻止見過很多事到臨頭后悔莫及的惡人,他們的眼淚多數并不值得同情。但他只是可憐矮黑子,悔恨的有些晚。 小李坐在地上,掃過兩人的臉,也有些無力的嘆口氣道:“跟你比這我還真是萬幸!”他忽然有了一絲悔改之意,不由又道:“不值啊大哥!為了幾十萬給自己個兒搭進去,一家老小還要治病,靠這幾十萬能活多久?” “不是我……不是我啊……”矮黑子只這樣念叨著一句,他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永無止境。裴攻止冷冷看著,最終閉上眼睛心無旁貸的休息??删驮谀且豢趟犚姲谧幽盍艘痪洌骸拔覜]想過……我……我不知道……他們沒說過,我不知道他殺了人家五口!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啊……”他的聲音那樣的委屈與悔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我就要死了……可……可人……不是我殺的!我真的沒殺他們!我以為他們就是重傷!錄口供時我說的就是重傷!警察不信!他們非說我殺了人!哈哈……哈哈哈……” 直到今天,矮黑子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殺了人!但那個人卻又不是他。 這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后悔的事兒!他從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生活給了他一片黑暗,如今將他又推入了地獄! 他想到了塵肺病的老爹,想到了精神弱智的妹子,想到了沒娘的兒子,想到兒子的自閉癥還沒治好! 那五十萬是他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那五十萬他留給了唯一明白的老娘,可他的娘也已經七十多歲了…… 他的生活一片黑暗,他即將死去,什么也不用擔心,那也算得上是天堂,他一直沒有死亡的勇氣,因為他的牽掛太多。 可他若真的解脫了,那一家子的人都要受盡折磨而亡。 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止不住的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墒沁@幾十年他都沒哭過,死到臨頭,他哭的不是自己,依舊是那些牽掛! 五十萬在一家病人面前,的確是微不足道的。 夜晚慢慢降臨,裴攻止睡了一覺醒來,但他發(fā)現矮黑子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 他輕輕用腳踢踢男人的身側,依舊沒有動靜。 小李已經呼呼大睡。老嗆走后沒人會再給錯過飯點的他一個饅頭。 他嘆了口氣,然后矮黑子忽然說道:“怎么才能不死?” 聽不出他是以什么語氣說的,也聽不出他是否是在問自己。裴攻止沒有接話,矮黑子的聲音顫抖著,又道:“我沒殺他們!錢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說著他忽然蹦起身,在黑暗中再次抓住鐵欄桿奮力的晃動,用力的嘶吼,廊上的燈一瞬間亮了起來,不少看守所里的人都被吵醒,警察迅速趕來,矮黑子始終背對著裴攻止,小李醒了過來原本想勸說兩句,但奈何警棍已經打在了矮黑子的身上,那人一下子被電昏過去,兩只眼睛睜著,但卻毫無神采。他再也沒了方才的力氣,可看起來更像是心死。小李看不下去了,于是沖警察道:“他是被冤枉的,你們沒聽見嗎?這么老實的人怎么會殺人?為什么殺人?他跟他們根本不認識吧?” “你知道?”警察不屑的反問一聲,小李閉了嘴,因為他知道這是徒勞。反而獲得對方又一陣的奚落:“我不是法官,跟我們說沒用!在我們的管轄范圍和時間內你們只要安安靜靜別惹是非就行!” “你們還算警察嗎?上下一氣把人往死里逼!” “你說什么?”那小李到底是年輕人,喜歡逞嘴能,止不住翻個白眼反駁幾句,可那警察顯然瞪著他威脅的意思很明顯。裴攻止拉了一瞬小李的衣角,阻止了他。 “看什么看!”警察吆喝兩聲,那些探著脖子想要看熱鬧的人縮了回去,臨去前那警察又沖他們惡狠狠道:“就你們這間事兒多!明天不許吃飯!再有一人犯事兒,就罰你們打掃跑步,累不死誰也不準回來!” 裴攻止看著暈暈乎乎的矮黑子,聲音淡淡的問道:“他替人頂罪了?” “聽是這么個意思。被人騙了,之前他一直說是打傷了人,有些重。可今天再回來就這樣了。之后說了什么你也都聽見了。”小李站在一旁看著地上無助的矮黑子,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裴攻止看著男人黝黑憨厚的臉,沉默了許久,只是道了句:“睡吧。這一下夠他睡個安穩(wěn)覺?!?/br> “日后還愁沒的睡?馬上就要長眠了!”小李的話有些諷刺,但也聽得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可現實就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年輕有骨氣,為了夢想,為了不當老師和家里反抗,甚至打傷所謂的老古板。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不后悔的光頭。 平凡膽小的人很多。他們的小心源于對親情的牽掛。 如果沒有曾經的事,也許裴攻止也不會是現在的自己。他也有牽有掛,有人疼有人愛,生活在黑暗里的那米陽光被人奪走了,向日葵無法再追著太陽跑。 黑暗的房間里他看著漆黑的一片,竟忽然想要抽根煙來。 他戒煙,部隊僅僅是一部分原因。 他戒煙是因為曾經有那么一個人,總是會在經過他身邊時掐掉煙頭,笑著不說話。 他懷念那個微笑,懷念那只擦身而過的手。 黑暗里他伸出五指,卻已經抓不住任何。他仿若呆在一個黑色的繭中,卻被困死,沖不出去。 清晨來臨,矮黑子的身體不自覺彈了一瞬,整個人漸漸清醒過來。 裴攻止一夜未眠,就坐在他的身邊,倚靠著墻壁,黑眼圈有些明顯的盯著男人的臉。 矮黑子看見他的時候,禮貌的沖他點了下頭,裴攻止的眼睛幾乎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看的矮黑子有些心驚rou跳。 “我有兩種方法讓你逃避死刑,你愿意一試么?”裴攻止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小李也聽不見。矮黑子忽然一愣,但隨即兩眼發(fā)亮,不言不語,只是奮力的點點頭。不知為何,他總覺的這個男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莫名的就兩人相信和依賴。 “逃避死刑有兩種是你現在可以考慮的?!迸峁ブ箿惤?,毫不磕絆道:“一種是精神病?!?/br> 矮黑子盯著他,眼睛瞪得像牛,他有些聽不懂。裴攻止細心的解釋給他聽:“精神病就是你要像個精神病人一樣,但這個比較復雜,除非有人幫你cao作,證明你是精神病。一旦確定,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的。但會移交精神病院,在那里或許你還有出逃的機會?!笨墒牵@個方法裴攻止其實已經放棄了,因為矮黑子是個老實人,他學不會裝瘋扮傻,更不會有人幫他。如果有,他不至于走到今天這步。他說了這樣多,矮黑子也聽不懂直搖頭。 裴攻止頓了頓,看著他,眼睛里多了些毒辣,但卻不是對他,而是莫名的狠勁兒:“另一種叫畏罪自殺。” “自殺?”矮黑子一愣,嚇得退縮一瞬,裴攻止冷眼看他,繼續(xù)道:“不是讓你真的死,但自殺是逃避牢獄的辦法。在醫(yī)院你也有逃走的機會!” “不……不……我不敢。”矮黑子唯唯諾諾的擺擺手,雙手遮擋著自己的臉不敢去面對。 裴攻止盯了他半晌不再說話,而是朝后一坐。給人一種機會和方法擺在面前,要不要一試你自己決定的樣子。矮黑子呆了很久,也許是在死亡之間掂量了片刻,顫抖著唇角,問他:“你……我……我怎么自殺?” 裴攻止看著他,倏地起身從一旁還在睡覺的小李身上摸出了那塊小巧的電池,這是一節(jié)七號電池,并不大,但吞下去至少會送醫(yī)院,可是卻又不至于留院觀察。