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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第二部 彩云追月 第六十一章 新婚之夜(第二部完)

    2020年6月1日第61章·朝云暮雨風和日麗的五月,在鞭炮齊鳴聲中,眾星捧月的丁佳穿著一襲白色婚紗禮服、坐著皇冠被柴靈秀和楊書香迎娶進老楊家的宅子里。

    此時,她也坐在了大紅色鴛鴦褥面、撒滿棗栗子花生的“婚床”上。

    東手首的三間屋子里,從堂屋到東側內房已擠滿了男男女女,他們仨一群倆一伙的如谷垛上聚集的麻雀,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目的就是為了看看新娘子的長啥樣,就是要在今個兒逗逗新媳婦兒。

    知客趙解放站在人群當間兒,這時候的他像村長似的,揚起腦袋睥睨著眾人,見氣氛打起來了,連續(xù)數(shù)聲大喊制止住喧嘩,這才亮起喉嚨:“新婚三天無大小啊。”

    什么意思?就是說頭三天逗新媳婦兒可以不分輩分,不分老少。

    像書文結婚時就是這么過來的,圖個新鮮唄,誰不想占占便宜蹭蹭喜氣兒。

    在歡笑聲中,趙解放又說:“新媳婦兒就別床上坐著啦,可都等著你給點煙呢?!?/br>
    這環(huán)節(jié)可不能少,少了就沒味道了,而敬茶自不必說,先從老祖宗楊廷松老兩口開始。

    昨兒楊廷松十二點走的,盡管兒子一再堅持“從這邊睡,就從我那屋”,走時,他鄭重其事地拍著楊剛的肩膀:“忘爸跟你說的話了?”

    忽然想起啥來,“那兩個人都跟你說了啥?”

    見他一時半會兒沒鬧明白,“徐懷玉和那戴眼鏡的……”

    “哦,他倆……也沒說啥,今兒不是小二的大喜之日嗎,新岳把東西給他們就走了?!?/br>
    “我楊家祖上兩代吃齋念佛,不殺生不害性,有善行才有今天咱們楊家的發(fā)揚壯大?!?/br>
    楊廷松邊走邊說,行至院子里時,拍著楊剛的肩膀又語重心長地說,“忠孝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咱們家是書香門第、禮儀之家!”

    說著說著他話鋒倏地一變,搖起腦袋來:“徐懷玉腦子受過刺激,戴眼鏡的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說書的嘴文人的筆……”

    “是是,內遷墳的事兒純屬無稽之談?!?/br>
    “睡覺時記得把內木瓜放枕頭邊上,提神醒腦。”

    走到門口,楊廷松朝兒子擺起手來:“以后少喝點酒,”

    停頓,若有所思,“云麗這么年輕,別讓她擔心?!?/br>
    說完,不驚不擾之下悄然而去,一個轉身,拐進了黑暗之中。

    懸在中天之上的月兒笑了起來,笑得如此溫婉,任誰也想不起頭一秒的蒼穹竟會黯澹無光一片死寂。

    廁所邊上,楊廷松抬頭望月,他看到了它在笑,他也跟著笑了笑,隨后走進廁所解開褲帶蹲了下去。

    噓噓時他點了根煙,閉目養(yǎng)神沉浸在釋放排解中,其時周遭一片安靜,夜已深了。

    他掏出手紙擦靜屁股,煙也快抽完了。

    順手撿起一物,刺啦一聲,他狠狠吸了一口,今兒是自己孫子大喜之日,他沒喝多,眼前卻一片血紅:誰要是敢壞了規(guī)矩……心里琢磨著,嘴里可就哼唱起來。

    紫竹開花五月天小meimei呀采花走得歡手跨紫竹籃身穿紫竹杉美麗的紫竹花開胸前采了一山又一山好像彩蝶飛花間采了一山又一山好像彩蝶飛花間……歡快的調子經(jīng)由楊廷松嘴里哼唱出來,他看著半空的月亮又深深吸了一口。

    銀灰色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擦了粉似的透著股盈亮,這才伸手一丟,戀戀不舍地提起褲子。

    回到家,同樣一片熱鬧——鶯鶯燕燕圍在桌前正在搓麻,連秀琴看起來都水汪汪的。

    這使得楊廷松心里撲騰不斷,眼前便再次浮現(xiàn)出之前所看到的一幕——青蛇和白蛇雨中庇護產婦的鏡頭……“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br>
    楊廷松和李萍穩(wěn)坐在桌子前,看著二孫媳婦兒給自己把茶滿上,把紅包歡喜地遞到了她的手里。

