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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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算甚至沒來得及換下睡衣,渾渾噩噩的拿上外套就跟著蔣青一起出了門,電梯來得很快,兩人下樓,單元門樓下停著一輛掛著白底特種牌照的黑色吉普,如同一只潛伏在黑夜中的猛獸。蔣青拉開后座的車門,示意他上車,自己則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人已經(jīng)接到了,時間緊迫,走吧?!笔Y青邊系安全帶邊說著,這時祁算才注意到駕駛座還有一個人,同樣是穿著制服,只是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那人點頭,發(fā)動汽車向城郊駛?cè)ァ?/br>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我丈夫出了什么事……?”看著窗外不斷向后倒退的熟悉景色,祁算那顆一直懸著的心變得更加惴惴不安,這個場景他似乎在夢中經(jīng)歷過,具體內(nèi)容醒來后就沒了印象,但他直覺一定不是什么好夢。 “他是從前幾天開始出現(xiàn)異常的,整個人戾氣很重,跟隊友發(fā)生過好幾次口角,訓練的時候也失誤頻出?!笔Y青從后視鏡看了一眼祁算,語氣平淡“…最嚴重的是昨天,下午的飛行演練差點墜機?!?/br> 最后兩個字讓祁算心臟狠狠一抽,連忙問道“那他沒事吧?” “沒什么大礙,就是受了點輕傷。”蔣青瞧見他眼中的焦慮,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項少尉是個謹慎的人,絕不會疏忽大意造成如此嚴重的失誤,所以送去醫(yī)務(wù)室的時候,我們讓醫(yī)生順便給他檢查了一下信息素?!?/br> “醫(yī)生說這是易感期信息素失調(diào)的癥狀,情緒失控,暴躁易怒。”說到這里,蔣青略作停頓“你們應該很久沒在一起了吧?!?/br> 祁算沉默了一會,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干巴巴的說了句“嗯?!?/br> “他的信息素濃度比正常值高出近七十倍,正常Alpha就算易感期,信息素濃度增長幅度不會超過百分之三百,你是生物老師,應該知道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br> 祁算一愣,腦子卻轉(zhuǎn)的飛快,蔣青說完,他就已經(jīng)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了。 “…易感期?!彼_口,機械式的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 在人類漫長的演化過程中,逐漸由簡單的男女兩性轉(zhuǎn)變?yōu)锳BO三種性別,而其中Alpha作為金字塔頂端的性別人種,以絕對的優(yōu)勢凌駕于Beta和Omega之上獨攬大權(quán)。這種壟斷式的統(tǒng)治持續(xù)數(shù)百年,直到上世紀中葉,世界各地發(fā)現(xiàn)大批Alpha開始出現(xiàn)類似Omega發(fā)情期的癥狀。幾年后,一篇有關(guān)新人類演化的論文橫空出世,從基因的角度闡釋了Alpha出現(xiàn)異癥的原因——作者稱這種癥狀為“易感期”,這或許是必然過程,由于時代發(fā)展環(huán)境變化,Alpha特有的染色體中某個基因片段發(fā)生突變,使得原本先天發(fā)育不良的腺體逐漸發(fā)育完全,Alpha也可以像Omega一樣感知信息素,甚至被信息素影響。文章最后作者團隊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或許不出百年之后,從古至今無法撼動的Alpha的地位會有所改變,而維持百年用岌岌可危的天平會再次出現(xiàn)傾斜。這個結(jié)論如同一枚重磅炸彈投入原本平靜的湖面,在社會各界掀起驚濤駭浪。 上大學的時候祁算讀過這篇文章,時至今日,對于為何會如此大規(guī)模發(fā)生突變,學術(shù)界仍有不同說辭。 祁算想起母親說過的話,母親是忠實的信教徒,她說這是上帝降予Alpha的懲罰,罰他們?yōu)E情自傲,罰他們目中無人,就像當年夏娃私自偷吃禁果,上帝罰她承受懷胎十月和生兒育女的痛苦。 “…所以,你們找我有什么用?”祁算勾起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你們找錯人了,他不會碰我的?!?/br> 易感期的度過方法和Omega發(fā)情期無異,都是需要伴侶的陪伴,其中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體液交換。可他和項卓結(jié)婚數(shù)年,別說性生活,就是見面都屈指可數(shù)。項卓不愛他,從沒碰過也不會碰他,他一開始就知道,所以他一直都在服用抑制劑,以免發(fā)情期來臨造成尷尬不可挽回的局面。 昏暗的車廂壓抑得令人無法呼吸,讓他覺得一陣無力,腺體處的灼痛愈演愈烈,很痛,甚至比他記憶中被標記的時候還要痛,像是被生生撕咬下那塊皮rou,殘缺的腺體暴露在空氣中,鮮血噴涌。 