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江瀾撐著腦袋，冷漠地看著御江漣跪趴在面前，像條擱淺的魚兒一般不停地大口大口喘息，時不時發(fā)出幾聲撕心裂肺的嗆咳。

    “放輕松，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庇瓰懹焉频嘏牧伺挠瓭i的肩頭，“畢竟父親還在場呢，我可沒蠢到在他面前殺了你。”

    他的話音一沉，無端染上了幾分陰冷：“而且啊，要是就這麼讓你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隨後，御江瀾站起身，欲待走回原先的位置，卻被一旁的御子殤截胡。只見他動作猶若行云流水般流暢，在御江瀾邁開步伐的同時逕直伸出手，一把扣住御江瀾的腕子，將人給拽到身旁坐下。

    御江瀾滿臉問號地轉(zhuǎn)頭望向御子殤，但御子殤只是但笑不語地?fù)ё∷难?，將腦袋埋進(jìn)了他的肩窩，彼此的身軀緊緊依靠，姿態(tài)甚是親密。

    幸虧他有先見之明，讓黃叔先帶沈清澤回房。御江瀾想，不然讓沈清澤看到這場面，他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御江瀾用手肘輕輕捅了捅這個不吸崽就會死的神經(jīng)病，小聲道：“父親，注意形象，江漣還在呢?！?/br>
    “無所謂?！庇託懯站o手臂，饜足般地闔上眼，“瀾瀾，別亂動。”

    行叭，您開心就好。

    御江瀾翻了個白眼。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盡快讓程羨交接工作的?！边@時，御江漣疲倦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江瀾，這樣你滿意了嗎？”

    倒也聊勝於無。御江瀾撇過頭看向模樣狼狽的御江漣，他要下手的目標(biāo)向來都只有碰過沈清澤的渣滓，而御江漣不過是順帶的。經(jīng)過這一次的恐嚇之後，諒她日後也沒膽子直接去找沈清澤算帳，就算她想背地使手段來陰沈清澤也無所謂，今時不比往日，如今有他在，沈清澤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只能任人宰割的幼雛了。

    不等御江瀾發(fā)話，御子殤便先一步開了口：“江漣，你可以離開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是。”御江漣捏了捏跪得發(fā)麻的小腿，有些不穩(wěn)地站起身。她迅速地收拾好自己，將方才顯露出的懦弱與不堪盡數(shù)藏起後，她又變回了平日受萬人景仰，高貴冷艷的御氏娛樂總裁。

    臨走前，她最後回頭看了眼坐在沙發(fā)上的兩個人。她仰慕的父親正親密地抱著御江瀾，靠在他的肩上，連一個眼神都吝於施舍給她。

    ……被選上的人。她暗自咬牙，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始終都無法放下對御江瀾的妒恨。

    而她憎惡的弟弟懶洋洋地向她揮了揮手，她冷哼一聲，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書房的門扉很快就被守衛(wèi)闔上。在門外候著的貼身秘書立刻迎了上來。

    “老板?！泵貢鴫旱土寺曇舻?，“御先生的傷已經(jīng)處理完畢，目前在醫(yī)務(wù)室躺著，請問您要去見他嗎？”

    “不?！庇瓭i冷冷道，“我現(xiàn)在要去見沈清澤。”

    既然御江瀾敢讓她在父親面前露出丑態(tài)，那麼她自然也要送他一份回禮才過得去。

    墻上掛鐘的鐘擺正規(guī)律地一左一右擺蕩著。御江瀾雙目空洞地盯著它瞧，覺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毫無意義地消逝著。

    時間一點(diǎn)一滴地淌過，他的手臂也逐漸發(fā)麻，然而他爹卻像是睡著似地將頭埋在他的肩窩，一動也不動。

    “今天是‘他’的忌日?！崩洳环赖?，御子殤忽然打破了靜默，“而你這個兔崽子卻凈給我惹一堆麻煩，壞了我的好心情。”

