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歲韓棒陰的外宅。

    楚江攜扶風來為大太監(jiān)復診，大太監(jiān)經(jīng)過楚江的藥物調(diào)理，加之續(xù)根手術后天氣炎熱不思飲食，竟然比從前瘦了一大圈兒，精神奕奕趁著楚江為他診脈的功夫說了好些話。

    “咱家身殘幾十年竟也沒想到會有今天，楚神醫(yī)，你的恩，咱家記住了，金銀還都是些小巧，楚神醫(yī)等著吧?！?/br>
    楚江只淺笑不怎么說話。

    扶風按照出門前楚江的囑托，一改從前橫沖直撞的脾氣，變得很適時的客套謙虛：“公公說的哪里話，公公是陛下身邊第一得意內(nèi)侍，公公信得過我們師徒，就是看得起我們師徒，自然盡心竭力。”

    “哈哈哈，楚神醫(yī)快聽聽，你這徒弟越發(fā)了不得了，哈哈，從前還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你病著他替你入宮給嫻貴君和九皇主診脈，倒歷練了他?！表n棒陰陰陽怪氣的鴨子笑。

    扶風聽得后背全是雞皮疙瘩，楚江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其實韓棒陰也并非十惡不赦的jian邪之人，雖然好男色，外頭傳的名聲難聽了些，十有七八也是夸張。最重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了這位大太監(jiān)非常會審時度勢，而且和皇帝情分非同尋常。

    “楚神醫(yī)，咱家現(xiàn)在身體動彈不得，許多事情力不從心，也著實害怕，陛下身邊的人雖然是咱家的徒弟，到底差三分，從前，陛下不止一次想要你入宮做太醫(yī)，你要是改變心意，咱家還可幫你，畢竟，近身伺候好成事。”韓棒陰意味深長的道

    “承蒙公公厚愛，楚江無德無能，只想閑云野鶴賺幾口飯吃?！背碱^一跳，從容應答。

    心道糟糕！韓棒陰莫不是查出了他的底細，他與黃槐黃檜兩兄弟的血仇？

    “哈哈，你無德無能？你的心機謀算大了去了，既然你不愿意，你這扶風小徒可愿意？鎮(zhèn)北王、平西侯等異姓諸侯王都入京了，太醫(yī)院人手也不足，你怎么看？”韓棒陰故意加重‘鎮(zhèn)北王’三個字。

    楚江屏氣凝神，絲毫端倪不漏，仍舊笑的淡泊：“公公抬愛，只是小徒還未曾出師，當不起公公的引薦，如出了差錯，豈不牽連了公公？此事只當是公公的玩笑話。”

    韓棒陰不答話，只笑著叉開話頭：“楚神醫(yī)，咱家的寶貝什么時候能好全??？還有沒有機會生育？”

    所有太監(jiān)都痛心于此。

    “還請公公放寬心，再過一月，公公就可以行走如常，切記，萬萬切記，半年內(nèi)續(xù)接的命根不能用與交姌上，一步步來，楚某會竭盡全力。”

    “有楚先生這句話，咱家就放心了。”

    扶風傻傻的回味聽見死太監(jiān)和他師父說的話，他還沒出師，怎么能去太醫(yī)院呢？但他現(xiàn)在不也是隔三差五的跟著師父入宮給貴人們看診嗎？

    他莫名想到朝霞宮里那氣度高雅，溫柔善良的美貌少年。

    九皇主……

    不知他名正言順的進宮做太醫(yī)，是不是能和九皇主更近些？

    有此念頭，他覺得自己傻的荒唐，既然知道注定無果，白白傷心，還見什么見。

    臨走前，韓棒陰特別提醒：“近日宮里熱鬧，鳳臺選婿定在初六，大長皇主是太后君殿下生的唯一的哥兒，與陛下是一姆同胞，身份尊貴，多年來一直求子不得，他與韓駙馬只有淑懿縣主一個兒子，淑懿縣主生的真是好，卻也病病歪歪，太后從前贊過你醫(yī)術，定會傳你去為他們姆子調(diào)理，你準備著吧。還有，江陽王段壽銀——”

