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上門變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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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街打巷子里出來,往右數(shù)第三個路口,紅綠燈特別長。趁著堵車這會兒,季和成微微仰起脖子,想從后視鏡看看司機的模樣。他余光掃到司機潔白的手套和整齊的袖口,沉默著理起自己的袖口。 車在往南邊開,婚禮暫定明天,今天他人就要過去等著。畢竟是霍家娶繼婦,挑的又是季家這樣的小門小戶,恭敬些是應(yīng)該的。他媽是這么教的,季和成不置可否,只是順著別人的意思來。 他在季家討生活二十六年,概率統(tǒng)計出來這樣做犯錯最少。只是柳嬌就很看不慣他這樣,覺得這個兒子不會來事,成不了器。更何況按照季和成的生理條件來說,女人有的一套生殖系統(tǒng)他也有。果不其然,霍家一透露出要為掌門人娶繼婦的意思,季沉亞就上趕著把他充作替代品送了出去。霍覃榮的身家不可謂不耀眼,只是手黑的名聲在外,季沉亞舍不得自己的親女兒嫁給四十五的老男人。換句話說,就算季家的小姐真喜歡霍老板,那也沒有人愿意趕著給人十八歲的男孩當(dāng)媽。 推來推去,最后還是季和成來填火坑。 霍覃榮娶的原本是京城白家的小姐,生兒子時難產(chǎn)去世,霍家就只這一個獨子。這么多年都沒說要再婚找個人照顧小少爺,反而是兒子成年了霍覃榮才松口迎人進(jìn)門?;衾咸膊蛔詣?,小少爺卻沒有好臉色。父子兩個大鬧一場,霍玉思當(dāng)天一滴酒沒沾,門口頓一下就算看過,一點面子也沒給廳里百花齊放的小姐們留。季和成瞧了個影子,十八歲的男孩肩極寬,想必是遺傳了父親的基因,眉眼帶著股凌人盛氣,有拒人千里的味道。 季和成望著霍玉思的背影,又轉(zhuǎn)頭去看廳里一群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難看的小姐們,心里默默嘆息。做人后娘,哪里就容易了呢?和寄人籬下的滋味比起來,大概是各有各的苦處。 說起來,混在人家填房預(yù)備軍里,季和成是很不好意思的。他盡力減少存在感,不少人都當(dāng)他是服務(wù)生。他在靠出口的位置垂著臉,劉海擋著看不清神情。廳里熱鬧得很,季和成認(rèn)識的不多,但個個都是雪膚玉貌的嬌女,這樣看過去很是養(yǎng)眼?;赳麡s雷霆手腕十多年,積累的權(quán)勢就夠他這樣選妃,真如同皇帝一般。季和成正想著主角何時能出現(xiàn),選秀何時能結(jié)束,身后突然就傳來很沉悶的一聲響,像是龐然大物倒地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碰倒了什么擺設(shè),趕緊回身看。卻發(fā)覺片刻間外面天已經(jīng)黑透了,一道亮光恰恰劈在他視線正中。炸裂天幕的一道光劍底下,剛剛走掉的小少爺正站在酒店門口,看不清臉色。又是一道雷。大廳里亮如白晝,外面黑糊糊一團,亮光后一步罩過來,恰恰映出霍玉思的臉。他眸子極黑,一點光就亮得異常,正定定地看著季和成。 季和成茫然地往兩邊看了一遍,直覺他應(yīng)該不是在看這塊,即刻找到一旁的凳子坐下,怕?lián)醯交粜∩贍數(shù)囊暰€。果不其然,男孩大跨步走向大廳右側(cè)的電梯,大概是去找他父親的。 季和成望著霍玉思背影,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霍覃榮這個老婆,總不會是叫兒子來挑吧? 季和成站在花墻底下等人。雖然這場婚禮的主角之一,霍覃榮,已經(jīng)遲到了大約一個半小時,賓客還是維持著表面的體面——至少沒有對他指指點點。