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翎第一次遇見顏思齊的時候她剛下飛機，正等待著合作方的接送人員。

    然后這個女孩就這么撞進她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卓翎雖然臉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她不是愛斤斤計較的人，她把女孩扶穩(wěn)，說了一句“沒關(guān)系”。

    她記得她看清自己時臉倏地紅得厲害，比她見過最紅的蘋果都要更勝幾分。

    接下來就是相認，接送，開始工作。

    雖然當(dāng)時候她覺得顏思齊臉紅得還挺可愛的，但是隨后她就沒放在心上了。

    直到她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似乎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晃悠。

    努力假裝偶遇的樣子讓她覺得也好可愛。

    不過當(dāng)時的她沒想要做什么。

    合作計劃結(jié)束前一周，女孩約她見面。

    卓翎隱隱猜到什么，為了不讓她失望，她赴約了。

    喝醉的顏思齊真的好可愛。

    小臉紅得和小白兔的眼睛一樣。

    說話的聲音也糯糯的，偏偏說得很認真，有一種反差的萌感。

    卓翎的心律突然就亂了一秒。

    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久到她控制不住自己，招惹了小白兔。

    如果回到過去問那時的自己，卓翎是不后悔的。小白兔溫軟可愛，她很喜歡。

    但是小白兔太認真，她有點猶豫。

    距離上一次談戀愛，已經(jīng)很遙遠。遙遠得她快要忘記，記憶中只剩下和那人分別前無止休的爭吵。

    這種感覺她不想再經(jīng)歷，她只想要片刻的溫存，所以她拒絕了小白兔。

    她以為自己可以狠心久一點，沒想到只狠心了五分鐘。

    五分鐘后她鬼使神差的喊停了轉(zhuǎn)身離開的顏思齊。

    然后鬼使神差的提出一個讓她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為什么自己會這么說的條件。

    小白兔絕對是她所接觸過最溫良的女孩子，從來不發(fā)脾氣，總是笑瞇瞇的彎著一雙漂亮的杏眼，乖乖的跟在她身邊。還會做飯做家務(wù)兼暖床。

    真的很宜家宜室啊。

    顏思齊太好，好得讓卓翎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世界上真的會有那么可愛又乖巧的女孩子嗎？

    而且這個女孩還喜歡她，喜歡到愿意為她努力適應(yīng)一個陌生的新環(huán)境。

    卓翎不太敢相信。

    很多年前她就已經(jīng)看清社會的現(xiàn)實，對她來說感情也是一件很現(xiàn)實的事。不外乎柴米油鹽、雞毛蒜皮和吵吵鬧鬧。

    她覺得自己不會向往這樣的生活。

    直到顏思齊走后。

    一個星期本不應(yīng)該符合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所需的時間的條件，然而她無法自控的總是下意識去看微信。

    想看女孩今天又給自己做了什么飯菜、說了什么話、發(fā)了幾個表情包。

    顏思齊很乖，很乖的遵守約定離開了，也很乖的沒再給她發(fā)過一條信息。

    卓翎皺著眉將手機倒扣，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只是習(xí)慣這種東西之所以能被稱為習(xí)慣，是因為總是在還沒被察覺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

    正如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又來到熟悉的車仔面店，就已經(jīng)坐在了店里。

    “這次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上次的小meimei呢？”汪阿姨這么多年依舊熱情如昔，把客人當(dāng)朋友。

    卓翎怔了下，緩緩的說，“她走了?！?/br>
    “吵架了？”

    “……沒。”

    臨近收店，店里客人不多，汪阿姨索性坐在她對面看她吃面。

    看她魂不守舍的吃面。

    “好了，別糟蹋我的面了，你這個樣子都讓我懷疑自己的手藝?！?/br>
    卓翎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面很好吃?！?/br>
    “我知道，人不對嘛，看著我一個糟老太婆吃面哪有看著一個漂亮小meimei開心？”

    卓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年輕人想東西不要鉆牛角尖，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太執(zhí)著。”

    “阿姨年紀這么大了見過不少人，那個小meimei一看就是個好女孩。”

    “喜歡的話就不要猶豫啦，不然‘蘇州過后無艇搭’（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br>
    汪阿姨拍拍她的肩膀，留下她一個好好整理思緒。

    卓翎茫然的坐在凳子上，看著店對面林立的街燈，依稀能看見年輕的自己和記憶中已經(jīng)模糊了的人站在街燈下爭吵。

    她們吵得很兇，激烈的爭吵聲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因為什么而吵她不記得了，也不記得是怎么收場的，只記得吵架時的那種憤怒和難過。

    還有仿佛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這么多年過去，她早就已經(jīng)不愛用爭吵來解決問題了，也沒了和她爭吵的人。

    顏思齊，她會吵架嗎？

    卓翎忍不住地想。應(yīng)該是不會的吧，畢竟她看起來那么溫軟。

    面沒吃完，卓翎給汪阿姨誠懇的道了個歉，汪阿姨說沒關(guān)系，只要下次把小meimei帶來就好。

    她沒說話。她不敢隨意給承諾，怕自己做不到。

    臥室里只亮著一盞小夜燈，卓翎躺在床上，被窩里少了一個人的體溫。明明從前也只有她一個人，為什么現(xiàn)在會睡不著呢？

    她睜著眼睛著發(fā)呆，無意間看到那只小白兔，不由自主的伸手取了過來。

    小白兔惟妙惟肖，白白的身子紅紅的眼睛。

    像她。

    她似乎懂了女孩為什么要留下代表她自己的小白兔。

    她緊緊攥著小白兔，在紛飛的思念間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隔天的清晨，手機一直在響，還在睡夢中的卓翎迷迷糊糊的探手去拿，還沒等她拿到，猛然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

    她瞬間清醒過來。

    是小白兔，玻璃制品太脆弱。脆弱得她留不住。

    她愣了神。手機很快安靜下來，沒有再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的動了動身子，附身去撿起碎片，然后發(fā)現(xiàn)一張小紙條。

    顯然不是她的，那只能是……

    她慌忙拿起來展開，紙條里果然寫著一行小字。

    卓翎怔怔的看著那清秀的字跡，封閉多年的淚腺突然被喚醒。

    她握緊那張小小的紙條，在只有她一人的房間里泣不成聲。

    ——

    “真的決定了？”

    “嗯，決定了?！?/br>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勸了。如果想要回來，我們隨時歡迎你。”

    “謝謝?！?/br>
    卓翎說不清自己按下門鈴時是什么感覺，然而還沒等她摸透自己的想法，面前的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

    “你……”

    顏思齊驚訝的時候眼睛會睜得圓圓的，真的很像小兔子。

    卓翎也一直覺得她就是小兔子。

    “我調(diào)職了。”她說。

    “啊……？”

    小兔子還在發(fā)愣。

    “你要去哪里？”

    她忽然發(fā)現(xiàn)門外門內(nèi)的兩個人都拉著行李箱。

    “……出差?！毙⊥米宇D了下，說。

    “在哪里？”

    “……香港?！?/br>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卓翎第一次覺得心有靈犀是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

    “多久？”

    “一個月?！?/br>
    “好，我等你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