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紅粉共風(fēng)流(一)
大鴻建朝至今兩百余年,皇帝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yè),是以如今長安城俱知天下三害,一是北邊蒙古虎視眈眈,二是南邊白蓮潛滋暗長,三是小霸王裴星洲整日擾得長安上下雞犬不寧。 這裴星洲何許人也,天子腳下還能縱容這廝不成? 原來小霸王并非真是惡貫滿盈,只是當(dāng)今海晏河清,他一個刺頭兒就顯得可惡起來。裴星洲出身侯府,前幾年侯爺夫人雙雙出走共游紅塵之后,這打小就千嬌百寵的小世子便猴子當(dāng)大王,越發(fā)無法無天起來。三天兩頭鬧市縱馬,馬不僅踢傷了尋釁滋事的惡棍,還踢走了姑娘賣身葬父的牌子,最后高高在上地強(qiáng)搶民女收進(jìn)他府中;賭坊一鬧事也準(zhǔn)有他,連贏一晚上,偏生出千還抓不住,硬是讓賭坊關(guān)門大吉,賭鬼們都無處可去;有人忍無可忍要去京兆府告狀,嘿,他打馬下來在地上滾一圈,京兆尹硬是沒敢把他請進(jìn)門,這還不是官官相護(hù)是什么! 貼身侍衛(wèi)關(guān)衍cao碎了心,他和裴星洲一塊兒長大,他爹是侯爺?shù)氖绦l(wèi),他子承父業(yè)做了裴星洲侍衛(wèi),在百姓眼里跟惡霸的馬前卒差不多。他爹收拾東西跟侯爺和夫人伴游前語重心長地說要看好世子,可是現(xiàn)在世子哪里肯聽他的! 而且世子可惡就可惡在,他從不拿權(quán)勢壓他,就是拿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醞出水霧來瞪他,然后委委屈屈地說:“連你也不站在我這一邊么?” 關(guān)衍馬上就閉嘴了。 別看世子面若好女,還喜歡撒嬌惡心人,在校場半脫下衣袖,一身腱子rou在日光下瑩白晃眼,拉緊弓弦肌rou緊繃,宛若一只銀豹。下一瞬,破風(fēng)而出,百步穿楊。 “世子殿下,凌公子他們來了?!?/br> 裴星洲回頭,就看到一群錦衣子弟站在門邊嘰嘰喳喳地朝他走過來。 中書侍郎的兒子叫凌錦程,他原先是最鬧騰的一個,看到裴星洲回眸,驚鴻一瞬,不禁安靜了下來。 裴星洲接過關(guān)衍遞過來的手絹草草擦過汗,沒等他們走近,就大叫“凌錦程”,跑過去,兩條長腿一蹬,手環(huán)住他脖子,整個人掛在凌錦程身上。 “哎!”凌錦程叫了一聲,差點(diǎn)沒兜住他。 “多大人了,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迸赃叺呐邮亲蠼鹞嵝l(wèi)大將軍的女兒巫瑜然,雖是女兒身,卻不喜待在閨中,和紈绔兒郎一樣滿街跑,一身勁裝利落干凈。 “星洲還是小孩子心性?!闭f話者一襲青衫,溫潤如玉,名字也如其人,正是吏部尚書的兒子梅思遠(yuǎn)。 巫瑜然哂笑道:“下個月就是他的弱冠禮,哪門子小孩?!?/br> 崔子騫生得濃眉大眼,肖似父親燕國公,性子爽朗,嗓門也大,“還別說,星洲還沒開過葷哪,可不是小孩么!” 裴星洲聞言,扒拉在凌錦程身上近水樓臺,伸腿順勢一踢就踢中了旁邊的崔子騫。 “嘿嘿,洲弟弟莫生氣,我們這幾日為你的生辰禮物可是費(fèi)了好些心思,終于有了眉目?!?/br> 裴星洲不信他,看向凌錦程問:“你們又出什么餿主意?” 凌錦程托住他屁股已然吃力,恨不得把他顛下去。“你下去我再告訴你。” 裴星洲見他臉漲得粉紅,知道他快沒勁了,可不想摔老大一個屁股墩,手腳麻利地下去了。 凌錦程卸了力,揉揉胳膊總算輕松了下來,他啪地打開扇子,扇面上四個字——獨(dú)步風(fēng)流。 他以扇掩面,神神秘秘道:“我們幾個尋思著,尋常金銀珠寶也入不了您的眼,但是絕對有一樣?xùn)|西你沒嘗過……” 崔子騫受不了他賣關(guān)子,輕推他一把大大咧咧道:“就是煙華樓近日又新進(jìn)了一批美人,明晚拍初夜呢!哥姐幾個帶你去嘗嘗鮮!” 話音剛落,梅思遠(yuǎn)假意咳了一聲,仿佛他不在“哥姐”的范疇里。 