他垂著頭,盯著正裝衣角發(fā)呆。這身衣服還是昨夜才送到季家的,侍者戴白手套,將紙盒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季和成恍惚感受到了一種去送死的悲壯——仿佛接過來的是自己的骨灰。 他穿著這一身把他賣了也不太能買得起的衣服,在等他的丈夫到這里完成結(jié)婚儀式。顯然,霍先生并不認(rèn)為這是一件需要重視的事,不僅是他,霍家本家的人似乎一個都沒到。 季和成思考了一下自己一個人走完流程的可能性,環(huán)顧四周找司儀。司儀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臉上絲毫不慌,看到季和成略帶質(zhì)詢的眼神就走過來,向他微微俯首:“季先生?!?/br> 季和成懶得廢話,很直接地問:“我們現(xiàn)在開始,好嗎?” 司儀愣了一秒,隨即換上了微笑:“季先生再稍微等一等呢,霍先生很快就到了?!?/br> 季和成有些無奈:“霍先生的婚禮,他不到場也是能辦的?!?/br> 霍先生想結(jié)婚,就是沒有人也能結(jié),更何況只是他懶得來呢? 司儀直起身,重新打量了這位新郎,依舊笑著:“季先生說得對,我們再等等。” 季和成放棄溝通,重新站回花墻底下。他和司儀交談,引來不少目光在他身上流連。一半是不帶惡意的打量,一半是譏諷——但多少都有些失望,不為別的,這位新任霍夫人實在有些無趣,性格像棉花,不卑不亢,一拳頭下去一聲響都聽不到。 想必也鬧不出什么水花。 霍覃榮姍姍來遲。 他沒作任何解釋,只朝司儀點點頭。季和成站到他身邊,避免有眼神的交流。他摸不清霍覃榮的態(tài)度,盡量隱藏起自己的情緒。正主到場,流程走得就相當(dāng)快。續(xù)娶的儀式?jīng)]有那么大,霍覃榮又要求簡化,因此不到半小時就大功告成。 季和成松了口氣,正要悄悄出去,就聽到身后打火機的一聲響。他回頭,看到霍覃榮點了一支煙。煙霧緩緩升起,男人的眉眼隱在淡淡的霧后,像什么電影的一個瞬間。 季和成想轉(zhuǎn)身離開,霍覃榮卻在此時開口了。 “上午會議拖久了?!?/br> 季和成懵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解釋。他遲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霍覃榮拿開煙,從煙霧中抬臉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并不長,卻帶著一點隱隱的探查。就像隔著籠子觀察一只雀鳥,不含絲毫輕蔑——就只是,看看手心里的這只鳥兒什么顏色。 季和成杵在門口任他瞧。那短暫的一瞥像香火的一觸,在他面頰上留下guntang的一點?;赳麡s沒有要跟他糾纏的意思,站起身出去了。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男人短暫地停了一下腳步:“今晚回來住?!?/br> 霍覃榮身上的煙草味,淺淺地,向他撲來。季和成條件反射點頭:“知道了?!?/br> 他點完頭才意識到,男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3. 霍覃榮在他身后。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在看墻壁上一張掛畫。畫上是鳶尾,深藍(lán)的底,色彩濃烈,筆觸鮮活。畫并不大,但掛得不低,季和成踮腳去看。男人的呼吸就在他耳后,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環(huán)繞過來,山雨欲來的壓抑。 