    “您要是這麼想念‘他’的話，我不介意現(xiàn)在就送您上路。這樣你們也可以早日團(tuán)圓，在地獄當(dāng)對神仙眷侶?！?/br>
    “那我可得拖著你一起死才行?！庇託憪芤獾?，“留你孤零零活在這世上，我舍不得?！?/br>
    御江瀾嘴角抽了抽：“您還是自個兒去死吧，我有清澤陪我，不勞您費(fèi)心?！?/br>
    “瀾瀾，你該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了，沈清澤跟你不是同個世界的人?！庇託懖挥傻绵托Τ雎暎八巧钤陉柟獾紫碌娜?，而你這輩子只能在黑暗中行走，你們終究會背道而馳?！?/br>
    “借您吉言，我一定會和清澤走到最後一刻的?！庇瓰懖慌葱?，“所以我現(xiàn)在可得加倍努力，將礙事的東西全部鏟除呢?！?/br>
    “不過是只寵物，值得你這麼上心？”

    “當(dāng)然值得，若是沒有沈清澤，也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庇瓰戄p輕一笑，“就跟亨伯特對待洛麗塔一樣，沈清澤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我的靈魂。同時也是我的執(zhí)念，您作為過來人，應(yīng)該能體會我的感受才是?！?/br>
    御子殤抬起頭，幽幽斜了御江瀾一眼：“我可從沒這麼想過‘他’，在我心目中，他向來都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神明?！?/br>
    “所以您這個大逆不道的逆神者親手將‘他’拉下了神壇?！庇瓰懸槐菊?jīng)地吐槽道，“篡權(quán)奪位、死亡偽造、監(jiān)禁強(qiáng)暴……您還不承認(rèn)您這是在瀆神？”

    “我也是迫於無奈，畢竟當(dāng)年的我太過弱小，要是不使出一些強(qiáng)硬手段，又怎麼能夠?qū)ⅰ┰谖疑磉吥?？?/br>
    得了吧，最後人家還不是在您面前舉槍自殺了。御江瀾默然。

    “瀾瀾，若是你想復(fù)制我這條老路也行?！庇託懮酚衅涫碌嘏牧伺挠瓰懙募绨?，誠摯地建議道，“但是記得用藥控制好沈清澤，我最後悔的就是當(dāng)年沒有對‘他’用藥，才讓‘他’有機(jī)可乘逃了出去?！?/br>
    “所以您愛‘他’嗎？”

    “‘他’是我的父親，我的神，我自然是愛‘他’愛到骨子里的。”御子殤無奈地嘆息道，“可惜我的這份愛打動不了‘他’，‘他’到死都沒有愛過任何人，就連我們的孩子‘他’也不屑一顧?！?/br>
    無意間吃到什麼不得了大瓜的御江瀾：“……稍等，‘他’不是個男人嗎？您跟‘他’怎麼會有孩子？”

    “我還以為你都調(diào)查得差不多了呢，不過告訴你也無妨，‘他’是世間罕見的雙性，有一套完整的女性器官，所以是可以生的，就是生育過程會比較痛苦就是了?！?/br>
    隨後，像是想起什麼的御子殤補(bǔ)充道：“至於我跟‘他’愛的結(jié)晶嘛，就是你大哥御江澈?！?/br>
    被這大瓜砸得懵逼的御江瀾恍惚了一瞬。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為何他的大哥御江澈會把他當(dāng)人看，特別的疼愛他，感情根本就不是看他可憐才對他照顧有加，而是因?yàn)樗L了一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

    御江澈看到御江瀾就會聯(lián)想到早逝的‘他’，所以才會不自覺地對他好，想藉由他來彌補(bǔ)自己缺失的親情。

    淦，終究是錯付了。

    御江瀾此刻只想放聲怒吼一句人間不值得。

    “好了，閑話家?？梢愿?zhèn)€段落了?！庇託懪づげ弊?，“接下來我們繼續(xù)算帳吧，瀾瀾。”

