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然然
急救室門上的燈滅了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乂繼夜看著那孩子被推出來便沖了過去,直看著人家的胸口還在跳沒有,護士忙安慰他: “沒事的先生,患者十分勇敢,就是背上縫了十針,再者就是營養(yǎng)不良”乂繼夜直點頭道謝,隨后跟著他們進了病房,觀察了那孩子后才放下心去窗口繳費。 這孩子不大不小,正是敏感的年紀,乂繼夜想也沒想就給換了間單人病房,他自己就守在邊上做著,看著那孩子一塊白一塊青的臉心情復雜極了。 救人的時候他可是萬分積極,可等這人真活著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又有些猶豫。 乂繼夜看著孩子瘦的皮包骨的手腳心疼的不行,他不知道該怎么安置這孩子,想了大半天就想出來兩個法子。第一條就是像他父母一樣資助貧困生,送他去學校里。第二條就是帶回家當自己孩子養(yǎng),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什么都不缺了,獨獨卻個孩子,像這種這么意外救到的要是能和長輩好好相處倒也未嘗不可。 乂繼夜又仔細看了看那孩子的長相還挺清秀,拍腿一想,定了,就帶回去孩子養(yǎng)吧,反正也是送學校里,不過就是周六日回家吃頓飯吧,多雙碗筷能怎么著? 這晚乂繼夜睡醫(yī)院了,甚至沒多余的力氣看一下手機里買主發(fā)來的消息,拋下了古玩店的生意,拋下了家里一箱新貨,他沉沉地趴在床邊睡著了,渴盼自己撿的孩子能早點醒來。 第二天,乂繼夜睡到了八點多鐘才醒,睜開眼的時候那孩子就趴在床上側眼看他,眼神里滿是防備,還有一點疑惑,乂繼夜從他皺著的眉毛里看出來了。 “你好啊小同學,我叫乂繼夜,你叫什么名字?”乂繼夜十分小心地問他,一直笑著,生怕那孩子對自己有什么不敢的印象。 男孩兒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低下腦袋趴著,小聲說: “我叫尤然,一個星期前是我的十六歲生日,我mama說好要給我過生日的,可是塌方了,房東通知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們已經(jīng)沒氣兒了”尤然十分冷靜地說著這些讓人傷心的話,聲音啞得有些讓乂繼夜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就在乂繼夜聽愣了的時候尤然坐起來了,有些為難地擠出個笑, “叔叔,您給個號碼吧,等我打工,賺了錢就能把醫(yī)藥費還給您”說完,尤然開始四處尋找著自己的書包,誰知望來望去也找不到他就冷靜不了了。 乂繼夜忙搖頭,看他這樣找著心里特難受,忙扶他躺下了,十分嚴肅地做回了長輩,皺眉道: “書包在我車里呢,你要還錢也得先把學上了,叔叔送你去,以后叔叔老了多給叔叔打電話關心關心就好”說著,乂繼夜忙讓人來換點滴了。乂繼夜看他不拒絕便理所當然地就在醫(yī)院照顧了他幾天。 尤然被他好生照顧了一禮拜終于出院了,乂繼夜帶他坐上車的時候尤然直窩在踩腳墊上不敢動,生怕自己會弄臟真皮車座那樣,可乂繼夜看不得這樣兒的,直訓他了: “怎么能這樣兒呢然然,你得坐上去,不然我?guī)慊蒯t(yī)院了,天天給你打吊瓶信不”這么一說這孩子倒怕了,躡手躡腳地做了上去。 尤然背上縫了好幾針,還不到長痂的時候乂繼夜開車只能慢慢的,生怕一個不小心磕著他這個孩子。 