季和成僵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時候回來的?;赳麡s的手放在他腰上,從掌心和皮rou相觸的地方,guntang的火星沿著皮膚紋路蔓延開來,燒得他發(fā)抖。男人的另一只手落在他胸口。特殊體質(zhì)導(dǎo)致他的胸部比普通男性要更加飽滿、柔軟一些。小小的鼓包現(xiàn)在在男人粗糲的手指下顫抖,乳rou被揉得微微發(fā)酸。電流一樣的觸感讓他發(fā)軟,腰部肌rou迅速收縮,本能地害怕著接下來會到來的一切。男人察覺到了,收緊了手臂,他被迫緊貼著一個陌生的胸膛。 身體已經(jīng)燒成一塊炭了。趁最后的理智還在,季和成短暫地抓住了霍覃榮的手臂。 他說:“輕一點?!?/br> 男人低頭去親他的耳垂,他的眼淚在下巴聚成小小的一滴水?;赳麡s的手指很長,指尖帶著薄薄的一層繭,深深陷入那條隱秘的小縫里。那里早已因為愛撫而情動不已,像山谷里一汪清澈的潭水,不斷地冒出晶瑩的氣泡。性的入侵戳破了它。他在霍覃榮的手下成長為一個新的什么容器——理解情欲的、能夠承受愛意的新人?;赳麡s帶他到床上去。他窄小的yindao口含著男人的兩根手指。指腹貼著yindao壁的軟rou細(xì)細(xì)摩擦,濕黏的液體從指縫流出來,打濕了腿根。男人的拇指摁在他的陰蒂上,輕輕地揉弄讓他悶哼出聲。在他的青春時期,季和成不是沒有嘗試過自己撫弄這神秘的部位獲得快感,但是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來得讓他驚心?;赳麡s就是有這種本事,讓他覺得自己會在交媾中被毫不留情的吞噬——他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一切的快感和痛苦都將由身前的這個男人給予。 他順從地把自己交出去。身下的床單是真絲的,好在他沒有留指甲。交合時體液雖也會對其造成傷害,但比劃痕和脫絲來得好。季和成在短暫的清醒中攀住了男人的臂膀?;赳麡s的聲音很低,像古井底為水浸泡多年的楠木,有沉悶綿長的余韻。性器的抽插無疑是兇狠的,與表面上的溫和不同,霍覃榮在床上顯然更加容易泄露情緒。生理意義上的初夜即遭遇這樣激烈的性事,季和成難以招架。 意亂情迷的時候,也試著去接吻,被避開了。他的身體很柔軟,對于霍覃榮而言是很好的一個發(fā)泄渠道——如果他不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的話。 霍覃榮并未留宿。凌晨兩點他驅(qū)車離開。他不允許自己對這樣一個起保姆作用的“下等人”有太多留戀,即使這個男人有一雙干凈的眼睛。 季和成睡得很沉。因此,早晨傭人來收拾床鋪時,他還未起床。顯然,這在霍家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情況,傭人也不知道如何處理。于是那個年輕的女孩站在門口,等著季和成醒來。 4.霍玉思沒有出席父親的婚禮。如同所有要迎來繼母的年輕孩子一樣,他對于婚禮和季和成的抵觸情緒被所有人理解并寬容了。因此,季和成在臥室外遇到他時十分驚訝。霍玉思讀的是國際學(xué)校,近來正是申請季。他以為這個孩子會以學(xué)業(yè)作理由與他父親冷戰(zhàn)上一段時間。他沒有想到的是,霍玉思似乎并不打算戳破表面上的和平。 這個男孩遺傳了母親的容貌和父親的氣質(zhì),眉間帶著隱隱的陰郁??瓷先ニ麆倓傆猛暝绮停胤块g收拾書包。季和成還沒來得及開口與他打招呼,男孩就徑直從他身邊過去了。季和成懵了一下。因為他確信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霍玉思對他說了一句:“真吵?!?/br> 霍覃榮的房間在二樓東側(cè),而霍玉思的房間在二樓北?;艏业姆孔硬幌袷亲霾黄鸶粢簦竞统膳懦俗约旱膯栴}。那么就只有一個理由,霍覃榮昨夜離開的動靜太大,吵到了這位嬌貴的霍少爺。