    韓棒陰頓了下，公鴨嗓尖細：“他獨成一派，是鐵帽子親王，手握免死鐵卷，執(zhí)掌重兵，一直在南邊兒，與鎮(zhèn)北王暗中角力不睦多年。當年老鎮(zhèn)北王爺被抓住把柄罰處臏刑，暗地里也有他江陽王的功勞。陛下、后君殿下和太后君殿下，都看上了他的昌樂翁主，避開他們，咱家不想楚先生還沒給咱家治完就早登極樂天。”

    楚江聽了立刻作揖拜禮：“多謝公公，告辭?！?/br>
    其實他有不解，當今皇帝明顯是防備藩王而且削藩一直未停，為何對江陽王這般厚待呢？

    出了韓棒陰私宅。

    師徒上馬，楚江看扶風無精打采的：“想九皇主呢？”

    扶風立刻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師、師父說、你說、說說的什么混話！”

    楚江扯了下嘴角，笑道：“瞅你那副思春的樣兒，老大不小了，情竇初開也是有的，何必遮掩？你如同我半子，我還看不出來？”

    “師父，對不起，我不過是糊涂的癡心妄想，沒想做啥，真的?！?/br>
    “饒是你想做啥也做不了，九皇主就要嫁給平西侯世子，不日就要跟著一同去西北封地，你趁早斷了念想?！?/br>
    “啪——”楚江揮一下馬鞭，策馬小跑，一襲潞綢白衫衣決飄飄，面龐冷酷，豐神俊朗。

    扶風臊眉耷眼的夾了一下馬肚子，加快速跟著，哀怨：“師父，月宮嫦娥人人都傾慕，誰人不做夢一親芳澤？然，做夢不過是夢，連夢也不許，豈不是太淡泊無情？”

    “哈哈哈瞧你那咬文嚼字的樣子，最近啃了不少詩詞稟賦吧？做夢還不是自苦？”

    “你今年十五，雖說成親還是早了那么一兩年，卻也不為過，碧桃兒一直屬意你，你若也喜歡他，不如早早辦了婚事，定一定你的心。鏡花水月再好，也摸不著，不如如花美眷來的實在?！背f的很隨和，一切皆看扶風的意思。

    “師父，不瞞著您，原來徒弟也覺得碧桃不錯，但一年大似一年，他……他和我并不心意相通，而且，他似乎有些過于魯莽直率，性子也強，其實他也未必喜歡我，不過是想長長久久的伺候師姆，而我也在您身邊伺候，所以才覺得我不錯。我覺得吧，還是互相喜歡，再結為夫夫的好，要不然，還不如孤獨終身，不沾惹耽誤他人?！狈鲲L實話實說。

    楚江聽了似笑非笑：“不錯，你并非是因為碧桃容色不如九皇主而改變原意，說到底是性格和處事不和，不急，總有好的，慢慢相看?！?/br>
    其實碧桃生的也是極風流靈巧的，外貌并不遜色朱堯姜很多，人也落落大方，但是，白白長了一副聰明樣，內(nèi)里遜色許多，都得晴方提點，所以才顯得出色，人是極好的?？上?，他這個小徒弟眼光高。

    醫(yī)館開張倒是有些人來問過扶風的婚事，多有小門小戶的碧玉佳人，到時候再讓扶風自己決定吧。

    “師父，對不起啊，師父?！狈鲲L憨憨的撓了撓后腦勺，很是羞赫愧疚。

    “這有什么。”楚江不以為意。

    師徒倆剛好經(jīng)過街道的金銀鋪面，心思一動，楚江下馬。

    “師父給師姆賣首飾??？嘿嘿，真恩愛?！狈鲲L羨慕又高興的問。

    “他最近孕吐嚴重，等下選了首飾，再去孫記買些他愛吃的杏干兒話梅?！?/br>
    一進屋，掌柜的小眼睛精光四射，看見楚江一身極名貴雪色潞綢，長身玉立，氣質(zhì)如白云野鶴，淡泊沉穩(wěn)，立刻滿堆笑臉兒迎來：“哎呦爺來看看首飾，是給自己看還是給家中少君看??？本店有新進的一批貨色都是上好的點翠?！?/br>
    “點翠？點翠不是非達官貴族不可用嗎？”楚江依稀記著他給舒晴方上妝的時候，閑聊到貴族內(nèi)眷們的服飾釵環(huán)，舒晴方告訴他的。