    “該給點煙啦……”

    人群中盡是瞅眼喊話的人,一個人喊了起來,緊接著呼聲四起,雨打芭蕉似的忽閃起來。

    “先給爺公點,由爺公開始……”

    “楊老師這回可不能再往后稍著了……”

    “楊老伯得來個表率?!?/br>
    “楊大爺?shù)媒o兒子們做個榜樣?!?/br>
    男人的呼喊聲四起,一時間亂糟糟的說啥都有。

    婦女們在短暫的沉寂、議論、觀望之后也都放開了手腳,跟著一道起開了哄。

    “二孫媳婦兒得先過楊大爺?shù)淖臁!?/br>
    “書勤,讓你媳婦兒先把爺公伺候好了?!?/br>
    “云麗,你這東家得給老爺子做做思想工作?!?/br>
    “楊老伯可得給兒孫把好關?!?/br>
    看著起哄的人群,楊廷松笑得合不攏嘴:“心意到了就夠了,就夠了。”

    連連擺起手來,又推了推老伴兒,“你替我吧?!?/br>
    “不行!絕對不行!您老不能再縮了!”

    眾人不依不饒,“大家伙兒就想看看老爺子抽這頭一口喜煙?!?/br>
    楊廷松滿面紅光,笑道:“那就讓我二孫女給我包塊糖吧?!?/br>
    眾人仍舊不依不饒:“到大三兒(香兒)結婚指不定什么時候呢,就得來一個,就得抽頭一口?!?/br>
    聲嘶力竭的喊叫中,楊剛自然被婦女們推出來說事兒,“您老不來他怎么接力?”

    這一鬧早把新媳婦兒丁佳臊得粉面通紅,不停地巴望起楊書勤來。

    媳婦兒窘羞,不是書勤不想幫她,實在是泥菩薩過江,還不知自己有啥節(jié)目呢。

    楊廷松跟老伴兒一錯眼珠,李萍心領神會,當即揚起手來:“這么著吧,我看就由云麗替佳佳敬煙吧?!?/br>
    這一拍板,眾人哼哼唧唧地,不免又嚶嚶起來:“爺倆得一塊?!?/br>
    見此,楊剛笑呵呵地召喚起二兒子來:“還不給幫忙拿煙?!?/br>
    陳云麗不漏痕跡地看了眼楊書香,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楊書香把手抱在胸前。

    他咳嗽了一聲,他看到排山倒海的人擁擠過來,他摸了摸口袋,往人群里一擠,跑了出去。

    陳云麗若有所思,但很快就信步上前接過二兒子遞來的煙。

    而當她和丁佳把煙叼在嘴里欲點火時,好事者早就備在一旁,點一次吹一次,再度為難起來。

    “火得讓公公給種?!?/br>
    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句,星星之火蔓延出去,楊廷松和楊剛便又給婦女們推了出來,湊到了一處。

    “聽我的,都聽我的。”

    趙解放連連擺手,示意大伙兒不許搗亂,于此他又適時地喊了一聲“新婚三天無大小”,又恰如其分地接了句:“江山給打下來了,得把香火延續(xù)下去?!?/br>
    烘托著氣氛。

    趙解放提起香火這個詞,人群就又炸開了鍋。

    “先來一段入洞房……”

    “公公給兒媳婦傳香火嘍……”

    “楊老師快來吧,爺倆看誰先入洞房……”

    雜亂的話語聲經(jīng)由廣大勞動人民的嘴傳播出來,帶著股翻漿泥土的新鮮氣息,把伊水河畔原生原態(tài)的淳樸展現(xiàn)出來。

    “這香火最后還得由兒媳婦往下傳,老公公還不把火種續(xù)上?”

    幸虧趙解放是個大嗓門,話說出來時,男人們早已打了雞血般,婦女們也是笑得前仰后合——推著陳云麗和丁佳湊到楊廷松和楊剛父子面前。

    “薪火相傳,兒媳婦要當家,公公給種上?!?/br>
    趙解放大聲白氣地喊著,在滿堂哄笑聲中,又喊:“新婚三天無大小,公公還不種?”