乂繼夜在離中心市區(qū)不遠的一塊清凈地兒買了套別墅,那幾日都呆醫(yī)院里,出院了他只想好好地讓這孩子熟悉一下環(huán)境,然后帶他去附近的小學給他報一下入學,誰知進了門一談這事兒尤然就有些不自然地揪緊了新衣服的袖子,小聲道: “叔,我今年都十六了,你給往大了報吧,畢了業(yè)我就出來…”話音未落,乂繼夜一聽說著話就知道這孩子天天想著打工的事兒,忙揮了揮手, “不急,急什么,要真太閑了就給我做做飯掃掃地就好了,然然,你是不是不愛吃飯?”忽然,乂繼夜一把將他的雙手抓了起來,那樣小那樣瘦的一雙手的主人竟然已經(jīng)十六歲了,這樣乂繼夜更心疼著個孩子了,給準備好了房間后便下了樓交代劉媽燉了點補藥,這劉媽從前是藥房里做過的,乂繼夜信得過她。 尤然第一天到新家十分不適應,腦袋里總有什么在抽動似的,使得他不住地狂叫起來。別墅里的房間太高,太寬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兩個人高的大衣柜,尤然被這一切散發(fā)著金錢的味道東西給壓得喘不過氣了,秧秧地抱著書包哭了起來。 他不敢走,也不敢坐到那么漂亮干凈的一張床上,他這輩子只睡過生了銹的綠色鐵架床,只坐過裝膩子的塑膠桶和學校的椅子。 他穿著一身又破又臟的校服,和這里奢侈的所有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他不明白乂繼夜為什么這么好,為什么要救他,他只能盡量不拖累他。 隱隱約約地,乂繼夜正走在樓梯上卻聽到有什么聲音,靜了靜心后忙跑了進去那個小客房里,看那孩子頭一回哭直愣著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坐下來陪著他,靜靜地什么話也不說,乂繼夜陪著尤然。 尤然哭了后的大半個月都沒怎么說話,乂繼夜很不放心,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二十小時都和他呆著。尤然這孩子安靜,而他自己私底下也是個愛安靜地,兩人索性就這么靜下去了。乂繼夜說:“然然,你叫我叔叔好了,有什么事得告訴我,我這個人不太愛問的”,尤然只會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似地,仿佛跟乂繼夜說句話就會要了他的命似地。 時間過得很快,尤然已經(jīng)在新家住上了一個月,他的房間就挨著乂繼夜的,家里的拖把掃帚在哪兒他都知道。乂繼夜給他安排了個還算近的學校,尤然走到四里巷的古玩店鋪里只要二十分鐘,而乂繼夜白天都泡在店里談生意,這孩子一跑進巷里頭乂繼夜就知道了,然然回來了,該煮飯了。 為了這孩子放學回來能吃上一口熱飯,乂繼夜改了從前愛下館子的毛病,撤了二樓放真貨的幾大柜子給整了個做飯的地兒,就因為這么一修整有時候知交好友來了還能蹭上一頓。 就因為這個,尤然特喜歡吃他做的飯,每回一炒上點兒葷的就能吃上兩碗米飯,吃完了還把乂繼夜剩下的給吃了,乂繼夜說他跟狗似的吃剩菜剩飯,兇了一句就把剩的給倒了,可尤然偏不怕他,就是倒進了垃圾桶里也會用手抓起來吃了。尤然看著他說: “乂叔叔,我特別餓,特別餓”嘿這話把乂繼夜嚇得不行,忙抓他去洗了手帶給人看了。一到地方人醫(yī)生問問就知道了,這孩子在礦洞里餓了快一個月,天天吃泡面油就干面條吃,能不餓傻嗎? 乂繼夜聽了特別心疼,錐心刺骨地疼。他對尤然這些事兒鮮少提起,就怕他哭,怕他想他親爹親娘。在此之后吃的每頓飯都盡量不剩了,但尤然有時候還是會問起來: “主人,然然能吃您剩下的面包邊嗎?” “主人,這個是什么?” “主人,然然能不住校嗎?” “主人,然然喝主人剩的牛奶就夠了” 對此,乂繼夜通常都會吊起眉尾警告他: “不能,然然不能,還有,不要叫我主人!”可每回這么罵了尤然還是死性不改,就因為那回乂繼夜說他像狗,尤然這么一說出去沒把他后悔的,可再后悔也沒用了,尤然這句主人一年兩年的這么喊著已經(jīng)習慣了,不僅是他,乂繼夜自己竟然也習慣了。