    點翠庶民不能佩戴的，原因無他，翠鳥太過珍貴，點翠制作工藝繁瑣，每只翠鳥只取頭頂顏色最碧藍妍麗的一點。

    掌柜笑呵呵：“那都是幾年前的事兒了，京城富貴者遍地皆是，何況內(nèi)宮那么多的貴君側君，如果只用純翠羽，哪兒還能風靡不衰??？爺請看看，這是孔雀藍羽點的，孔雀綠羽，銀羽，這是鸚鵡羽，還有這紅腹錦雉羽點的，看看它們在這日頭底下光澤變幻多漂亮，還有野鴨子羽點的，平頭老百姓多用藍白鵪鶉羽點?！?/br>
    扶風不僅大開眼界，拿起一只孔雀綠羽點翠牡丹流蘇簪，花心兒還是紅翡的：“真漂亮啊，比純金純銀的風雅多了，還華麗精致?！?/br>
    “這位小兄弟眼光好，如果不是這工藝繁復，成品漂亮，它也賣不上比金銀還高的價啊?！?/br>
    楚江要老板上一些精品貨，打開一只最精致的琺瑯彩的盒子，看見里面的首飾，眼前一亮，執(zhí)起把玩。

    扶風看著不免道：“小魚兒的大魚兒真有趣兒，就是太大了，看著沉甸甸的?！?/br>
    這只簪子簪頭是一尾嬌憨可愛的闊葉鱗片鯉魚，赤金胎底，孔雀藍羽和紅腹錦雉紅羽點身，尾巴翹起栩栩如生。垂著的流蘇呈現(xiàn)小波浪線型排開五綹，墜著幾只同色點翠的可愛的小小鯉魚。

    “哎呦，我的爺，您的眼光真好，這可是我們新上的獨貨兒，本來是一對兒，還有一支是孔雀銀羽和鴛鴦羽點的金魚，那只簪子也是一樣的好，不過沒有這個小魚兒多，只得一只小魚兒銜著大魚兒尾巴，看著討巧，遠遠不及這只吉利……”掌柜的一通絮叨。

    楚江都沒怎么聽，搖晃釵子，見小魚如同游動一般追在大魚肚子下，非?？蓯邸?/br>
    想到舒晴方如今有著身孕，一定會喜歡。

    立即對不停推銷的掌柜道：“就要這只，多少錢？”

    掌柜立刻樂開花，說了價格，扶風倒吸涼氣，楚江十分痛快的付賬。

    拿著首飾盒子，師徒倆買了一大包蜜餞，上馬。

    “扶風，看你摳摳搜搜，不用你積攢娶夫郎的錢，師父來出，成天就知道吃，你也不買點東西，以后準備著送給心上人，哎呀呀，以后打光棍兒可怎么好?！背蠚鈾M秋的教育毛頭小子。

    扶風覺得自己師傅二十來歲裝作老成好搞笑，臉一紅，只用自己能聽見的音量嘟囔：“他哪里缺這些東西。”