前排的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車廂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約莫二十分鐘后,車輛拐進一條林蔭道,路邊豎著“軍事重地 禁止駛?cè)搿钡木九?,四周白色的高墻環(huán)繞,一眼望不到邊,他們在崗亭前停下,蔣青打開窗戶向值守的士兵出示證件,士兵朝他敬了個禮后將他們放行。 祁算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多少有點好奇,悄悄打量著窗外,這里綠樹環(huán)繞,月色勾勒出熙熙攘攘的樹影,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已經(jīng)到了部隊規(guī)定的休息時間,cao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幾盞探照燈還亮著,東側(cè)是連排的宿舍,中間幾棟三四層的建筑,應該是辦公區(qū)域,他沒看見飛行場地,估計在更遠的地方。 汽車在一棟白色的小樓面前停下,蔣青率先下車,祁算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外套也下了車,蔣青和駕駛員說了什么,帶著祁算走進了小樓。 “一會見到項少尉的時候可能有點…”蔣青似乎是在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出人意料。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們會做好安全措施,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祁算點點頭。 兩人向地下一層走去,祁算隱約聽見嘈雜的人聲,夾雜著“咚咚”的聲響,那是一種沉悶又不堪重負的聲音,在空曠的地底下讓人不禁背脊發(fā)涼,祁算心如擂鼓,甚至對頸側(cè)的灼痛感逐漸麻木,腦子里亂作一團,一會見到項卓,他該說些什么?對方又會怎么看他? 不過他很快就將這些問題拋在腦后,他跟隨蔣青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顯然是那沉重聲響的來源,門外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yī)生,見到蔣青以及身后的祁算,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怎么樣?”蔣青問道。 “難說,你出去這會他已經(jīng)把里面掀個底朝天了?!贬t(yī)生說著,目光卻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祁算身上“你就是項少尉的Omega是吧,幸會?!?/br> “你好?!逼钏泓c點頭“他…怎么樣了,我可以看看他嗎…” “可以,不過他現(xiàn)在狀態(tài)很糟,我希望你可以做好心理準備?!贬t(yī)生說著,領(lǐng)祁算來到房間門口,房門上有扇玻璃小窗,可以看見房間里的情況,祁算心中忐忑的朝房間里望去,只瞧見房間里的一片狼藉。 ——房間里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屋頂?shù)臒魲l,桌椅板凳全都東倒西歪倒在地上,木片和玻璃碴散落一地,混雜著干涸的血跡,從床的方向一直延伸到門邊。 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忽然“啪”的一聲,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只沾滿鮮血的大手,他下意識后退一步,只見那只手大力拍在玻璃窗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血手印。 他瞬間明白之前聽見的沉重的聲響是什么,頓時臉上血色消失了大半。 “他…”祁算聲音有些顫抖“他怎么這樣?” “這算是易感期的一種比較嚴重的癥狀,他現(xiàn)在跟野獸沒什么區(qū)別?!贬t(yī)生說道“他是優(yōu)性Alpha,我們進去過幾批人,基本都受不了他的信息素壓制,找你來實屬下策,但或許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br> 祁算點點頭“你們需要我做什么?” “我們需要你釋放一些信息素,你是他的Omega,信息素可以很好的安撫他的情緒,等他稍微平靜一些,我們會給他注射抑制劑?!贬t(yī)生說道。 “他這樣,注射抑制劑還有用嗎?”想到房間里的一片狼藉,祁算眉頭微微皺起。 “放心,我們準備的是軍方專用的Ⅵ型抑制劑,效果很快?!贬t(yī)生推了推眼鏡。 聞言,祁算的表情卻沒有輕松半分。一般來說,抑制劑的效力和等級成正比,等級越高,見效時間越短,但同時伴隨的副作用也會越嚴重。市面上販售的抑制劑最高等級是Ⅳ型,據(jù)說可以在兩個小時之內(nèi)讓信息素恢復正常水平,至于更高等級的抑制劑屬于特殊用途,只有政府才有權(quán)購買。 祁算還想說什么,對方搶先開口“好了,時間緊迫抓緊準備一下,不能再拖了?!?/br> “…我知道了?!逼钏阆乱庾R看向玻璃上的血手印,咬著牙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