裴攻止看著那節(jié)電池的時候也有些猶豫,小李被他的動作驚醒,一雙睡眼看著兩人,就在裴攻止將電池遞給矮黑子時,小李似乎提前預知了什么,一個機靈當即撲過來從他手中奪走了電池,臉色煞白道:“你他娘的想害死我?他要是吞電池自殺,到時候問出來是我的怎么辦!” “我不會說的?!卑谧拥?。 小李卻將那電池似個寶貝一般護在懷里,搖頭道:“那不行!吃這個會死人的!” “俺們村的人吞過電池自殺我知道!”矮黑子起身要來搶,但小李一下塞到了襠里,矮黑子不好下手,無奈的求助于裴攻止,裴攻止淡淡掃過兩人,問道:“為什么?” “這電池含汞!吞了是會引起深度中毒的,嚴重的甚至會導致死亡或者成植物人!”小李看起來難得的嚴肅,裴攻止沉默片刻,他看著矮黑子一點點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腦袋,不知多久,他忽然又站起身,盯著裴攻止身后的墻道:“我撞墻,行不行?” “你傻啊!”小李又道:“你真以為你能撞死自己不成?” “那咋辦!我不想死!不想死就得先死!是不是?”矮黑子看向裴攻止目光堅定不已,裴攻止看著這個無助的男人,張口間微微嘆道:“我有辦法,只是……” “只是啥?”矮黑子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泛著淚光激動不已。裴攻止沉默了片刻,收回目光,他猛地喘一口大氣,整個胸口都在起伏!一個拳頭揮過去的時候打在了男人的肩頭,他從沒打過平民,當這一拳頭揮上去的時候他的五臟六腑都因為男人的身體而顫了一瞬。 矮黑子沒料到這一下,不由愣了一瞬,裴攻止接連幾拳揮去,嚇得矮黑子忘記了還手,小李吃驚的瞪著他,站在墻角動也不敢動,他真害怕那狠厲的拳頭下一瞬間就打在自己的臉上。矮黑子被打的無處遁逃,滿臉是血。 門牙也掉了一顆,就落在小李的腳下。他不由的縮了縮腳指頭??粗峁ブ购翢o表情的臉,小李倒吸一口冷氣,忽然張大口喊道:“來人??!打人了!救命??!” 就在混亂之際,裴攻止一把揪起矮黑子的衣領,沖他道:“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br> 他放開男人的領子,最后一腳狠狠踢在他的側腰上!男人疼的嗷嗚一叫,昏厥過去。小李嚇得背過身緊貼著欄桿,警察來了他已經嚇得腿軟。 他從沒見過打架這樣兇殘到連眼睛也不眨的人。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忽然對老實巴交的男人出手。 他嚇得抱住警察的大腿要求更換房間,然而,得到的只是被無情的推回。 裴攻止倚著墻壁,噗通悶聲坐在地上,輕輕活動著手腕。小李依舊貼著鐵門,心驚rou跳的看著他。 沉悶的房間里似乎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與裴攻止身上淡淡的汗味。小李咽了咽口水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你為什么忽然打他?” “我打他的每一下都點到為止,且只用三分力氣,他不會有事的?!睘榱舜蛳±畹目謶?,裴攻止頓了頓又道:“打的哪里,會是什么樣的傷,我有輕重。不見血警察不會帶他走,但太輕他在醫(yī)院也呆不久?!?/br> “哇……”聽著,小李竟然感慨起來,忽然就變成了崇敬的目光看著他道:“你也太神了!”但剛崇拜沒一瞬間,他又灰溜溜的問:“你確定你真是見義勇為進來的?” 裴攻止黯然的看過他一眼,不再說話。 這一鬧,他知道他一定會被特殊處理,只怕在兩年的刑期上又會加上一些,看來又要為難了陸歧路。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別人令你為了難,而你又為難了別人。 剝開世界的繭你看見的是宇宙無窮的黑暗! 就像矮黑子的世界,拖著原本殘缺的命運在黑暗的繭里掙扎,以為沖破了,看見了曙光,但星星卻永遠在黑暗的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