    “他缺不缺是他的事兒，你的心意只是你的心意?！背斈棵髀犚娏恕?/br>
    扶風偷偷拿出他趁著楚江去選蜜餞，買回來的簪子。

    “嘿嘿，師傅，我買了?！狈鲲L不好意思的紅臉。

    只見扶風從懷里掏出一只雞血石雕刻的小如意手把件兒，如意上的藤絲蛐蛐兒雕琢的纖細透骨，那鮮紅不失沉甸古意，如同赤子心腸。

    “不錯?！背脕硪挥^。

    不愧是做過和尚，選的東西也古樸出脫。

    “師父，你不覺得，師姆入京以后，似乎對管家賺錢的事兒都看淡了嗎？平日里，師姆多是彈琴畫畫，看書做針線。其實師父你日夜對著師姆發(fā)覺不到，我和趙伯虞棋紅葉兒他們，總是感覺師姆自從來了京城就一直怏怏不樂，唯有和師傅在一起時，他才露出高興的神色?！狈鲲L觀察細致。

    “他有嚴重的心病，這非我一個治身的郎中能治好的，但我可以保證他的身子康健無恙。”

    “也對，但是，師父，周瑯和師姆，您就不擔心嗎？還有死太監(jiān)說的鎮(zhèn)北王金玉樓的事兒，他們倆對師姆可都還惦記著呢，師父你得上點心兒?。　狈鲲L還是挺為他師父擔心的。

    總感覺，他師父對什么都看的挺開的，師姆為復仇開雅妓館等等還有太多事情隱瞞師父暗自進行，師父卻根本不生氣，最多有過無奈的神色。

    有時候，扶風真的覺得，師姆也有利用師父的成分在，可偏偏他們互相待對方又極好，好的令人以為神仙眷侶不過如此。

    楚江笑話他：“瞅瞅你，不知道的以為你小子才是師父呢，快別絮叨了，走，你師姆在家該擔心了。”

    二人加快速度，快到家時，剛好經(jīng)過街市百姓密集處，不得不放慢速度。

    突然瞧見前面一陣喧嘩加大笑聲，接著從不遠處，以錦衣金冠的青年為首的幾個華服男子揚鞭策馬飛馳而來。

    “咴兒——咴兒——”馬兒踢踏，昂首嘶鳴。

    那青年邊笑邊滿嘴的污言穢語：“哈哈哈哈一群賤狗滾開都給爺滾開！”

    “滾滾！滾開！石達兄等等我們！哈哈哈……”

    看穿著打扮非一般的富貴人家，能在京城大街上縱馬比賽踐踏傷人者，猖狂得有猖狂的資本。

    眼見著兩旁的攤販貨物都被毀了，還有不少受傷受驚的人，真是一片狼藉荒亂。楚江和扶風生怕馬受驚，趕快避讓一側，翻身下馬。

    “真是膽大妄為”楚江擰眉。

    “師父，他們紈绔世家子弟真是越來越猖狂，不知是誰。”扶風來京城也有段時日，見識不少。

    正在撿地上掉落布匹的老阿姆憔悴蒼老的臉看向他們，搭話：“是護國公石家的二少爺。”

    一邊看熱鬧的秀才學子們嘀咕：“護國公石家是王家的遠親，本來是落魄貴爵，因他們家的小哥兒早年被封后君殿下，這不……水漲船高，王家抬舉，雖然沒有實權，也是名正言順的國舅爺了，他們家盡出浪蕩子，怎么也不管管？”

    “管管？誰敢？太子的嫡親表弟，未來的小國舅，誰敢管他們??？！連皇帝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苦了咱們老百姓?！迸e子撇嘴，“唰——”地收了扇子以示不屑。

    楚江和扶風把馬拴好，立刻過去幫啊老阿姆撿地上的布匹。

    “謝謝兩位爺，謝謝?！?/br>
    忽然聽見許多叫好聲，接著哎呦哎呦的痛叫嚎喊。

    老百姓們都跑過去湊熱鬧，烏泱泱的幾百人圍著越圍越多。

    “小將軍打得好……打死他……打死他……”

    護城司衛(wèi)隊的兵分八路從不同方位急急趕來，混亂叫好叫罵的人群突然安靜多了，只聽里面?zhèn)鞒鰩茁暡淮蟛恍〉恼f話聲音，似乎是交涉，老百姓們驟然爆發(fā)出歡呼聲，接著又是一陣哭爹喊娘求饒。