季和成有些苦笑不得,他沒想過來到霍家以后的第一關(guān)會這么的幼稚?;羯贍斂瓷先ゲ]有這么嫩——他已經(jīng)和他父親一樣高,也有同樣寬闊的肩臂。青春期使得這個男孩身上的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他有一雙極英氣的眉,薄薄的單眼皮,形狀凌厲,斜著睨人的時候,和他父親一樣令人慌亂。 環(huán)繞著霍玉思的一切,都寫著前途無量——他會在父親的庇佑下,成長成為另一個霍覃榮。老實說,季和成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出現(xiàn)在這個家庭里的必要性,除了哄老太太開心——雖然老太太似乎并不開心?;赳麡s多得是可以解決情緒需求、生理需求的人,霍玉思很快會出國念書,季和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未來,決定閉緊嘴夾緊尾巴做人。 他環(huán)顧四周。霍家的宅子建造于上世紀(jì),霍覃榮接手后未做過大的翻新,只是不斷地修繕。中英式風(fēng)格的宅院包括了大量的園林,從陽臺望去,雕像、池塘、噴泉錯落有致,花草環(huán)繞中極為相宜。粉紫桃紅的薔薇堆疊在隔欄間,像一道道城墻。在這里,時間好像凝滯了。季和成恍惚覺得自己也會變成這里的一部分裝飾——停留在此處,直至老死。 傭人停在他身后,告訴他早餐已經(jīng)備好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他坐到餐廳。霍老太太尚未到場。季和成在椅子上坐好,把面前的餐巾折了兩折。身后有沉重的腳步聲,他條件反射站起身?;衾咸m然年近年近六十,但保養(yǎng)得當(dāng),非常有當(dāng)家主母的味道——她要來給新進(jìn)門的季和成下馬威。 如果不是不合適,季和成都想直接跪下去。成長經(jīng)歷使得他對于這些事情有些本能的解決方法——那就是不考慮對方的手段,自己先擺出無害的姿態(tài)。他做得很好,這些年過得也算順利。但是霍老太太顯然和他那便宜爹和meimei不是一個段位。 5.所以他此刻在這里站著。很難想象,在21世紀(jì)的今天,依然會發(fā)生婆婆用侍菜給新婦立規(guī)矩的事情。但是這件事發(fā)生在霍宅。 看上去好像立刻就合理了。 季和成并不知道霍老太太的喜好?;艏业脑绮退坪醪⒉皇且黄鹱龅模粜∩贍斒且粨?,霍老太太是一撥,季和成自覺不配叫廚房再多一波,然而也絕不想面對現(xiàn)下這樣的處境——霍老太太的眼睛微閉著,對他端到面前的一勺素粥視若無睹。季和成心領(lǐng)神會,換了個好使勁的姿勢,端端正正地握著勺子不動了。 長時間保持不動,手臂會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蛟S是因為體質(zhì)特殊,季和成素來多病,與肌rou無緣。很快勺子里的粥就有要飛出去的趨勢。季和成心里微微感慨,幸虧一勺舀得不多。白瓷勺此刻宛如有了生命一樣,顫抖不已,就要從他手上滑脫出去——“我走了?!?/br> 霍玉思拎著書包,站在樓梯口說話。霍老太太立刻起身過去,揉揉她金孫的頭:“早飯吃好乜?” 霍玉思一一應(yīng)答。 季和成幾乎是在霍老太太起身的瞬間就松了手。勺掉進(jìn)了粥碗里,好在沒濺出來。他揉了揉酸脹的手臂,忽略了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霍玉思遠(yuǎn)遠(yuǎn)投過來的眼神。將將成年的小少爺隱晦地瞥了繼母一眼,沒得到任何感激的回應(yīng)。 霍玉思皺著眉,上學(xué)去了。 季和成低眉順眼,等著老太太回來教訓(xùn)他。誰知霍小少爺這一打岔,老太太似乎胃口也給攪沒了。