    他說一句,眾人迎合一句。

    李萍坐在椅子上,一邊笑一邊搖起腦袋:“這個解放呀?!?/br>
    書勤隔著人群不時向西打量。

    他雖說心里有譜——知道娶媳婦兒的環(huán)節(jié)離不開葷,卻也給眼目前這陣勢搞得有點懵——才第一陣就這樣兒,大哥結婚時似乎還沒這么大陣勢,后面我可怎么應付?又巴望著二嬸兒趕緊過來幫忙,不然真怯了陣,笑話可就鬧大了。

    楊偉皮笑rou不笑,心里暗罵著趙解放。

    自己哥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讓他找這個混不吝的?不過畢竟是血脈相承,就從旁給書勤支起了招:“小二你還不過去給解圍。”

    書勤心里叫苦,我怎么解圍?往前一闖就給趙解放攔了下來:“新郎官倒著急了?先稍著,后面跑不了你?!?/br>
    嘿笑中,面向陳云麗和丁佳:“公公還行吧,給種得咋樣?”

    眾人齊聚的目光里,陳云麗把手里的煙往趙解放的面前一遞,笑著開口道:“紅紅火火唄!”

    書勤見機行事,不等趙解放來問,立時接過母親和媳婦兒的煙,遞到爺爺和父親手里。

    趙解放倒沒攔著書勤:“嘗嘗兒媳婦的味兒吧?!?/br>
    喊完,他看著楊廷松和楊剛父子把煙夾在手里,示意二人不能推辭,待看到他倆放進嘴里去吸,忙又問:“兒媳婦兒這味兒抽著美不美?味兒正不正?水兒多不多?”

    說書唱戲的要是不整點葷段子根本就沒人聽,鄉(xiāng)村里的紅事兒自然也少不了這個,尤其是面對花枝招展的女人時。

    趙解放這么一帶頭,人群立時又炸鍋了,他們等的就是這個,之前他們起哄要看的鏡頭也是這個,便嘻嘻哈哈地問:“水兒多不多?”

    把目光聚焦在云麗裸露在外的大腿上和丁佳鼓囊囊的胸脯上,一邊看一邊等聽著楊家父子怎么來圓這個場。

    楊剛原本就喜歡熱鬧,今兒又是兒子大婚,再者他本心也樂意媳婦兒站在人前被人品頭論足。

    免不了被刁難也無所謂,倒也樂得歡歡喜喜:“咱喝溝頭堡水長大的,”

    開場白說得眾人一愣,不帶猶豫他繼續(xù)說了下去,“老楊家的女人從我奶奶到我母親,再從我媳婦兒到兒媳婦,個頂個的都似這伊水河一樣,知情達理溫柔似水?!?/br>
    他往那一戳,言語一出氣勢立馬顯現(xiàn)出來,說得合情合理既穩(wěn)住了局面,又恰如其分地把楊家的女人展現(xiàn)出來——主要還是把自己媳婦兒烘托出去,和陳云麗站在一起,珠聯(lián)璧合真真一對郎才女貌。

    楊廷松仍舊不疾不徐穩(wěn)穩(wěn)當當,他并未在第一時間內搶了兒子的風頭,作為老太爺,他清爽地嘬著大兒媳婦陳云麗給自己上的煙,等兒子把話說完,他笑容滿面地環(huán)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才徐徐開口:“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孫子大婚之日我大閨女給點的喜煙可不光是抽著香,跟過日子似的,這心里也美呀。”

    穩(wěn)著陣腳,同樣輕巧地作出了答復。

    楊剛非常清楚父親的脾氣秉性,也非常了解他的性格。

    除了心系子女,父親骨子里的傳統(tǒng)還有忠孝仁義這四個字。

    他所遵循和堅持的也正是由這四個字所構成的倫理之上的男女有別。

    令楊剛隱隱擔憂的是,鬧婚是否會觸及父親的底線——畢竟這煙是他兒媳婦嘬過的,上面沾過云麗的口水,畢竟這突如其來的場面是臨時加進來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了。

    觀眾們叫好但不買賬,非要再來點新鮮的、別出心裁的。

    趙解放揚起手來示意眾人,笑呵呵地又開始出起了難題:“老爺子,書文結婚時我們可都見證過了,這書勤結婚不給來首詩助助興?”

    柴靈秀和楊華在西屋陪著新親代表丁孝昆已經(jīng)聊了會兒,東屋這邊鬧那么大的動靜他們也起身湊了過去。

    來到堂屋,柴靈秀正看到兒子戳在當院門口背著身不知在干啥,朝外一喊,把他叫到了身邊:“咋一個人熘出來了。”

    見他哼哼唧唧嘴里還叼了根煙,一把搶了過來。

    “我尿急?!?/br>
    之前出屋去后房身轉悠了一遭,越轉悠越煩,尿尿不是尿尿賞花不是賞花,無所事事之下不知不覺就又走回院子,這煙其實才抽了兩口。

    “怎不去逗逗你二嫂子,湊湊熱鬧?”