    “師父師父，咱們也去看看！”扶風早就興奮了。

    楚江也挺好奇，究竟是誰為民除害還能不受牽連。

    牽著馬從側旁往前走。

    騎上馬，視野高許多。只見剛剛那幾個不知死活在街上縱馬行兇的紈绔子弟被打的七扭八歪，倒在地上哀嚎，中間立著個身量欣長的少年，馬尾高束，身穿白色嵌金銀寶瑛絲軟甲雪痕羅長衫，單看背影雖然略纖瘦卻是滿滿的英姿勃發(fā)，那少年揪著著石達的領口，把高貴的小國舅打成了豬頭，連喊都不會喊了，金冠歪扭。

    在少年旁邊還有一對兒姆子，穿著打補丁有些村氣兒粗布衣裳，小孩不過兩三歲嚇得臉色青白，被他阿姆緊緊抱在懷里，他阿姆臉上也有個通紅的巴掌印兒，腫的老高，嘴角也流血，眼淚傾盆。姆子坐在地上，顯然被嚇懵了。

    “起來?！鄙倌贽D身扶起姆子。

    真真是一副頂頂好的樣貌，蛾眉曼睩，目若秋水，唇含粉棠，如琪花瑤草，瓊枝玉樹，皮膚無暇的白，側顏像是被打磨過似的俊艷漂亮，在陽光下折射出金剛鉆般的堅毅炫色。英氣，一笑傾國，把夏日里的繁花都比的黯淡三分。

    兵部尚書家的糊涂庶子抱著被踹了的肚腹，半天沒爬起來，干脆打著滾兒哭喊：“你管是不管！一個毛兒都沒長全的小翁主還比得上我們幾個身份高嗎？！”

    “翁主殿下，請恕卑職不知翁主駕臨之罪。”司衛(wèi)隊的首領已然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許其他侍衛(wèi)輕舉妄動，抱拳單膝跪地請罪。

    段尺素扶著那姆子，不假辭色：“你的確有罪，但不是見罪于我，你司衛(wèi)隊護城首領，不以保護皇城百姓為己任，任由紈绔浪蕩子肆意妄為，馬蹄踐踏攤鋪，傷害百姓，聽聞我出手管制傷了石達，你們立即出動人馬，呵，好一個司衛(wèi)隊首領，你當?shù)暮貌钍拢視鐚嵎A告皇帝伯伯?！?/br>
    一聽皇帝伯伯，已然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氣兒的石達趴在地上瞪著眼珠子：“你……你是昌樂！”

    誰人不知江陽王段壽銀本姓并不是段，而是朱，他是皇帝的親堂兄弟，當年老江陽王戰(zhàn)功赫赫，忠心不二，為了支持先皇，臨死前，把一家子姓都改成了‘段’，正了八經(jīng)的皇室嫡親血統(tǒng)，先皇感念，加以各種極高殊榮。

    石達八歲的時候進宮找后君姑姆玩兒，遇到了當年才五歲的段尺素，被不大點兒的段尺素打的嚎啕大哭，屁滾尿流，大人們反而都當笑話。

    司衛(wèi)隊見狀不敢觸犯眾怒，更不敢冒犯段尺素，少不得收拾爛攤子抬走幾個被打的沒個人樣兒的浪蕩子。

    “他就是昌樂翁主？我還以為是誰府上的小將軍呢?！辈簧傩呒t臉的小哥兒嘰嘰喳喳的議論。

    “昌樂翁主是皇帝的義子，小小年紀就這般的武功卓絕！”

    “嘖嘖嘖，風華絕代，只可惜武力太高，出身太高，誰人敢配？”