她揉著額角,朝季和成擺擺手。 季和成心領(lǐng)神會立刻滾蛋。 只能說他的習(xí)慣又一次歪打正著起效了?;衾咸此蠈嵆蛇@個樣,也沒有敲打的意思了。看她表情,大概自己少在她面前露臉,減少存在感就能順利活下去。 打定主意的季和成,再次躲進(jìn)了臥室?;粽笏膶?,屬于他的位置只有臥室里一小塊天地。他沒什么行李,只裝了一臺舊電腦和手機來。此時也沒什么別的可做,為了打發(fā)時間,季和成打開電腦,隨便點了一部電影。 霍覃榮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暗。陽臺上窩著個人,小小一團。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點了一只煙。 季和成看著有一米七多,睡覺的時候卻憋屈得要命,只占小小一塊地方,可憐得像個討飯的。電腦被他抱在懷里,電源線牽到了墻角的插座。乍一看,他像個累狠了,自己爬回墻角給自己充電的機器人。 霍覃榮等著他醒過來。 他知道季和成似乎對煙味有些敏感。在床上的時候,被折騰得失神的時候,季和成會把臉湊到他手掌邊。他用手心蓋住,季和成就貪婪地嗅聞吮吸。好像霍覃榮是貓薄荷一樣。 果不其然,煙才一半,人已經(jīng)醒了。 房間里十分安靜,像深海一般密不透風(fēng)的窒息感籠罩著季和成。他等著霍覃榮說話。一般而言,根據(jù)霍老太太的行動推測,霍覃榮大概也會挑在現(xiàn)在給他立立規(guī)矩。在霍家,這座因華貴和寂寞遠(yuǎn)離人煙的舊宅中,一切有關(guān)人類的規(guī)矩倒退了一千年。霍覃榮的地位是君,季和成是他后納的一個男妾。幾乎就是個玩物的命,居然也有了正房太太的名號,怎么聽怎么活不長。 何況他似乎并不怎么招人喜愛。這家里三座大山,每一座都對他表露了不耐煩的態(tài)度。然而,季和成卻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同樣是做人腳邊的狗,那還是做更有錢的比較好。 霍覃榮顯然不太在意他的想法。他甚至都不打算跟季和成坐下來聊一聊。他就像一個傳統(tǒng)的丈夫一樣,執(zhí)掌外面的一切,同時他也不是個傳統(tǒng)的丈夫——他是上級。季和成想了想,自己走到桌前倒水端了過去?;赳麡s避開了。 季和成端著青瓷茶杯的手僵在原地。這場景和清晨早飯時一模一樣,詭異的重復(fù)讓季和成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不愧是一家人。季和成轉(zhuǎn)身把杯子放回去,霍覃榮把手機屏幕朝上亮給了他。 是他的微信。 季和成一面發(fā)申請一面心里嘀咕,結(jié)婚以后才加上社交軟件好友的,估計也就只有他?;赳麡s的頭像是簡單的山水,看著像是哪里的江。季和成的是一只皮卡丘。他心里微微尷尬了一會。 霍覃榮發(fā)過來一個文檔。囊括萬千,包含霍玉思的申請流程和接下來一整年的事情。季和成一面翻一面了然,這哪里是找老婆,這是找保姆! 他一下就把所有的事情鏈在一起了。怪不得霍玉思那天會出現(xiàn)在酒店,怪不得霍玉思會清早跑來抱怨,原來是他把自己定位定錯了。季和成一面看,一面伸手去拿電腦。他態(tài)度很誠懇,是要整理的意思。 霍覃榮坐在沙發(fā)里看著他。 工作中的季和成,終于收斂起了他平時那種低聲下氣的態(tài)度。霍覃榮受不了這個??v然他不喜歡高傲的人,但像季和成這樣沒有自尊的他也很不能接受。然而一旦干起正事,這個人身上的氣質(zhì)就變了。就像一團扶不起的爛泥,水分蒸發(fā)以后,發(fā)現(xiàn)還能救一把。 霍覃榮悄無聲息地走了。 季和成整理到凌晨。反正霍覃榮不在家,他幾點睡也沒人管。一切弄完以后,他的手機日程多出一堆大事標(biāo)記,通訊錄里一堆聯(lián)系方式。