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傅北原前腳走樓梯離開，人還沒下樓，蘇衡后腳就給自己扎了一支非處方抑制劑，這種藥藥效來得慢，不如他常用的那種。

    他攏上衣服走到窗臺邊向下看，直到看著傅北原的身影從樓后門出現(xiàn)，徑直地朝小區(qū)外走去。

    蘇衡悄無聲息地笑了一聲，充滿情色的一面漸漸消退下去，露出他本來冷而堅決的面目。

    “嗯？是我。下午幾點見？”

    “場地你定了？”

    “行，那一會兒見?！彼馈?/br>
    .

    射擊場內(nèi)氣槍射出的彈道聲時而不絕，杜彌摘掉護目鏡和耳套，轉(zhuǎn)頭看了看屏幕上兩人最后一槍射出的分數(shù)。

    9.2，9.8——

    杜彌平聲問：“你怎么把傅北原轟走來找我的，他不會那么聽話吧?！?/br>
    蘇衡放下槍，直截了當?shù)?，“我騙他啊?！?/br>
    蘇衡的回答讓杜彌愣了愣。

    “怎么，騙的？”

    “我跟他說林竹要來找我，讓他趕緊走別被看到了?！?/br>
    “……”

    “然后他就滾蛋啦?！碧K衡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挺不在乎地沖杜彌招呼，“小咪來！坐會兒，累死了?！?/br>
    “不要叫我小咪……”杜彌抬眼瞪他，也走過去，坐下時說：“這種慌你也敢扯，就不怕他們甥舅真對上了對你不利。”

    杜彌說這話，蘇衡就更不在乎了，“對上了就對上了啊，他們咬起來能把我怎么著？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撕也是他們自家人撕?！?/br>
    他說完，兩下里都靜了靜，杜彌的目光轉(zhuǎn)移開，可思緒還留在他與蘇衡的對話上。

    他的顧慮已經(jīng)上升到另一層面，而蘇衡的進階卻總是更快，讓他不免覺得擔憂。

    他很擔心蘇衡會被這兩個ALPHA撕成兩半，畢竟就算林竹現(xiàn)在對蘇衡百依百順，可他終究和傅北原一樣是流著相近血脈的ALPHA，他判斷這兩人在某一方面上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是差不了多少的，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林竹年少，還沒有完全地展露出來……

    休息區(qū)的小白桌上都擺著附贈給客人的礦泉水，蘇衡拿起來擰了兩下，手沒力氣擰不開，又放下了。

    杜彌拿過來給他擰開，遞過去：“你臉色很不好，你自己知道嗎？”

    “啊，是嗎？”蘇衡拿著水瓶喝了一口，水不涼不是很痛快，他平常不愛出汗，場地里也并不涼快，但他身上卻感到?jīng)鲲`颼的。

    杜彌是醫(yī)生，對病人他可以望聞問切，可是對蘇衡，他有時很看不透。

    “有時候我想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要錢要勢，直接和傅北原提不就行了，為什么非要把自己陷進這種危險的境地里。”

    “如果我說我想要的不是這些，你信嗎？”蘇衡抬起眼睛，眼神里映著光。

    杜彌偏過頭望著他。

    蘇衡笑起來，又咽下去一口不溫不冰的瓶裝水。

    “其實啊，很多時候我是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我就是……”他撇撇嘴，那雙極美的眸子里罕見地露出一點真意，緩緩說，“我就是，什么都想要，一切我感興趣的，我沒有的，我觸手不可及的，我都想要，都想得到。”

    杜彌望向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絲變動，但又好像沒有。

    蘇衡的話里帶著微末猶疑，偏偏他又已經(jīng)認定了這條路，猶疑里藏得是他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執(zhí)拗。

    “不管是傅北原還是林竹，其實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需要他們，但我不依賴他們，我要靠著他們走到更高的位置上，但我不會把我自己交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這樣的話從他這張小嘴里說出來，竟平常地就像在說昨晚上的伙食。

    對于他這番話杜彌雖不能說全都懂了，可勝在他會理解……他非常理解蘇衡為什么會有這么偏執(zhí)的想法。

    “小咪，”蘇衡目光里并無焦點，他平靜地，有點發(fā)怔地對他說：“我根本不在乎要付出什么，我也不在乎我身邊那個人是誰，我只是非常不喜歡頭頂上有人的感覺，能把我不喜歡的人踩在腳下我就開心，能登高一步我就不想在原地停留，能損人利己我就不會去舍身取義……”

    “其他的，我也別無他求了。”

    這么多扭曲甚至喪盡天良的話從蘇衡嘴里一個字一個字的講出來，杜彌聽在耳中，有感于胸，可不知道為什么，他腦子里最先涌起的卻是五年前的某一天，因為同時失去了母親和肚子里的孩子而趴在粗陋的墓碑前哭到不成人形的OMEGA。

    那是一個只有十七歲的OMEGA。

    那是蘇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