    老百姓散開，只剩下段尺素和那對姆子。

    “翁主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贝甯鐑禾恃勰I的一拜再拜。

    段尺素扶住他的手臂，禮貌溫和：“不要多禮，你的孩子像是驚懼過度，發(fā)起高熱，快去找家醫(yī)館開幾服安定藥來喝，孩子小身子嬌弱，不經(jīng)嚇?！?/br>
    “小的卑微，家貧，喝不起湯藥?！贝甯鐑弘y堪的掉出一串淚來，抱著孩子，哭道：“我苦命的孩子?！?/br>
    段尺素不忍，剛要掏銀子，忽然發(fā)現(xiàn)小孩子臉紅的不正常，探了探孩子的小額頭，已經(jīng)guntangguntang的。

    他許多年沒回京城，一時不知何處有醫(yī)館，拉住一經(jīng)過的貨郎：“兄臺，您可知這附近有沒有好醫(yī)館？孩子高熱，急等著瞧?！?/br>
    那貨郎順手一指：“后街走到頭的巷子口有家自在堂，是新來京城神醫(yī)的藥堂子，還是御賜的，那神醫(yī)醫(yī)術通神，頗有仁心，很是低調(diào)，因為時常不在，鋪子倒是賣著好幾種成藥，即便不在也能買來治些大小毛病?！?/br>
    “謝謝，多謝，多謝?！?/br>
    “走，咱們?nèi)フ夷撬幪米??！倍纬咚乇н^孩子就要走，那小哥兒小跑跟著。

    “等等?！?/br>
    楚江和扶風就在不遠處全都看在眼里，及時牽著馬過去。

    “閣下……有何貴干？”段尺素見楚江生的樣貌端正清詞，氣質(zhì)出世離俗，頗有縹緲淡泊，閑云野鶴之風，心生好感和疑惑。

    不等楚江說話。

    扶風尾巴快翹到天上：“嘿嘿，我?guī)煾妇褪俏讨饕睂さ某襻t(yī)，楚江，嘿嘿，我是他入室高徒扶風?！?/br>
    楚江微窘，扶風這傻小子副狗腿子自報家門的感覺咋這么跌份兒？

    “把他抱這邊來兒，讓我看看這孩子?！本徑鈱擂危疽舛纬咚馗?。

    “多謝楚先生。”

    一針驚闕xue下去，孩子立刻轉醒，收到驚懼蘇醒后恍恍惚惚，小獸般哆嗦看見自己阿姆后，嚎啕大哭。

    “阿姆……”村哥兒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眼睛哭的紅腫，感激的不停行禮：“謝謝神醫(yī)，謝謝神醫(yī)，快讓阿姆看看，不怕不怕啊，我的孩子嗚嗚……”

    “小娃兒身子結實，他是中暑兼驚嚇，回去先喝姜湯發(fā)熱，次日喝綠豆糯米湯，也不必喝什么藥，是藥三分毒，不如食解?！背姶甯鐑汉托⊥抟律汛蜓a丁，摸了摸袖子，摸出二兩碎銀子。

    “去吧?！?/br>
    “謝謝神醫(yī)，謝謝翁主?！蹦谴甯鐑呵Ф魅f謝的抱著孩子走了。

    “神醫(yī)醫(yī)術高明，尺素佩服?！倍纬咚乇?。

    楚江見他是個小哥兒一言一行卻都是男子狀，也就把他當男子還禮：“翁主殿下客氣，楚某告辭?！?/br>
    扶風已把馬兒拉來，楚江縱身跨坐，再次抱拳，與段尺素告別，帶著扶風離去。

    “師父，剛剛徒兒近看那個翁主長得真是太周正了，穿男裝比男人更有英氣，不知道穿小哥兒的裝扮像師姆那樣打扮起來，會不會比男裝更美?！?/br>
    “噗之前還喜歡仙蕙皇主，這么一會兒又變成昌樂翁主？臭小子，男子漢可不能朝情慕楚啊！”楚江吐槽自家花心蘿卜小徒弟。

    扶風笑嘻嘻的，微微窘：“哎呀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徒弟不過是欣賞，但徒弟知道，就算再美，在師父心中也比不過師姆分毫。”

    “那是自然?！背V定而自滿。

    誰也比不上他的晴兒。

    扶風看他師父得意的樣子，憋笑憋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