他錯覺自己成為了一個留學(xué)中介。 季和成伸個攔腰,合上電腦去洗澡,他剛脫掉衣服電話就響了。想了想應(yīng)該沒人會進(jìn)門,他就跑出來接電話。 是柳嬌。 理論上,打電話慰問自己新婚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合情理的事情。然而,在季家這是不可能的。柳嬌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頓,告訴他霍覃榮新婚當(dāng)天離開家的照片被人放到了網(wǎng)上。季和成連帶她被人嘲笑了好一頓——無非就是什么高攀,什么婊子養(yǎng)鴨,季和成一臉麻木地聽,一面聽一面往浴室走。 門響了一聲,他驚訝地看過去,霍玉思站在門口。 霍玉思看著他。十八歲男孩白皙的面皮上迅速浮起一層粉,門被他迅速關(guān)上了。季和成猜他應(yīng)該是離開了。其實他本人并沒有感覺多么尷尬,反而是霍玉思的反應(yīng)讓他十分吃驚,就好像這個看上去冷漠又高傲的小少爺還很純情似的。 他不是很相信這個。 柳嬌罵夠了掛電話。季和成往浴室里走繼續(xù)他未完成的洗澡流程?;粲袼蓟氐椒块g里發(fā)呆。他并非不知道他的繼母獨特之處,然而這匆匆一瞥也不能讓他親眼驗證什么。但不知為何,那一幕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放。潔白舒展的人體,像被刺眼的強光鑲嵌在視網(wǎng)膜上一眼,救救不能從他的視野里散去。 季和成的皮膚非常白。大概是拜特殊的體質(zhì)所賜,他有一種介于兩性之間的陰柔,就像混合在一起的酒液似的,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茫。這是一種難以用護膚品澆灌出的美——他的皮膚像是新生嬰兒。 霍玉思不是沒見過美人,但很少有這種流連忘返的感受。于是在夢中,他遇見了他。其實也沒有多么出格,只是夢里下了雨,他和季和成在同一個屋檐下。年輕的男人被雨淋濕了,濕漉漉的頭發(fā)和皮膚,晶亮的瞳孔,有種驚人的美。季和成皺著眉扯起衣服,說開線了。他湊過去看,想著怎么下針才好幫他縫起來。 他們離得如此之近。就好像親密成某種關(guān)系一樣。 霍玉思從夢中驚醒??照{(diào)還在24°,他蓋著薄薄的毯子,渾身是粘膩的汗。男孩暴躁地揉起頭發(fā),進(jìn)浴室沖澡。 花灑打開以后,充沛的溫水當(dāng)頭澆下來,水珠將頭發(fā)了淋濕,在耳邊掛起一道屏障。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淋漓的水聲,霍玉思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如此明顯,像某種動物住在他的胸腔里。 水溫一再調(diào)低,可他的體溫卻沒降下來過。男孩的耳朵越來越紅,最后,他還是把手伸下去。 這并非某種不能言說的罪惡,可是自瀆時想到的人讓他滿心羞惱,好像不想他是一種奢望,想他又是一種屈服。 季和成睡著了。他當(dāng)然不知道自己的繼子正在想什么。說實話,那個插曲根本沒在他的心里留下一點波瀾。有時候,年長就是會引起這樣的落差,很多事情,也許年少時會為之臉紅不已,年歲漸長以后,反而不會動容了。這是一種可憐的境況。 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他們的關(guān)系就能在平靜中緩緩前行。這繁復(fù)的申請流程,和霍家獨子密密麻麻的日程,讓霍玉思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他的繼母,這位曾經(jīng)被他在腦海里褻瀆的人,要接手他的一切日常生活,甚至?xí)恢备谒纳磉?。