    丁主任看著書香,笑道。

    他眼里這小伙子可不是拘悶人,而且一早放出話要在今兒個“刁難”

    自己這侄女,見東屋又鬧騰起來,他和柴靈秀相視一笑,朝著書香努了努嘴:“可又開始了?!?/br>
    也不知哪來的火氣,楊書香火燒屁股般就竄了出去。

    他擠開人群往里正要突,正聽到趙解放布置節(jié)目:“既然老爺子說了,那就先把它保留下來,敬酒時咱再一起欣賞?!?/br>
    “那咱們就繼續(xù)吧?!?/br>
    眾人活躍,趙解放更活躍,還說這當務之急就是要逗逗媳婦兒添添喜氣,便責令書勤把氣球拿出來,“香火傳承有了,行不行還得看實際表現(xiàn)?!?/br>
    他示意楊書勤把氣球綁在丁佳的“腰上”,美其名曰“敦倫”,還當著眾人的面隆重地推崇起楊廷松來,告知眾人這詞的出處——可都聽楊老爺子說的——“也叫行周公之禮,白話就是內個,內個兩口子怎么睡覺?!?/br>
    村里人哪知道敦倫什么意思,他們只知道倫敦,他們還知道家里蹲,還有一個極為敏感的詞——luanlun,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也是知道的。

    聽了趙解放的解釋,于是眾口一詞:“那就請老爺子再給指導示范一下怎樣行周公之禮吧,新婚三天無大小,來吧。”

    巴不得看一場“爬灰”

    場面,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老爺子要是覺著差了輩分,那就跟書勤他媽來吧,給指導指導。”

    都想見識見識文靜的老爺子怎么爬大兒媳婦。

    “二嬸兒人內?”

    趙解放站在人群當間兒,只見老二楊不見老二楊的媳婦兒,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知客嘛,這場合需要他來主持,也需要他來推動節(jié)奏:“可不能都讓大嫂子一個人來。”

    隱隱然把矛頭指向了柴靈秀。

    楊偉的臉色鐵青,肺當時沒氣炸了:你個王八犢子!以為這是草臺班子嗎?

    就算是草臺班子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吆喝的!腦袋瓜子嗡的一下,剎那間書香如凋像呆立當場。

    有那么一瞬,他腦子里竟萌生出一股雞jian趙解放的念頭,為此他甚至想到了房山后頭堆著的噼柴和爐子上掛著的火筷子,這一粗一細一短一長搭配起來,他信心十足——自己完全可以在趙解放的身上運用起來,把兩種不同風格的表演方式展現(xiàn)出來。

    探著腦袋,書香前傾的上身開始還插著腰,而后很快便把胳膊抱了起來,他兩只腳不丁不八,笑著笑著左腳后跟便微微揚了起來。

    舔舐著嘴角,書香發(fā)覺自己身體有些顫抖,他把兩只手又插在了腰上,臉上的笑越來越濃,就在這時,胳膊被誰碰了一下,他往身左一撞,下意識把頭扭到了右側。

    楊廷松嘬了最后一口煙,把煙頭掐滅,紅光滿面道:“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終歸還是年輕人的。”

    引用圣祖的話時,他看到二兒媳婦挽著孫子的手分開眾人走了進來,把手一揚,他笑呵呵道:“長江后浪推前浪,還是把機會留給年輕人吧?!?/br>
    李萍在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她和老伴兒相互間微笑著,朗朗而語起來:“拳怕少壯,這舞臺終究還是年輕人的。”

    趙解放笑了笑,把話往回一收:“既然老爺子老太太把舞臺讓出來了,那就由當媽的給兒子做個婚前指導吧……二嬸兒,這塊你最熟悉。”

    見他要單挑柴靈秀,李萍臉上笑意盎然:“解放你想討便宜賣乖,怕不是又要燒雞窩脖了?!?/br>
    話音剛落,柴靈秀那邊就言語了:“大伙兒想不想看?”

    眾人的目光本就集中過來正等著看好戲呢,她這么一說,全都嚷嚷起來要看精彩節(jié)目,要看眼目前這美人怎么把計生的那塊搬出來。

    柴靈秀莞爾一笑,朝著趙解放一招手:“知客言語不敢不從,我看就由你來示范一下好了,也好讓大家伙開開眼?!?/br>
    說話不拖泥帶水,稍稍把書香往前一送,“看我家香兒早就躍躍欲試了,我這當媽的正好親自給做個指導。”

    話是攔路虎、衣是糝人毛,這場合既不能縮脖子又不能任由別人差遣,她軟刀子一抽,根本就不給對方喘息時間,“解放你還等啥?”