    差點(diǎn)忘了這一遭的御江瀾回過神，覺得自己大概真的藥丸。

    “摘下你的項(xiàng)圈?！?/br>
    御江瀾順從地摘掉那枚黑色的項(xiàng)圈，映入眼簾的卻是又一枚銀色的電擊頸環(huán)。

    這枚頸環(huán)做工精致，樣式輕薄如紙，完美地與御江瀾的肌膚緊密貼合。

    這枚頸環(huán)是御子殤訂制的，遙控器自然也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打開那小小的按鈕，巨大的電流便會瞬間流竄至御江瀾的四肢百骸，雖不致命，但讓他失去反抗能力已經(jīng)綽綽有余。

    “沒想到你竟然會乖乖戴著?！?/br>
    “我能怎麼辦呢？我要是不戴的話，您根本不會讓我踏出房門一步吧?！?/br>
    只不過御子殤給御江瀾戴上電擊頸環(huán)也不是什麼惡趣味使然，純粹是因?yàn)橛瓰懽罱男袨閷?shí)在過於出格，已經(jīng)嚴(yán)重到連他都無法袖手旁觀的地步，因此他才用頸環(huán)來懲罰這個無法無天的兔崽子。

    “停手吧?！庇託懱孀约赫辶吮瓫霾瑁瑒袷酪话愕卣f道，“你在這一年里殺的人夠多了。”

    吊殺、劈殺、砍殺、溺殺……諸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在這一年相繼死去，許是搶劫殺人案，又或是隨機(jī)殺人案，自殺案，意外事故……等。

    外行的人頂多就在電視新聞上看個熱鬧，但內(nèi)行的人一看便知案情并不單純。

    “不可能?！庇瓰憯蒯斀罔F，“這些都不過是開胃菜而已，主菜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好好享用呢?！?/br>
    話音落地，一股刺激的電流驟然自脖頸處蔓延開來。御江瀾難以忍受地咬緊牙關(guān)，被電得渾身痙攣，脫力地摔倒在地。

    “殺戮并不能解決問題?！庇託懹圃盏睾攘丝诓瑁傲硗?，這是針對你擅自帶沈清澤回家的懲罰，下一次我就會動真格了?！?/br>
    “雖然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可以解決有問題的人。在我殺死那幾個霸占了沈清澤的金主之前，我絕對不會停手。”

    御子殤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御江瀾，手中把玩著盛滿茶水的瓷杯，“你是為了替沈清澤報仇雪恨，還是單純發(fā)泄你被他們戴綠帽的怨恨？”

    “哈，才不是那麼膚淺的動機(jī)呢?！庇瓰懳嬷i子爬起身，強(qiáng)撐起一抹蒼白的微笑，“清澤曾哭著跟我道歉，說他被弄臟了。我要讓清澤變乾凈，所以他們必須死?！?/br>
    “瀾瀾，就算你殺光他們，也改變不了沈清澤曾在他們身下雌伏的事實(shí)。”

    “不對喔，既然是他們弄臟了清澤，那麼換言之……”御江瀾搖搖頭，幽黑的眸中猛然迸發(fā)出了扭曲而瘋狂的光輝，漾起的笑弧亦被染上了狂氣的色彩，“只要?dú)⒐馑麄儯鍧删蜁兦瑑袅税?！?/br>
    這點(diǎn)倒是與‘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純粹而瘋狂。御子殤放下茶杯，嘆了口氣，“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也不好再出面干涉。只不過呢，畢竟有些爛攤子是我出面替你收拾的，所以我索取一點(diǎn)報酬也不算過分，你說對吧？”

    御江瀾彷佛早以御料到自己的下一場一般，歛起一身尖銳的狂氣，笑而不語地點(diǎn)點(diǎn)頭。

    御子殤亦莞爾淺笑，遂而拾起茶壺，將壺中的涼茶全部潑在御江瀾身上，

    “好好受著吧，瀾瀾。”

    語畢，御子殤將電源檔位調(diào)到了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