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霍玉思在上課,季和成在開著空調(diào)的車?yán)锍脸了ァ?/br> 不得不說,他的繼母,這個男人就是有一種逆來順受,在哪都能活得悄無聲息的能力。甚至連他身邊的助理換了一個,都沒有引起別人的一點注意,就因為季和成那幾乎為0的存在感。 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霍玉思不喜歡。 他開始行使他作為一個年幼的孩子的一切權(quán)力,包括任性。其實他以前不和助理有過多的交流。他就像人們所能想象的一切一樣,冷漠地按照父親的安排,拎著書包,完成一門門課程和作業(yè),參加考試,參加補習(xí)(針對另外一些考試),然后拿著優(yōu)異的成績交還給他的父親。他的助理負(fù)責(zé)接送他去任何地方,為他整理一切課程時間和作業(yè),包括為他參謀考試復(fù)習(xí)安排,以及在各種時候為他兜底——為此,霍玉思從來沒有遲到過哪怕一次。 當(dāng)然,這也是托了那輛車的福。 季和成做得很好——一切不用腦子的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事實上,這樣“上班”一兩天以后,他發(fā)現(xiàn)任何人都能做這件事,尤其是霍玉思的特點,使得這件事變成了機器人也能完成的事情——霍玉思從來不用他參與任何思考,他只是做一個稱職的司機,老實說,機器人來,或許能干得比他更好。 霍玉思的書包,從未需要他整理過。和同齡人相比,這個男孩有一種驚人的自律,他的一切行為似乎都有自己的一套體系。整理資料或是別的什么事情,除了專業(yè)的老師給出的建議,剩余的都是他自己完成。霍玉思的房間里不止有打印機,甚至還有一臺相當(dāng)復(fù)古的打字機。季和成看過那東西,他對此非常感興趣?;粲袼家矠樗榻B了一些。那東西是霍覃榮淘換來的,送給霍玉思的禮物?;蛟S是所有生日禮物里最便宜的一件,但卻最合霍玉思的心意。 當(dāng)然,他可以用電腦打字,再將它們打印出來??墒鞘褂么蜃謾C,能夠鍛煉他的思考能力和正確度——電腦可以回車,但打字機不行。一開始,淡茶色的紙張上還會出現(xiàn)怪異的英文單詞,到后來,那就是一種優(yōu)美的藝術(shù)了?;粲袼紴樽约禾暨x了褐色的墨水。這東西一定有著天然的優(yōu)雅氣質(zhì),每當(dāng)它出現(xiàn),整個打字機與它的造物都有種不現(xiàn)實的美感,就像,就像一種魔法一樣。 季和成對此評價是,很像霍格沃茨。 霍玉思感謝了他的贊美。他們彼此相安無事,順利地牽著手在繁忙的生活中向前走去。唯一的問題是,霍玉思依舊會夢見他。 但這個男孩守口如瓶。 唯有霍覃榮回家的時候,他會顯得窘迫一些?;蛟S是因為不相宜的原因,霍覃榮離開的第二天,季和成的狀態(tài)總會僵硬一些。 但他也緘默,從沒有缺席過。 霍玉思看得一清二楚,有時候,他會懷著淡淡的惡意提醒他名義上的母親——他湊近了望著駕駛座上的人。 “你的脖子,可能需要一點遮瑕。” 季和成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并不為這句話感到尷尬。 這讓年輕男孩心里有些怒氣。他的腦子迅速飄向了一些怪異的道路:“你就這么想顯擺嗎?” 季和成這次有反應(yīng)了,他訝異地看向霍玉思?;粲袼家仓雷约菏B(tài)了。好在目的地已經(jīng)到達(dá),霍玉思徑直開門下車,去完成自己潤色文書的任務(wù)。只留下季和成一個人在車上笑。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還有這樣幼稚的時候,覺得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