    不失禮又不動刀兵,笑中含煞:“每禮拜鄉(xiāng)里都有婚前指導教育,小二和佳佳的大喜之日,更應該熱鬧熱鬧。”

    被一通搶白,趙解放臉上訕笑,嘿嘿兩聲過后忙擺手道:“喧賓奪主了不是?!?/br>
    連說連打哈哈。

    “新婚三天無大小,我都不怕你怕啥?”

    柴靈秀臉上的那抹風情在眼波流轉下拋了過去,楊書香又初生牛犢不怕虎,娘倆瞬息間占了上風:“好事成雙啊,我們家香兒可等著你呢?!?/br>
    見楊書香搓著手兩眼亂踅摸,笑又不是個好笑,趙解放倒想湊湊熱鬧,可又一想,我又不是主角,別吃不到羊再沾一身腥吧!“我說趙大爺嘿,咱別胡子剃得干凈!”

    楊書香巴不得趙解放答應呢,只要對方配合,決計讓他忘不了這腰間盤是怎么突出來的。

    退堂鼓一打,趙解放便嘿嘿起來,心道都他媽不是善茬子,還是規(guī)矩著辦吧。

    把頭一撇裝個沒沒帶耳朵,亮起嗓門朝著楊書勤一指,顧左右而言他,活躍著氣氛又嚷嚷了起來:“你別盡顧著看熱鬧,今兒你是正角兒,在場的人可都是給你助興來的。”

    催促著本場的男主角楊書勤和女主角丁佳繼續(xù)表演節(jié)目,他倒借機縮了起來……鳥語花香,艷陽高照,臨近晌午時分,響房的飯點即將正式開始。

    “媽我行嗎?”

    得空湊到媽的身邊,楊書香摟住了她,一臉迫切。

    柴靈秀捏起兒子的臉,與此同時拍起他的胳膊:“大了,懂得替媽上心了?!?/br>
    撐開兒子的手時丟了這么句,而后朝著里屋努了努嘴:“媽得去陪新親?!?/br>
    這搖曳生姿迤邐而行的背影,剎那間卷走了半拉院子的目光。

    他看著媽的身影掩入人群,咧咧嘴——自己四五歲時就跟著她穿梭在溝頭堡街巷的人家里,是不是開眼界練心性不知道,現(xiàn)在想來多半是了。

    陽光撲面而來,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頭頂上的眸子碩大而閃亮,昨兒它笑起來時已是后半夜,彼時喧鬧嘈雜,此時依舊,他就沖著堂屋喊了一聲:“媽,我想喝點酒?!?/br>
    昨兒是和顧哥一桌子吃的,今兒就不能隨便坐了,所以他跟著姑姑一起,來到西廂房里圍在了一張桌上。

    “解放這前兒說話可越來越葷了,”

    楊華跟母親談論著,“我記得他爸那前兒說話就葷?!?/br>
    李萍拍著閨女的手:“子承父業(yè),一般人拉不下臉來干這個?!?/br>
    目光一轉,看向老伴兒,“這解放還算手下留了情呢?!?/br>
    見桌前的小輩兒們都把目光聚集過來,她一抿嘴,笑著跟眾人(丁佳)解釋起來:“開始前兒確實鬧得有點大,有點收不住。”

    話說開了免生誤會,“鬧洞房可不分村里城里,哪哪都一樣,是這個日子是這么回事兒,可不能往心里去。”

    二孫子媳婦兒新進過門,女孩子性格再如何開朗也架不住一群生臉兒起哄,人家看的就是你臉紅,不鬧不熱鬧。

    末了又饒了句:“得謝謝二嬸兒給你們救火。”

    侍立一旁的書勤夫婦連連點頭。

    “傳統(tǒng)終究是傳統(tǒng),不能丟。”

    說這話時,楊廷松仍舊四平八穩(wěn),但很快又搖起頭來:“不過,解放現(xiàn)在學得可是越來越壞了,比他爸還加了個更字?!?/br>
    他和老伴兒都是一身紫,喜慶之外儒雅盡顯。

    李萍笑著接道:“要不是小妹出來撐門面,你跟老大都難脫其身?!?/br>
    她嘴上說,臉上卻無比欣慰,知道老頭子心里有數(shù),萬不會給場面左右了。

    經(jīng)母親這么一說,楊華也笑了:“還得說我爸穩(wěn)當,話打理得也圓滿?!?/br>
    楊偉瞅了瞅jiejie,又看了看哥哥,憤憤然道:“趙解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內泥腿子就一不帶摻和的流氓、混蛋!”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說話油腔滑調吊兒郎當?shù)娜恕?/br>
    那都是人說的話嗎?也不知這前兒的人都啥心理,還都挺喜歡他那驢jiba調兒!楊剛擺手笑道:“熱熱鬧鬧的挺好,這人生大事兒一輩子能趕上幾次?”