裴星洲眨眨眼睛,好像沒緩過來,待他消化之后皺起鼻子笑罵道:“又拿我做樂子!” “你……”凌錦程合上扇子,拿扇柄戳了一下他肩頭,“莫不是害羞了?” “真沒用,我都去了幾回了?!蔽阻と灰话驼婆脑谂嵝侵薇成?,害他差點(diǎn)嗆到口水。 裴星洲打回去,“要死?。 ?/br> 幾人笑鬧作一團(tuán),各自騎上馬又游街玩樂去了,關(guān)衍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們,他知道有些東西他無法跨越過去。 長安坊市不設(shè)宵禁,裴星洲回到府中已經(jīng)是月明星稀時。他喝了酒,臉頰飛紅云,腳步略微虛浮地下了馬,任關(guān)衍攙扶他進(jìn)門。 云晚接過他脫下來的披風(fēng)放好,云朝手腳麻利地端過醒酒湯喂他。 裴星洲推開說:“不喝,壞了酒味?!?/br> 云朝好言好語地勸說:“不喝,明日可是要頭疼,仔細(xì)又耽誤了去國子學(xué)。” “上什么破學(xué),不上!”裴星洲扭過頭,還是不肯喝。云朝只得用眼神求助關(guān)衍。 關(guān)衍說:“不喝就不喝罷。” 吩咐小廝打好熱水沐浴,裴星洲長大之后就沒讓女婢伺候沐浴,關(guān)衍站在屏風(fēng)后面待命,他身上正熱著,迫不及待脫得赤條條的滑進(jìn)水里,發(fā)出一聲喟嘆。 “哥兒,要搓背么?” 裴星洲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衍就進(jìn)來了,拿一粗一細(xì)兩條布巾和澡豆備用。少年脊背闊直,皮膚是嬌生慣養(yǎng)的細(xì)嫩,就是稍小的力道都能按出紅印。裴星洲卻渾不在意,還叫他加大手勁。 一通洗刷過后,酒醒不少,裴星洲這才肯喝醒酒湯。這次換了云晚熱了端進(jìn)來,裴星洲掃了她一眼隨口問道:“可還習(xí)慣?” 原來云晚正是那位賣身葬父的女子,被裴星洲收留到侯府里,愿意賣身為奴伺候世子。不過裴星洲也沒打算真欺男霸女,等云晚年紀(jì)合適再給她找個好人家。 “能伺候哥兒是奴婢的福分。” 伺候人怎么會是福分。裴星洲沒說出來,捏了捏鼻梁,關(guān)衍會意,上前給他按摩太陽xue。 沒按摩多久,困意漸襲,關(guān)衍給他掖好被子,放下床帳,一夜無事。 翌日,裴星洲醒來,眉梢都染上了雀躍之意,今晚是凌錦程等人約好給他開葷的日子! 幾人約好先在湖邊同游,到了傍晚華燈初上,一起坐上轎子前往煙華樓。 鴇母識得凌錦程幾個,也知道巫瑜然素來不忌煙花之地,雖然對其中一個公子哥兒眼生,可那長相、那衣著,定是不凡,一并歡迎入了貴賓雅間。 裴星洲雖然紈绔,卻仍是未經(jīng)人事,當(dāng)然也是第一次進(jìn)青樓妓院。他左看看右看看,并不露怯,反而從容地應(yīng)對姑娘小倌的調(diào)笑,惹得他們紛紛對他拋起了香帕。 “哼,你一來,可就把我們的風(fēng)頭搶盡了!”崔子騫說。 旁邊一個妓子聽到了,笑倒在他懷里,“瞧崔郎說的,奴可不曾忘了您!” 美人入懷,他倒竟然還顧得上看裴星洲反應(yīng)。 裴星洲微微一哂,“說明你們不行。” 這群伙伴今日安分坐在一塊就是為了等下給裴星洲拍最美的那個,平日里各有各的愛好,并不玩在一塊。崔子騫喜歡火辣美女,梅思遠(yuǎn)只是聽清倌彈琴,巫瑜然喜歡秀麗大jiejie,至于凌錦程,好像他哪里都去,沒有人注意過。 “要開始了?!蔽迦俗跇巧涎砰g,這個視角能把花臺上的情況盡覽無遺。 這批新入樓的,既有女子也有男子,或清麗可人,或柔媚無骨,好看那是好看的,只是他們眼光高,遲遲沒有喊價競爭。 “接下來這位可是今夜的重頭戲,樂池公子——” 只見雅間正對的小閣突然穿來叮咚弦音,竟是人未到聲先至,粉紗輕飄,飛出幾束綢緞,有人飛踏而來,雪白足尖一點(diǎn),懷抱琵琶半遮面,露出的另外半邊如芙蓉含羞,狐貍眼一勾勾到了裴星洲心里。 “就他了!”裴星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