    他有感而言,發(fā)自肺腑,手不知不覺就伸到了桌子底下,攀附到妻子的手上。

    立業(yè)成家離不開和諧,他謹記父親的教誨,把父親常說的這句講出來,同時給二兒子送上了祝福:“家和萬事興。書勤,爸爸和mama祝你跟佳佳新婚快樂。”

    陳云麗看著楊剛,一臉甜蜜,也囑托起兒子:“從今以后小兩口就要開始挑門子過日子了,書勤你可不許欺負佳佳,聽見沒?”

    書勤點頭稱喏,看著佳人,他笑得比蜜還要甜。

    陳云麗又道:“去吧,別讓你二嬸兒一個人陪著。”

    書香半天沒言語,看著楊書勤和丁佳要走,勐地插了句嘴:“嘿,別忘了你今兒說的?!?/br>
    這不免有點矯情,不過他倒沒覺得自己說的是廢話,“要疼她一輩子!”

    “香兒有女人緣?!?/br>
    楊廷松沖著眾人詼諧地笑著。

    李萍也道:“香兒有心。”

    “小伙子又俊巴又會來事兒?!?/br>
    說著話,楊華就把書香摟進了懷里,“不得一個連的女孩排著隊追?”

    “啥?”

    楊書香回轉著心神,“追我?那可老鼻子了!”

    他順勢把手摟在楊華腰上,“這不眼目前就是嗎!”

    “就煳弄姑吧。”

    楊華邊說邊提起記憶中的往事,“是誰說將來要娶倆媳婦兒的?”

    塵埃落定,楊剛心里真有種龍歸大海的感覺,聞聽妹子提起三兒小時候的事兒,禁不住笑了:“瞅你急的,咋?惦著今兒就喝三兒的喜酒?”

    他和陳云麗挪著身子給騰出個位置,朝著楊書香揮起手來:“這邊來三兒?!?/br>
    “有嗎,我啥時說過內話?”

    起身,楊書香笑嘻嘻地瞅著楊華,自我否定著:“到現(xiàn)在我也沒跟哪個女同學拉過手兒?!?/br>
    又找補了一句:“鳳鞠算嗎,她可是我姐?!?/br>
    “不是你摸咂兒前兒了?”

    楊華一拍書香的屁股,“去,你大窩都給你騰出來了?!?/br>
    “就拿我找樂吧!”

    書香往楊剛和陳云麗之間一迫,看著楊華,他伸手虛指右側的謝紅紅:“我哥是沒在身邊。”

    “呦呦呦,還害臊啦?”

    謝紅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哥在這不也拿你沒轍嗎!”

    “去,沒你啥事兒!”

    楊書香抄起了一旁的香煙,頭一耷拉,“我就臉皮兒,太薄啦!”

    盯著腳尖,把手往陳云麗的旗袍上一搭,擋了擋她那裸露在外的大長腿,可還沒等他把火拾起來,這當口,對面就傳來了這道聲音:“把煙放那,誰讓你抽的?”

    書香頭都沒抬,把煙夾在鼻子上聞了聞,而后撩起眼皮挑了一眼對面,拿著煙很快便張開了嘴:“奶,抽我二哥一根喜煙行不行?”

    另一只手仍舊搭在陳云麗的腿上,胡擼著她的絲襪:“不行我轉頭就走。”

    “平時不讓沾,今個兒這日子還不讓抽?”

    “我就說嘛,不讓抽我轉頭就走,我非得問問他楊書勤誰定的規(guī)矩?”

    嬉皮笑臉的勁兒一上來,抬起臉來看向陳云麗,又看了看楊剛,用手指頭比劃起來:“就一根!”

    一左一右倒先把煙讓了出去。

    “小偉,抽一根就抽一根,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br>
    楊廷松敲了敲桌子,“香兒,給爺遞過來一根。”

    楊剛把手里的煙遞給父親,順手又接過來一根:“大給你定了,在這就一根,多一根也不行?!?/br>
    楊偉沒再吭氣,卻冷哼一聲。

    楊華忙道:“酒可以適當喝一點,煙嘛,盡量都少抽?!?/br>
    楊剛拿煙輕輕點了下桌子:“小華這話說得在理?!?/br>
    一拍楊書香的嵴背,“給大把酒打開。”

    楊偉又冷哼一聲。

    杯子里見了酒,菜也上來了,楊剛就站了起來。

    他面向來賓,舉起酒杯:“今兒是我家二兒子楊書勤大婚之日,在座的各位有我和云麗的家人,同事、戰(zhàn)友、好朋友,九忙之下……哈哈,白酒的酒啊?!?/br>
    書香聽著音兒,瞅向陳云麗:“我大是酒忙之人。”

    陳云麗則貼近他的耳朵:“回頭娘娘也讓你忙忙?!?/br>
    說得楊書香氣躁的心霎時間變得更為氣躁,怔怔地看向陳云麗的大腿,伸手掐了一把。

    “感謝捧場、感謝各位參加犬子楊書勤的婚禮,”

    在“他大爺、三姨夫”、“楊局”、“楊哥”、“楊書記”、“老楊、剛子”

    等等不同稱謂的呼喚下,楊剛再度把酒杯舉了起來:“先敬各位一杯?!?/br>
    揚脖把酒干了,壓著手腕說了聲隨意,轉身歸座。

    “老大你少喝,還有任務呢?!?/br>
    楊廷松指了指楊剛的酒杯,“都快三頓離不開了。”

    “爸你放心,這些天我都控制著呢。”

    “那也少喝,完事不還得跟縣里那幫人喝嗎,武裝部、工商局、交通隊、外貿局、廣播站,來這么多人,你和云麗不都單請?”

    “媽,這些天都沒超量,再說我也沒讓云麗喝?!?/br>
    “你兩口子先吃飯,一會兒還得帶著小二挨桌敬酒呢!”

    “媽,我有分寸?!?/br>
    這屋子里坐著的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都不是村里人。

    書香知道一會兒大爺大娘還得出去,就把手攏在陳云麗的耳邊:“見著我琴娘和艷娘讓她們少喝,告煥章和鳳鞠再盯緊點。”

    酒過三巡后,知客趙解放從外面走了進來,例行公事開始——由他開道,楊剛夫婦先是去正房跟新親禮讓一番,而后帶著兒子兒媳婦回來開始挨桌敬酒。

    原本西廂房的這桌不用敬,畢竟是一家人,可趙解放一再堅持要老爺子先來,恰恰又暗合楊剛心思——像大兒子結婚時那樣,由父親起個頭——既把禮儀之家的傳統(tǒng)發(fā)揚出來,同時又烘托了氣氛帶動了節(jié)奏。

    屋子里除了學生就是后生晚輩,二孫子端著酒盤、二孫媳婦兒也都把酒給滿上了,又有過先例,楊廷松就抄起了頭一個酒盅:“頭杯酒要感謝我大兒媳婦陳云麗?!?/br>
    一揚脖,把酒干了。

    眾人屏氣寧息,知道老爺子還有后話。

    “給我楊家生了個好孩子!”

    話畢,楊廷松看著楊書勤,囑托道:“二兒,要像孝敬自己父母那樣孝敬對方父母,這是孝道,不忘母親十月懷胎之恩?!?/br>
    停頓少許,楊廷松抄起第二盅酒:“第二杯要感謝我二兒媳婦柴靈秀?!?/br>
    一揚脖,同樣把酒干了:“紅娘牽繩喜從天降,”

    同樣停頓少許,看向丁佳:“老楊家的子孫又娶了個好媳婦兒?!?/br>
    說完,第三杯酒便抄在手里:“楊書勤和丁佳大婚致喜!爺爺和奶奶祝你二人生活美滿,幸??鞓?!”

    在丁佳“謝謝爺爺奶奶”

    的禮敬下,這酒他仍端著。

    這時,李萍起身從老伴兒的兜口里把紅包抻了出來。

    鏡頭下,楊廷松略作沉思,很快便吟了出來:“五月聞聲起,今春喜迎霞。

    青松朝日久,彩云遍地花。勤起舒本意,佳人自年華。廿載扶桑木,書香傳世家?!?/br>
    酒盅一揚,一飲而盡:“這首新婚致辭送給你夫妻二人。”

    掌聲中,滿堂喝彩,李萍也適時把紅包遞了過去:“小二、佳佳,早生貴子大吉大利!”

    說得丁佳臉一紅,知道這是奶奶送來的祝福,倒也沒有過多扭捏。

    “書勤,這得記下來,還得裱起來啊?!?/br>
    呼聲四起之下,楊書勤和丁佳相視一笑。

    這自然要裱起來,等徹底忙完了,就把它搬到新房里。

    “傳家寶這是?!?/br>
    書勤朝著爺爺一笑,“也跟我哥一樣,到時您來給寫?!?/br>
    楊書香在一旁瞅著聽著,也悶了口酒。

    等到這桌依次敬完,他起身讓二嫂子也給自己倒了一盅。

    在這喜慶熱鬧的場合下,他想象著自己入團宣誓時的鏡頭,覺得應該把拳頭放在胸口上,然后再說一些我志愿啥啥啥的話會比較好,或許也更莊重也更具代表,然而大大娘娘面前他卻照貓畫虎來了句“百年好合”,算作自己送給二哥二嫂的新婚祝詞。

    落座之后,他鼓秋著回身看了眼大大和娘娘的背身,也不管父親如何嘟嚕著臉蛋子,倆眼一挑,抄起茅臺便又續(xù)了二兩。

    這自斟自飲之下難免有些熏熏然,等到楊書勤敬完了酒,他已經(jīng)有些飄了,晃晃悠悠湊到陳云麗近前,說不好是親還是啃,摟住臉再次耳語起來,要她轉告馬秀琴和褚艷艷少喝,讓煥章和鳳鞠務必再盯緊著點。

    陳云麗把話轉達過去時,煥章和鳳鞠確實在盯著、在勸著,不過六子和許加剛也盯緊了——他二人在自己堅持的道路上都曾努力過,不同之處在于一個失敗一個成功,而相同之處則同時都把目光悄悄集中在女人身上——六子不甘心,他得不到眷顧百爪撓心,陳云麗進屋之后他那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她的身子。

    昨晚上心想事成把馬秀琴給干了,今早見到她之后,許加剛免不了一陣飄飄然——溝頭堡的女人又咋了?還不是半年不到就被我給辦了!他當著趙伯起的面干娘長干娘短的,又借著一旁的沉怡給打“掩護”,雖沒碰到rou,可這心理卻無比滿足。

    這不,憨皮賴臉地挨在顧長風的身邊,守著馬秀琴這塊肥rou暗暗得意不說,偶然間在陳云麗旗袍下擺的開氣處窺視到了某種風情,這心里異想天開又動起了不該他動的歪念——眼珠子專門在陳云麗下三路漂移,吃不到這塊rou還不許看看?暗暗盤算,回去之后一定要讓沉怡把那她兩條大長腿展現(xiàn)出來,給自己解解渴,等馬秀琴來陸家營時,再跟她好好玩玩。

    打定主意,許加剛趁著敬酒時大伙兒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新娘子身上,他挪了挪椅子湊到馬秀琴的身邊,一邊盯看陳云麗的絲襪高跟,一邊對馬秀琴耳語:“琴娘,再給我穿一次她腿上的絲襪,咱就兩清了?!?/br>
    馬秀琴臉紅似血,像是脫光了衣服被人瞅著一般。

    愣了好么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又偷偷掃了一眼陳云麗,想到楊剛和許建國之間的那層關系時,這面皮越發(fā)燙得厲害,她就又下意識地瞄了一眼陳云麗的大腿,趁人不被,壓低聲音和許加剛咬起了耳朵……總覺得誰在耳邊嘮叨,迷迷煳煳醒來,楊書香眨巴了幾下眼,嘴里干得冒火。

    外面天還亮著,他鼓秋起身子把被撩開,爬起來時,聞到一股香味,四下踅摸,枕頭邊擺了倆說葫蘆不是葫蘆的玩意,也不知是啥,摸起來硬了吧唧的。

    他把它抄起來放到鼻子上,味兒就是從這傳出來的。

    穿鞋下地跑到堂屋水缸處舀了瓢涼水,書香咕咚咚就是半瓢。

    水缸倒映,他看見了自己的臉,他有印象,艷娘和琴娘又沒少喝,送她倆走時,這腦子里就想起了大大跟自己說的那句話。

    廂房里有人打牌,書香遮擋著自己的卡巴襠,一熘煙跑到后身廁所,褲子一解,才剛把包皮捋開,尿就一條線似的射了出去。

    他把腦袋一揚,噓噓起來感覺這泡尿有半個世紀那么長,好在酒氣沖天腦袋卻清醒了。

    墻頭外側的不遠處,一串串榆樹錢垂掛在枝頭輕輕搖曳著。

    打牌的人換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